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鐘恆回憶了下,沒有印象,攏共也沒在一起睡過幾回。他倒是想,存了一肚子壞水,沒什麼機會用上。
鐘恆先起床,沒打攪她,套上褲子,拿起T恤走出去。
關上門,邊走邊抖開T恤準備穿,隔壁屋走出個人。
鐘恆頭轉了下。
楊青拎著洗衣籃,里頭堆著換下來的床單被套。看到鐘恆光著膀子,她先是驚訝,緊接著臉就紅了。
鐘恆把T恤穿上,拉了拉,若無其事道了聲︰「早。」
楊青看看他,覺得奇怪,往旁邊瞥了眼,206號房。
是許惟住的那間。
楊青頓時有點愣:「鐘恆哥,你怎麼在這啊。」
鐘恆沒答,笑了聲︰「小孩子別多問。」
他轉頭邁著大步下樓了。
楊青站了好一會,回過神來。
鐘恆那樣說差不多算回答了。
他是從那間房里出來的。
楊青心情復雜地看了看206的房門,有些不敢相信,可又覺得似乎理所當然。他以前帶過幾個女性朋友來過?從來沒有。
許惟醒來已經不早了,下去吃飯時,餐廳沒剩多少東西,鍋底有幾勺粥,盆里剩三個茶葉蛋。
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外面吃,小趙過來說︰「許小姐,鐘哥給你買了早飯,在廚房鍋里溫著。」
許惟問︰「他人呢。」
「出去接人了。」
客棧一般會看情況提供接站服務,這個情況指的就是鐘恆在的時候。鐘琳很會精打細算,客棧總共沒多少人手,運轉良好,偶爾鐘恆過來還能多個免費勞動力。用鐘琳的話說,自家弟弟,閑著也是閑著,不用白不用。
許惟到廚房看了下,砧板上有個鍋,插著電。她掀開蓋子,豆腐腦的淡香飄出來,旁邊還有兩塊土豆餅。
這是她從前最喜歡的早飯搭配。
以前吃的豆腐腦是豐州有名的紅楓街師傅做的,口味好,人多,鐘恆騎車過去,每天趕著點買一碗,後來師傅認識他了,提前給他留著。
許惟端早飯到餐廳里吃,還剩一口餅的時候,沈平安牽著泥鰍回來了,張口就喊︰「趙叔叔,快救救我。」
小趙在前台給客人辦退房,沒空理她。
許惟放下筷子走出去。
平安看到她,見了救星似的,拽著泥鰍跑過來︰「許姐姐,你救救我。」
泥鰍繞著圈晃尾巴,直沖許惟示好,要不是平安拉著繩子,大概已經撒丫子撲到許惟身上。
許惟看看平安,又看看泥鰍,前者衣服濕漉漉,小辮子東倒西歪,後者一身污泥,黑不溜秋,活月兌月兌一只落湯狗,哪里還有先前那帥氣的狗樣?
「怎麼回事?」
平安站著不動了,捏著狗繩支支吾吾不講話,一雙黑溜溜的眼楮望著許惟,可憐巴巴。
而泥鰍那貨更是不能指望,它壓根不清楚狀況,一個勁搖頭晃腦耍帥,污泥甩了一地。
平安急得要哭︰「我媽肯定要打我,還有舅舅,泥鰍是他寶貝兒子,現在丑成這樣,我這回要慘了。」
「你別急。」
許惟趕緊過去接過繩子,泥鰍蹦過來,給她白皙的小腿蹭黑一層。
幸好今天穿的是短褲。
「你現在回屋,先把衣服月兌了,洗個澡。」許惟說,「我帶泥鰍洗一下,等會去找你。」
「好好好。」
平安跑上閣樓。
許惟連哄帶拉,帶泥鰍從屋外繞去後院。
楊青正在晾床單,一回頭,也驚到,「這是泥鰍啊?怎麼弄成這樣了?」
「不知道去哪玩了,大概掉泥水里了。」
許惟把繩子系到柱子上,接桶水直接倒上去給它沖洗,泥鰍似乎很生氣,一直轉圈躲著,還嚎了兩聲,顯然不願意洗澡。
「乖一點啊。」許惟蹲下來,在它頭上抓兩把,再模模。
泥鰍慢慢配合了,縮著腦袋,眼楮覷著她。
許惟看笑了︰「小可憐兒,跟你主子一樣。」
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要人哄。
楊青听見這話,看了許惟兩眼,想說話又不知如何開口。
許惟接了三桶水,將泥鰍洗出原來的樣子,交給楊青照應。
她去了閣樓。
閣樓一共兩層半,一樓是個小廳,二樓兩間是小臥室,鐘琳住一間,隔壁是平安住,頂上半層是純木頭結構,空在那。
許惟找到平安的房間。
平安洗好澡,在穿衣服,听到敲門聲先開條縫,腦袋探出來,看見是許惟才松口氣,讓她進去。
許惟幫平安洗了髒衣服,晾起來。
平安跟在後頭,很是忐忑︰「許姐姐,我媽肯定會看見我換了衣服。」
許惟問她︰「害怕?」
平安猛點頭。
許惟走到小桌邊,看了看桌上一攤書,喊平安過來坐下。
「發生什麼事了?」
平安說︰「我告訴你,我媽如果打我,你幫我攔著點行嘛。」
許惟被逗笑︰「你說說看。」
平安咬咬牙,招了︰「我跟人打架,泥鰍就跑水溝里打滾去了,我就下去拉它。」
許惟懂了,「干嘛打架?」
「他罵泥鰍傻。」
許惟︰「……」
敢情還是為泥鰍出頭來著。
平安又求︰「許姐姐,你幫幫我成麼。」
許惟說︰「你怎麼老叫我姐姐,我比你舅舅還大。」
「啊,那要叫什麼?」女人不是都不喜歡被叫阿姨嘛。平安一著急腦子動得賊快,「你讓我叫舅媽也成。」
許惟一愣。
平安卻開了竅似的,笑嘻嘻說︰「許姐姐,你想做我舅媽嗎,你想的話,我們就是親戚了,你對我好點兒。」
許惟說︰「你腦袋挺聰明啊。」
平安得意了︰「那你快答應,我舅舅那麼帥。」雖然很凶。
許惟笑著,也不說話。
平安又來一招︰「我給你看我舅舅最好看的照片。」
「照片?」
「對。」平安爬起來,從櫃子上拿相冊翻給許惟看,「這個,我舅舅上大學的時候。」
照片上的男孩站在石頭上,後頭是溪流。
他板寸頭,穿一身黑色運動服,看著鏡頭,眉毛漆黑,眼楮亮。他臉上有一絲不大明顯的笑容,顯得敷衍。
照片不算大,比許惟手掌小點,塑封過,右下角印著時間——。
許惟看了一會。
平安問︰「好看嘛。」
許惟點頭︰「好看。」她沒抬眼,問,「這個就一張?」
「對啊。」
「那給我吧。」
「啊?」平安為難。
許惟對她笑,「你媽那邊我幫你,保證不挨打。」
平安一秒點頭︰「行行行。」
許惟把照片抽出來,放褲子口袋里,對平安說︰「你舅舅讓我教你寫字,現在剛好有時間。」
平安剛剛犯錯,也不敢說不寫,乖乖拿出本子。
許惟打開一看,受到驚嚇。
本以為是鐘恆毒舌,沒想到真是「奇丑。」
這一教費了不少時間,到十一點才歇。
平安很會賣乖,拿了兩罐旺仔牛仔,給許惟一罐。
外頭有說話聲傳來。
許惟走到陽台,平安也跟過去。
是鐘恆接到人回來了。
三四個陌生人拖著行李箱走進客棧,鐘恆停完車,剛進院門,走到小花樹下,楊青帶著泥鰍出來。
一見到主子,泥鰍忍不住撒歡,一溜兒跑過去,鐘恆把它抱起來,對著腦袋一頓揉︰「什麼德行,矜持點啊,兒子。」
許惟靠在欄桿上,看得好笑。
平安喊︰「舅舅!」
鐘恆抬頭,循聲望過來,目光沒放平安身上。
許惟沒動,鐘恆眼里漸漸有笑。
許惟抬起手,晃晃手中那罐旺仔,「接著。」
放手一扔,紅罐子在空中劃一道線,穩穩落進他手里。
那年早讀,他罰跑,八圈,下課從操場跑回來,在樓下看見她。
她站在二樓,手里也一瓶牛女乃,從上頭丟下去,「給你。」
鐘恆站在那。
小章和泥鰍各自一副看戲表情。小章模模鼻子,竭力把自己融入背景。泥鰍則轉動腦袋,睜著一雙狗眼看看許惟,又看看鐘恆,繼續搖尾巴,在他懷里掙扎。
小祖宗太不省心。
鐘恆沒法再站下去,沖許惟點了下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