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里的時候,台下的一切都盡在眼底,她遠遠望去,看到最里邊各家粉絲席位都坐滿了人,她的粉絲坐在角落里,正拼命揮舞著熒光棒和應援燈牌。
眼神漸漸收了回來,視線落在第二排靳安的臉上,他正含笑望著她,這一刻真的如夢如幻。
直到她的手真真切切的觸到獎杯和榮譽證書時,才終于可以確認這不是夢,這都是真的。
給她遞上榮譽證書的是金荔,言晏從沒有覺得她像現在這樣美麗親切,當她伸出手臂擁抱她的時候,她差點又要激動的哭出來。
到了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霍修很紳士的讓到了一邊,請她先來。
言晏的手顫抖著撫了撫話筒,激動的語無倫次。
旁邊的主持人笑著鼓勵開解,她甚至不敢看台下那麼多雙眼楮,按理說出道這些年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面了,不該這麼怯場的,但這次不知怎麼得就是緊張忐忑。
「這是我第一次獲獎,不,確切的說,這是我第一次獲得這麼權威的獎項。我真的非常感動……」
「我特別感謝主辦方和評審老師們對我的肯定和鼓勵,也要感謝那些一直默默支持我的粉絲和觀眾,還有所有一起共事過的劇組成員……以及這麼多年來不曾放棄的自己。」
場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她緩緩鞠了個躬,顫抖著聲音道︰「最後,在這個異常激動和開心的時刻,我想要和一個人分享,感謝他這幾年的陪伴和鼓勵,包容和照顧,以及無與倫比的愛和關心……」
場中忽然騷動起來,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尤其是現場的幾家媒體,早就開始躍躍欲試了。
看這情況是要表白啊,如果是真的,這絕對是今晚最大的新聞吧?
畢竟這表白的對象可是話題女王言晏啊,沉寂了這麼久,原來是想搞個大新聞呀?的確,這才像她的作風,一時間,□□短炮齊齊對準了台上萬眾矚目的女子,拍照的拍照,錄像的錄像,時不時有人貓著腰悄悄跑到了前面,近距離的拍攝和錄音。
觀眾席上最多的是看熱鬧的,但也有皺眉表示不滿的,這樣的行徑未免有些喧賓奪主,跟今晚的主題不符。
可是這會兒她哪里會想那麼多?只是激動的渾身顫栗,淚水再次涌出了眼眶,想要開口時忽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好像感覺到了愛情的甜蜜和芬芳,看來今天真是一個喜慶的日子。」
「我們這是要見證一場轟轟烈烈的告白嗎?真是太期待了。」
台上幾個主持人紛紛調侃,想要給言晏爭取一點冷靜的時間。
「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對不起,我現在無法說出他的名字,但他就在台下坐著,我可以請他上來嗎?」她眼前有些模糊,隔著淚水已經看不清台下的狀況,只隱約看到人頭攢動,竊竊私語。
「當然可以了,我們都很樂意見證一場美好的愛情。」旁邊的主持人笑著道。
「我好像比言晏還要激動,很想看到她的白馬王子到底是誰。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傳出來過戀愛的新聞了。」另一個主持人道。
「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倒數三聲,給台下那位先生一點做心理準備的時間,怎麼樣?」另一邊的男主持人提議道。
「好呀好呀,我同意!」其他幾人紛紛贊同。
「三——」
「二——」
「一——」
場中瞬間萬籟俱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大家都把眼神投向了入口處,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時間靜悄悄的流淌,然而場中卻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大家開始面面相覷,就連導播也是一頭霧水,鏡頭一一掃過觀眾席,畫面在謝慶身上停留了幾秒,他一看到大屏幕上的自己,忙一臉尷尬的搖頭擺手。
場中再次起了騷動,大家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言晏大腦一片空白,小腿已經開始微微發抖,周圍死一般寂靜,好像什麼聲音都听不到了,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極目遠眺,靳安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空了,但是他卻並沒有上台。
燈光打在她身上,如火焰一般灼燙。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極其古怪起來,就好像她□□著身體一般。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打破了僵局。
江亞汶忽然從側面走上台來,跟旁邊的主持人耳語了幾句,大家很快明白過來,知道是出了點狀況,立刻便有人出聲道︰「誤會,這只是一場誤會,原來言晏說的這個人是她多年的好友兼經紀人江亞汶小姐,哎呀,我們都是俗人,很容易就想到了男歡女愛,真是抱歉。其實在娛樂圈,這樣的互相扶持鼓勵的友情同樣很偉大……」
言晏不知道怎麼下的台,她渾身僵硬手腳發冷,脖子後面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到,像是被一團陰冷潮濕的黑霧包圍了,等她終于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在觀眾席上,而是坐在靜悄悄的休息室里。
江亞汶氣急敗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
「怎麼可能沒有一點端倪……這絕對是蓄謀已久的陷害……不行就報警吧……」
「沒有證據那就找呀……快點,快想辦法……什麼來不及了……時間點怎麼會掐得這麼準?」
「目標還不簡單嗎?不是姓郭的就是姓肖的,除了他們,還有誰想毀了她……」
她一點點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正靠在一個人肩上。
「言姐?你哪里不舒服?咱們去醫院吧?」朱穎一臉關切的望著她,萬芳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端了杯熱水小心翼翼的遞過來喂她喝。
言晏搖了搖頭,膝上的手袋發出‘嗡嗡’的聲音,是手機在震動。她想要去拉開拉鏈,但是手指顫抖的不像話。
朱穎忽然就哭了,一把搶過她的手袋道︰「不要接……沒什麼要緊事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扯著嗓子嘶吼了一聲,狠狠的奪過手袋,胡亂拉開拉鏈拿出了手機。
屏幕上來電顯示看不清楚,她眼楮有點刺痛,依稀只能分辨出紅色和綠色的標志,于是便點了接通。
電話那端傳來言媽焦急關切的聲音, 里啪啦的詢問她現在在哪里?怎麼樣了?說她趕今晚的飛機過來等等……
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最後電話掛了。萬芳想過來搶手機,卻被她瘋狂的推開了。
兩個小助理哭著壓制住她奪走了她的手機,她想一定發生了天大的事吧?
就在這時江亞汶走了進來,她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扯住她,想要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喉中澀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亞汶望著她,搖了搖頭,一臉苦澀道︰「完了,一切都晚了,這次是真的沒救了……」
言晏突然劈手奪過了她的手機,屏幕上正是娛樂新聞的界面,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听得不停有消息提示音,她顫抖著手拉下來,全都是頭條新聞。
所有的字都像小蝌蚪一般暈開了,卻有幾個字如同細針般刺痛了她的眼楮。
言晏……不雅照……告白遭拒……搶風頭……
鋪天蓋地都是同樣的新聞,她到底是沒有勇氣點開,頃刻間只覺得萬念俱灰,一口氣忽然上不來,眼前一黑就這樣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終于想通了為何他把她一個人丟在那樣的境地,他一定是看到了那條新聞,所以才起身離開的吧?
她沒有理由怪他,甚至應該感謝他。如果那個時候他站出來了,那麼毀掉的就是兩個人吧?
可是她的心卻已經碎了,徹徹底底的碎了。
她睜開眼楮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周圍一片慘白,極輕的水滴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點點喚醒了她的听覺。
手腕處有些脹痛,她緩緩抬起眼楮,看到了床邊懸掛的吊瓶,透明的液體從細長的管子里一點點的滴落。
「晏晏……醒了?」言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有些木然的循聲望去,看到了哭紅了眼楮的媽媽。
她張了張嘴,嗓子有些沙啞,也許是無力吧,只在心里喚了聲媽,然後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暈倒,以前都只是在戲里。
醒來時的第一反應是,這也算是經驗了,以後拍戲說不定就能……
以後還有機會拍戲嗎?
她的眼淚忽然洶涌而下,猛地側過頭痛哭出聲。
「好孩子,別難過,還有媽媽呢!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言媽壓抑著悲痛和心疼,柔聲安慰道。
言晏好半天終于止住了哭泣,啞聲道︰「媽……我餓了。」
「好,好,你等著,現在食堂應該開門了,媽去給你買早餐。十分鐘就回來,你乖乖躺著啊,有事按鈴,值班室就在斜對面……」言媽一疊聲道。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言媽走後,她緩緩坐起來翻找自己的手機,就在枕頭下。
手機是關機狀態,她按了開機鍵,眼神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緩了兩分鐘,估模著未接來電和信息全都跳出來後,才拿過來在通訊錄里搜索出一個號碼,撥通。
等了二十多秒後,那邊終于接通了。
「比我估計的慢了太多,」電話那端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不過你還有勇氣給我打這個電話,我倒是挺佩服。」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她艱難的開口,緩緩道︰「你從來沒想過罷手,是吧?」
「當然,是你自己不安分想冒頭,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你要是永遠都當個十八線小野模,從不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我才懶得費功夫修理呢!」那邊的肖霈霈好像是被打擾了睡眠,有些不耐煩道。
「就是因為郭玢?你恨我就是因為他嗎?可我比你認識他早得多……」
「隨你怎麼想,反正我贏了。別以為找到興盛那個小作坊就能給你撐腰,我肖霈霈想妥協就妥協,想毀約就毀約,反正我賠得起。」
「你簡直是個神經病……」她咬牙切齒的罵道。
「可你連神經病的對手都不是,很悲哀吧?對了,你那個男朋友倒是本事不小啊,沒人捧都能竄紅,簡直是圈內奇跡。不過人家大好的前途,行業楷模,他越成功就離你越遠,因為你現在已經是全網唾棄的對象了。」
「我只是我,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嘛,現在看夠了吧?」
「看笑話?呵,我想讓你從我眼前消失。」肖霈霈語聲陰冷道。
「好,我從今天就消失。我輸了,肖總,我會記著你,我永遠都會記著你的。」
「哈哈哈哈哈,真是榮幸之至。我還以為你會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呢,看來你還想苟活著,女星告白遭拒後跳樓的新聞我怕是看不到了,真是遺憾。」
言晏沒有再繼續听她的冷嘲熱諷,隨手掛斷了電話。
這個時候,她的內心平靜到麻木。哪怕她的丑聞遍天飛,告白遭拒後台暈倒等炒作新聞全網轉,她都已經無動于衷了。
從高處墜下的感覺是什麼?從滿懷希望到心如死灰又是什麼?
她緩緩舉起手來,迎著窗外的朝陽望著手指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
愛情是什麼?陽光、空氣或者清風?感受得到,但是永遠觸模不到。
靳安,這個名字想想就心疼。
他終究沒有走過去,不管出于何種原因。
他遠遠的走開了,把她一人置身與尷尬和難堪之中。
那個時候,觀眾席上的人應該也看到了新聞吧?難怪她恍惚中覺得台下的目光那麼奇怪。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出丑,看她演一場拙劣的獨角戲。
明明說好的呀,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公開,她又怎麼會做出那樣沖動的決定?
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厭倦,就這樣吧,到此為止吧!人力終究拗不過天,緣分也還是到頭了。
言媽匆匆進來了,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
她勉強喝了兩口粥,澀聲道︰「媽媽,對不起,讓我走吧,我永遠都不想再回來了……」
言媽的淚水驀然滑落,急忙側過頭用手擦掉,強作鎮定道︰「你想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走。」
「我可以,您相信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你是能照顧好自己,但你無法照顧兩個人。」
「什……什麼?」
「你可能懷孕了,剛才醫生給我看了驗血單……」
「哈……,難道這就是天意?」她低笑著,說不出的心酸和自嘲,「原來單親媽媽也能遺傳呀!」
「你不打算告訴他?」
「如果您真的愛我,就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我立刻就打掉,以後也永遠都不生孩子。」
「晏晏?你這是何苦?」
「苦?媽,我想現在我全身上下,連血液都是苦的。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如果依舊留在這里,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
「好,好,媽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孩子,你振作一點。什麼都听你的……」
四季酒店采逸軒,時尚化與中國特有的古典韻味交融,尊貴而典雅。
此時還是中午,並未到飯點,所以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只有一桌客人。
「俗話說,大味無味,所以這湯的最高境界就是以本味為主,而不應該讓佐料奪了食材本身的味道,金總你說是吧?來,嘗嘗這道湯。」
「嗯,不錯,不錯,用羊肚菌的新鮮襯托竹笙的甘甜,妙極,妙極啊!黃總你這要是不做生意,去做個美食家也不錯嘛!哎,小靳,你也嘗嘗。」
靳安用勺子舀了一口湯送到嘴邊,哪里有半點甘甜?從心里泛起的苦澀早已壓過了所有味道。
「別老皺著個眉頭呀,年輕人就是心事重,在美食面前,什麼事情都應該讓步。好好學學你們老板吧!」
「哈哈哈,金總說的是。不過呀,咱們都是從年輕人過來的,也該理解點,寬容點。」
兩人嘗過湯之後,黃興浩又喚來服務員,讓她介紹一些別的菜品。
服務員很是殷切,每推薦一道菜品就會把食材的產地和特色,甚至廚師的用料偏好都一一介紹。
黃興浩和對面星聞周刊的老總金滿堂听的津津有味,不時還互相討教,可是一邊的靳安卻如槁木般枯坐著,一句話也听不進去。
不知不覺中,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具特色的招牌菜。
靳安既然無動于衷,那兩人也不再理他,而是自顧自的大快朵頤。
酒足飯飽之後,服務員上了精致的茶點。
「黃總啊黃總,您再不說正事,我可就要憋死了。」金滿堂終于忍不住了,打著飽嗝道。
常言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
且別說這頓飯有多貴,主要是能找到一個品味相投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會兒要是還裝糊涂,恐怕自己都過意不去了吧?
「哪有什麼正事呀,就是隨便坐坐,聊聊天。難得遇到金總這樣口味相投的人,可不要辜負了大好時光。」黃興浩拈著瑩潤光潔的青瓷茶蓋,不緊不慢道。
靳安已經快要瘋了,這兩個人繞彎子繞了半天,誰也不肯提正事,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金滿堂終于把話挑明了。
「黃總的目的,我約莫猜到了幾分。但是這件事有難度,真有難度。」
「哈,金總怕是猜錯了,黃某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哦?難道不是撤稿?」金滿堂有些困惑道。
「不是,」黃興浩搖頭道︰「網絡上的東西,那簡直如洪水猛獸,撤的再快能人轉發的快嗎?金總想必也知道,言晏小姐跟我們興盛可是有過長期合作的,現在還有兩部戲沒來得及播出呢!」
「唉,對此我真是深表同情。還有小靳,多好的演員啊,如今卻被帶累成這樣……」
「金總,作為傳媒界的老人,難道您還看不出這背後的險惡用心?不過是有人仗勢欺人,想要對一個無辜的女演員趕盡殺絕……」
「靳安,」黃興浩忽然出聲制止道︰「冷靜一點。」
他甚少這樣連名帶姓的叫他,靳安心頭一凜,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閉上了嘴巴,心頭卻仿佛在滴血。
「年輕人嘛,沖動一點也正常。好了,不繞彎子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黃總,你想要我幫什麼忙,盡管開口。」
「我听說貴報打算連載刊登這個事件,已經準備組稿了,可有此事?」
「呃……哈哈哈,黃總真是神通廣大,佩服、佩服!」
「哪里,不過是恰好傳媒界有個說的上話的朋友而已。這樣吧,金總,咱們做一筆生意,只要你能讓貴公司旗下的所有紙媒不介入此次事件,黃某不僅會記住你這個人情,還會給貴公司一筆豐厚的賠償。怎麼樣?」
「黃總您這是……」金滿堂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解。
「金總你也是信佛之人,那應該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吧?現在這年月,輿論逼死人。網絡暴力誠然可怕,但紙媒應該是相對嚴肅客觀的東西,如果你為了掙錢搏名而把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傳播開來,後果不堪設想。那個女孩會因此面對怎樣的壓力,難道你真的一點都想象不出來嗎?這不是順應人心,是在助紂為虐。」
金滿堂神色有些微的松動,靜靜望著他不說話。
黃興浩繼續道︰「如果紙媒連最後的一點良知都丟了,那跟網絡上喪心病狂的雜碎有什麼區別?」
「但是,就算我們不發,也有別家會發吧?難道黃總能把所有紙媒都說服了?」金滿堂很是疑惑。
「金總也太看得起別家了吧?作為娛樂周刊界扛把子的星聞不發話,別家就算說的天花亂墜,那也和廁紙一樣,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