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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了,仍畫著年輕小姑娘的妝,額上用朱筆點了花鈿,眼角細紋里卡了些胭脂,唇鮮紅,向下垂著。
淡粉的花瓣在薄透的絲綢上慢慢的綻開,她用牙將線咬斷,放遠了端詳了端詳。
曲叢顧笑地仍像十二歲那樣軟,夸道︰「真好看。」
女人看了他一眼,道︰「還不做你的事情去。」
曲叢顧好似耍賴一般的頑笑︰「沒有事做啊,都沒有生意的。」
「等曲大人來了我定要向他告狀,」女人板著臉道,「日日來閑逛。」
「我才不信呢,」曲叢顧道,「許娘最疼我了。」
女人嗤笑了一聲,沒再理他,接著去繡一團一團的芙蓉牡丹。
曲叢顧他爹將他送到了布莊里,讓他學著經營管理,結果正踫上了這樣的雷雨天,少有客來,讓他落了一個清閑。
這邊正說著沒有客,樓下卻忽然有了人響,新來的學徒嗓門大,樓上便能听見他迎客的聲音。
曲叢顧走出去,撐在欄桿上往下看。
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了進來,聲音很低,听不見說了些什麼,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個頭頂,只是看身形很有氣度。
曲叢顧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飛快地跑下樓梯。
男人听見了動靜抬起頭來,正好和曲叢顧對上了視線。
不是。
曲叢顧忽然落下一口氣了,肩膀的力都卸下去了。
男人卻在看到他的時候眼神忽然沉了一下。
管事的拿著布匹過來,讓男人來挑,他卻忽然開口道︰「世子。」眼楮看著的是曲叢顧。
曲叢顧已然轉身要走,此時回頭看他。
陳清笑了,道︰「怕是你已把我忘了,當年你還小呢。」
曲叢顧看著他的臉,真得想不起這個人是誰,這人衣著不俗,只怕是哪家的公子哥,這樣的人他從小見過太多了。
陳清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著他,提醒道︰「不知迢度法師現如何了?听人說早已離了京城?」
一提這個人,曲叢顧果然有了反應︰「你是迢度法師的朋友嗎?我確實記不大清了。」
「能否借一步說話?」
陳清這樣問。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吹來一陣帶著土腥味的風。
陳清依著門欄,眼神停在了曲叢顧的胸口,衣料遮擋,那里頭藏了一塊百年難得一遇的奇物。
曲叢顧笑得溫和︰「原來竟還有這樣的事,貴府後來也定然無虞吧。」
「嗯,」陳清從喉嚨里壓出一聲,「我當日還以為是哪里惹了世子,討了人嫌呢。」
曲叢顧道︰「我已經不記得啦,不過我好沒禮數啊,對不起。」
陳清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道這位迢度法師又去了哪?」
「不知道,」曲叢顧道,「或許是說了我忘了。」
陳清點了點頭,有一刻不做聲。
曲叢顧沖他笑了笑,在涼風吹過的時候縮了縮脖子。
陳清端詳著他的臉,忽然道︰「我自進門時便想說,世子身上這盞燈好刺眼啊。」
曲叢顧眼楮微微張大,好像嚇了一跳。
「以身為燈台,心為燈火,長佑安康,」陳清道,「這是覺得你有多大的苦楚,才要費這麼大的功夫點一盞長明燈?」
「依我看來,世子的命途坦蕩,實在是用不著啊。」
曲叢顧下意識的用手模了模額頭,驚道︰「你看到了?」
陳清道︰「實不相瞞,在下薄有道行,昨日演算,覺得此處有機緣才踏進了門來。」
「你身負這樣的福澤,究竟是幾輩子修來的?」
曲叢顧吶吶道︰「是哥哥送我的。」
陳清有點好笑,就真的笑了一聲︰「這人什麼毛病啊。」
曲叢顧抬眼看他,不太高興。
陳清揮了揮手,隨意道︰「你自個警戒吧,身上帶了這麼些寶貝,也不怕招來禍端。」
曲叢顧道︰「什麼意思。」
「你那哥哥也不知是要幫你還是害你,」陳清道,「你一凡人之軀,也不怕折煞了你這小命。」
曲叢顧說︰「是為了幫我唄。」
陳清自始至終神色中都好像摻了點嘲弄,拿和煦的笑壓住了,道︰「那你隨意吧。」
曲叢顧抱了抱肩膀說︰「真冷啊。」
他不接茬,陳清就自個接著說︰「小朋友,你享不起這樣的福祉,你是凡人,那些東西帶在身上是早晚要出禍端的。」
曲叢顧看他,笑著說︰「沒事,我不怕。」
陳清︰「……」
曲叢顧左右看了看,瑟縮著道︰「太冷了,我要上樓了,你慢慢挑吧,都是新進的料子。」
陳清︰「……」
這孩子軟軟和和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吧?這不比誰都精明?
曲叢顧轉身走了,蹬蹬蹬地提著衣角跑上樓,卻忽然被陳清叫住。
「你確實要有災光——」陳清揚聲道,「信與不信吧,我勸你這幾日少出門。」
曲叢顧回頭沖他笑了笑,揮了揮手。
一點也沒听進心里的樣子。
陳清勾了個笑,手里惦著碎銀亮隨意帶了兩匹布,對管家道︰「給我做件壽袍。」
上樓,關門。
許娘看了他一眼,道︰「來人了?」
「嗯,」曲叢顧道,「有點兒怪。」
許娘道︰「怎麼了?」
曲叢顧話在嘴邊轉了轉,道︰「沒什麼,看著像外鄉人,面生的很。」
許娘嗤道︰「你見過多少人。」
曲叢顧也不惱,笑著說︰「也是。」
他雖然面上看著一點也不在意,可這一日曲叢顧都莫名的覺得有些心慌,回了府上仍然安定不下來。
坐在屋里什麼也做不下去,他又披上了件長褂,轉身進了間小院。
這間院子不似旁的,有些偏僻,牆角長的草有半身高,郁郁蔥蔥。
這是一間佛堂。
曲叢顧推門進去,規規矩矩地跪在蒲團上,仰頭看著佛。
叩頭燃香極盡虔誠,看上去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佛不言語,面相悲天憫人。
曲叢顧抬頭看著,心境慢慢地緩和下來。
他好像對這里有天然的好感。
幼年時曾有一個男人指引他,若有煩擾便可以來求一求佛,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
曲叢顧順順遂遂地活了十六載,並未遇上什麼煩擾,比別的公子少爺活得都自在富足,也沒有被寵溺成紈褲,是人人喜愛的小世子。
跟著那個嚴肅的哥哥的印象也不大清晰了,模糊的是一個不能再沉穩的懷抱,還有那時候並不能太懂的話,一雙沉默的眼楮落在身上,那段記憶好像是落在棉花上一樣,是泛著黃的柔軟。
算是忘年交吧,他娘笑著說。
他從衣襟里掏出翠綠的玉骨頭看了看,捧在手心里頭雙手合十,閉著眼在佛前拜了拜。
少年的感情來得快,忘得也就快,當初嚷嚷著叫了兩天要去平城,後來也就不折騰了,一腦袋扎在別的事情上,一晃數年過去,他已經是個大人了。
曲叢顧在佛堂待了一會兒,拂了拂屋里的灰塵便走了。
這件事雖然怪,但該忘也很快就忘了。
今日還是個雨夜, 里啪啦的聲音打在各處,空氣都是潮濕的。
曲叢顧又做了一個夢。
還是毫無目的的奔跑,耳邊都是自己發出的沉重的喘息聲,累得意識模糊。
天邊炸開驚雷,劈開數道——
曲叢顧驚恐的睜大眼楮,只見一道雷泛著紫光,直沖著他而來!
猛然的驚醒,在床上劇烈地喘息著緩和,手指緊緊地抓緊了身下的被褥。
卻听得府中好像有人在嘈雜,走廊里依稀有燈光閃過。
屋里是一片黑暗,曲叢顧披衣下床,赤腳下地,推開窗子向外看。
房門卻忽然被推開了,曲夫人在黑暗中四下找他,喊道︰「我兒!」
「娘,」曲叢顧跑過去扶過她,問道,「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