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福克斯的高級執行副總裁朱莉•安查爾以為自己听錯了,「安德里•維特想要投資《泰坦尼克號》？」
其實她並不是這個大片項目的負責人，她在這部電影里唯一發揮的作用就是向監制喬恩•蘭道推薦了瑞亞•諾倫，因為朱莉感覺出她的頂頭上司魯伯特•默多克對瑞亞的微妙青睞，所以她極力促成了這件事。
可是涉及到投入資金和收入分成的事情,朱莉•安查爾就一定得經手了，她原先就覺得公司給詹姆斯•卡梅隆的錢太多了。
現在這位花錢大手大腳的導演竟然還不惜通過降酬勞甚至不要分成來逼迫福克斯增加投入，朱莉覺得卡梅隆瘋了。
可是要不到錢，卡梅隆就賭咒不拍了,福克斯收不回之前的投入,所以福克斯只能聯系其他的制片廠商，反正他們肯定是不可能再增加投資了。
朱莉原來的意見是和派拉蒙合作，派拉蒙對這部詹姆斯•卡梅隆導演的電影也有意向，可是安德里•維特這麼一插手,她就沒辦法決定了。
派拉蒙可以承擔一部分發行壓力,可是安德里•維特要的分成比派拉蒙少，這就是大制片廠商和獨立制片人的區別。
而且安德里也不只有那個獨立制片商這一個身份,如果事情那麼簡單的話,福克斯也不會在他和派拉蒙之間猶豫。
最後還是要由福克斯權力最大的魯伯特•默多克來拍板做決定，而他也十分莫名其妙︰「真的是安德里•維特？」
「他在洛杉磯創建了一個制作公司，就是不久前的事情。」朱莉調查好一切才來匯報，「叫做泰姆•菲特。」
默多克流露出了一點古怪的神情,「等等,瑞亞•諾倫在這家公司里有股權嗎？」他對這個女孩還有點印象,他知道瑞亞最後還是成為了《泰坦尼克號》的女主角。
她一開始還想不明白為什麼默多克會問這個問題,但是朱莉馬上反應過來，瑞亞•諾倫這個名字的含義就是希臘的時間女神•北歐的命運女神。
福克斯的CEO覺得自己終于搞明白了安德里•維特一定要嘗試娛樂行業的原因，「原來他是來好萊塢追求女孩的。」
仔細想想，他投資的電影項目都是由瑞亞主演的。
即便見多識廣，默多克也覺得微妙，「他竟然喜歡這麼小的。」
他承認瑞亞•諾倫長得不錯，但是她都還沒有成年，只會符合那些有變態癖好的男人的喜好，不過有安德里在，他們肯定是沒辦法染指瑞亞了。
之前還有一個老朋友從他這里打探瑞亞的事情，他們以為這個女孩是福克斯打算在之後力捧的，雖然好萊塢的大制片廠時代早已經過去了，但仍然有人懷抱著一些老舊觀念。
不過事實也差不離了，在這一眾年輕女星里，福克斯和瑞亞•諾倫的關系確實更加親密。
「他要多少？」
听了安德里的條件，默多克沉吟了一會兒，他沒有猶豫太久就做了決定，比起有直接競爭關系的派拉蒙，福克斯肯定更喜歡這種還沒有太大威脅的獨立制片公司。
從他旗下新聞集團的利益考慮，默多克也更想要和安德里打好關系，他可太清楚繼承權問題了。
老維特沒死也肯定半殘了，但這個在冷戰期間崛起的創業家扣著權力不想松手，就像他也做不到把權力下放給自己的孩子太多。
可是安德里•維特絕對比他的繼承人更有本事，安德里太像老維特了，完全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默多克見過老維特，他甚至和對方共進過晚餐，他旗下的媒體也采訪過那位人物。
所以他毫不懷疑，這個小維特遲早會吞並掉自己的父親。
電影資金的事情順利解決，最高興的就是詹姆斯•卡梅隆了，他才不管是誰投資了這筆錢，只要他可以繼續拍《泰坦尼克號》就行。
出于一種佔便宜的愧疚心理，瑞亞主動找過他︰「詹姆斯，我覺得你不應該放棄票房分成的，這是你的心血結晶，我們都知道你為這部電影花費了多少努力，你不能放棄你應得的部分。」
卡梅隆被她寬慰到了，他到現在都覺得瑞亞是真的崇拜他，「如果我不犧牲點什麼，那群商人是不會舍得割肉的。」
「詹姆斯，既然你對《泰坦尼克號》這麼有信心，為什麼不試試和福克斯簽一份對賭協議呢？」
瑞亞不知道好萊塢有沒有這個流行，但是二十一世紀的華語娛樂圈是盛行這種簽約模式的，就如同這個詞語所代表的意思一樣，豪賭成分很大。
這種操作方式有很多種形式，瑞亞指的就是票房對賭。
對賭一般建立在一個不合理的估值基礎上，福克斯不相信《泰坦尼克號》能掙大錢，所以他們才可能會願意和卡梅隆簽這份賭注，當票房沒有達到預期目標，賺錢的就是投資人，因為卡梅隆得連本帶利地還給他們。
其實瑞亞一開始就想要簽這種合同，但是一來她的經紀人馬洛伊會覺得她瘋了，他的利益可是和她的片酬掛鉤的，二來瑞亞在福克斯和卡梅隆面前都沒有太多話語權，所以她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也沒有想到最後這個想法會成為自己勸說卡梅隆的建議，不要票房分成真的太虧了。
這位導演看上去十分震驚，他想不到瑞亞竟然會這麼大膽，但是他確實很喜歡瑞亞這個開創性的想法。
他為什麼不能去和福克斯賭票房？卡梅隆無法像瑞亞這樣直接看到未來的票房數字，但是他對于自己的作品有一種孤注一擲的信任感，就是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也要繼續拍下去。
看出瑞亞對這部電影的信心和期許，卡梅隆從中得到了肯定，雖然他本身就是意志堅定的人，但有人支持也會帶來額外的力量。
「我會考慮的。」
這不是卡梅隆在敷衍瑞亞，他是認真地把這個建議听了進去，現在他看瑞亞就更加順眼了一些。
他察覺出來了，這個女孩只是表面乖巧安分而已，內心其實也瘋狂得很，這個表里差異讓卡梅隆對她多了一點親近感，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並不反感瑞亞的提議。
萊昂納多都不知道她這麼大膽，他覺得她比卡梅隆更夸張，瑞亞沒有再更改條約，但是她勸卡梅隆這樣做的舉動驚嚇到了他，「你們真是瘋了！」
他是絕對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去簽所謂的對賭協議，這種賭注明顯就是給投資商賺錢的。
「祝你好運，老兄！」萊昂納多就是用這句話形容卡梅隆的行為。
瑞亞覺得她比卡梅隆更需要這句話，畢竟她可是在發「間諜」財。
她知道自己的優勢是什麼，也清楚自己性格上的薄弱點，這就是她比那些自詡強大的男人們更優越的地方，安德里甚至不會相信他是有缺點的。
她把他們看成敵人，但是他們只把她當成工具。
經歷了這些事件，瑞亞都以為自己沒辦法恢復到原來的演戲狀態，可是她卻以一種全新的氣勢投入到了角色之中。
露絲成為了她的逃難所，當她厭倦于為那些原本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煩惱的時候，她就想要沉浸在露絲的人格里。
演戲是最適合她的工作，而角色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泰坦尼克號》不會完蛋了，但是泰坦尼克的郵輪要開始下沉了，瑞亞就已經提前接觸到水了。
之前她常常因為在高溫環境下穿著厚重的戲服感到悶熱，現在她就又覺得冷了。
就算劇組準備好了溫水，長時間的浸泡也會麻痹掉瑞亞的身體。
經典的鏡頭並不總是靈光一閃成就的，反正瑞亞印象深刻的場景都反復拍了好幾次。
無論杰克和露絲是在船頭擁抱，還是接吻，那些鏡頭他們拍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擔心趕不上進度，卡梅隆還想要再重拍一次，因為他有一天看到了絢爛美麗的晚霞，他想要讓杰克和露絲在這幕場景之下親吻。
後來卡梅隆還是向拍攝進度妥協了，他把這片晚霞拍了下來，打算合成到最後的電影畫面里。
現在他們就是在拍另外一個經典場景，杰克和露絲在水里告別，電影到這一幕就接近尾聲了，但這不意味著萊昂納多和瑞亞能夠輕松地做完這些工作。
拍到這里，兩個角色感受到的情緒基本和演員本人是一樣的，泡在水里太久寒意是會順著水漫進毛孔的，瑞亞甚至不需要演都能表現出寒冷的感覺。
為了拍攝這段劇情，他們的生活都快要日夜顛倒了，瑞亞必須要在晚上出來拍戲，白天補眠休息。
好歹她現在還是臥在木板上的，而不是和萊昂納多一樣泡在水里，前幾個月她已經在水里泡到頭腦發脹，最後都是用本能把自己的戲份演完的。
卡梅隆想要給兩位演員營造逼真的氛圍，所以他會讓瑞亞和萊昂納多早早就呆在那，劇組卻還在一旁做準備。
真實的水和夜晚，那些燈光、打光板器材都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這就像是真的被扔到了無人的海里一樣，找不到出路。
在這種情況下，瑞亞只能和萊昂納多說話︰「我大概有三個月沒有見過太陽了。」
頻繁的對手戲甚至沒有給他們留下尷尬的時間，瑞亞往往來不及想好要怎麼處理這段關系就要在劇情里愛上對方了。
萊昂納多趴著望她︰「我還以為你很享受，每次你都是最積極的那個。」
「因為現實里還有比呆在水里更可怕的事情。」
這句話激起了萊昂納多的抗議，「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了，我甚至警告了我的經紀人，別再給我接任何有關水的電影！」
他警惕地打量著瑞亞，「一和你拍戲，我就要下水，你是海的女兒嗎？」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待在水里面。」瑞亞做了一個絲毫不優雅的瞪視，「我覺得你才是被詛咒的那個。」
她記得萊昂納多還有幾部下水的電影，他可是和水杠上了。
拍到很晚的時候，萊昂納多也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你覺得我們能在卡梅隆手里活下來嗎？」
「他為什麼一定要讓杰克死掉呢？」
瑞亞會回答他︰「我覺得這塊木板其實可以躺兩個人。」她以前看過電影的相關吐槽，她也覺得杰克和露絲明明都能獲救的。
可是萊昂納多真的爬上來，木板就沉了一大半下去，瑞亞才發現這並不太可能。
海洋太危險了，一個人確實比兩個人生還的機會更大。
當他翻身掉落到水里面去的時候，瑞亞沒有憋住笑得很大聲，那些水花濺起來沾濕了她一半身體，不過她在這個場景里本來就應該是濕漉漉的，倒也沒什麼。
年輕的金發男人不在意地從水里浮出來，這就像是他們拍攝之前那部電影的場面，但又是完全不同的。
杰克更加鮮活恣意。
「現在你心情好點了嗎？」
他過來攀住瑞亞身下那塊木板，于是這幕場景就變得像是瑞亞記憶里的樣子了，不過他們現在還沒有在演戲，所以氣氛更加自然些。
瑞亞低下頭凝視他，「我以為這次我掩飾得很好。」
「每次你迫不及待地表演角色，就意味著你在現實里遇到麻煩了，你知道你那種期盼著卡梅隆來罵的心態有多奇怪嗎？」萊昂納多無奈地揚了揚眉，「這太明顯了，瑞亞。」
她想了想也覺得好笑︰「好吧，我承認這很奇怪。」
「那你這次又是在煩什麼？覺得自己太胖了嗎？」
「我擔心自己會死掉。」瑞亞感受到他們的距離比之前近了一些，但是她沒有避開，「我很恐懼。」
在這種與角□□緒高度共鳴的情境下，瑞亞也不知道她現在是瑞亞還是露絲，她只是真切地感覺到了死亡威脅帶來的壓力。
有那麼一刻萊昂納多是要嘲笑她的，可是看到瑞亞的神情，他又凝住了唇邊的笑意，他抽出一只手來握住了她的，「別怕，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這是杰克會告訴露絲的話，他大概以為瑞亞是在演戲。
但劇情照進現實，現實應對電影，瑞亞確實從這句話里得到了一點力量，她知道自己的狀況很糟糕。
安德里•維特盯著她，英國那邊也不知道過多久就會發現這個把戲，「黃蜂」能夠檢查出安德里的基因問題嗎？
到了那個時候，她又會面臨什麼樣的境遇？
他們在這種情緒里沉默了一會兒，感覺到一種與之前長時間重復拍攝同樣劇情時的不同氛圍。
萊昂納多能從她的眼神里讀出回應，這是第一次他在鏡頭外接收到這種訊息，雖然他依舊無法確定瑞亞是不是僅僅在演露絲。
但是他知道，如果錯過的話，他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回這個機會了。
趁著沒人注意他們的時候，萊昂納多拉起瑞亞的手飛快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而這個行為完全和曖昧無關，甚至帶不來任何異樣的感覺。
他們又冷又疲憊，瑞亞不知道萊昂納多還有沒有知覺，但是她只覺得手背一涼，其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可是他們的問題關鍵不在于浪漫，瑞亞不擅長浪漫，她已經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浪漫劇情了，她甚至就和萊昂納多演過好多羅曼蒂克的場景。
觀眾覺得他們深情款款，但事實往往並不是那樣，相擁的時候有鼓風機在下面吹，接吻的時候有打光板在旁邊照，那一點也不浪漫。
瑞亞並沒有抽回手，反而回握了他。
起碼在這一刻，這份絕望和恐懼是真實的，這份懷揣著希望的愛意也是真實的。
在這種渲染力下，後面的拍攝意外地順利。
所以他們很快就被人撈了出來，瑞亞的助理霍姆直接用一條大毛巾裹著她把她帶到休息室里去。
長時間的水景拍攝消耗了瑞亞的身體，結束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拍攝之後，她就會失去所有的精力，除了敬業精神外，瑞亞還是靠著自己在《泰坦尼克號》里有票房分成的意念堅持下來的。
她真的想不到她竟然能夠從這塊蛋糕里分一杯羹。
但這個利益回饋也是她冒著巨大的風險賺回來的，瑞亞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安然無恙地拿到錢。
「你馬上就能回家了。」霍姆安慰她，「很快就結束了，瑞亞。」
她現在看上去確實很可憐，頭發和眼睫毛都濕了，皮膚貼在半濕的戲服下瑟瑟發抖，不過她很快就穿上了干燥溫暖的衣服。
「我要打個電話。」
瑞亞拿到了自己的手提電話，這還是她的經紀人馬洛伊送給她的那部，她也就是想要打給馬洛伊。
在電話接通的時候，瑞亞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她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在這麼晚的時候還醒著。
不過瑞亞還是履行了自己答應過的諾言︰「對不起，馬修，我想要談戀愛了。」
她答應過經紀人，如果真的有什麼，一定會告訴他。
男人在另一頭發出了頗為懊恨的吐氣聲，那聲嘆息簡直像是是他用上下兩排牙齒發出來的一樣，「媽的，該死的，我就知道！」
馬洛伊用無比悔恨的語氣念叨著︰「我真不該從他那里挖公關的，早知道我就去其他地方找一個了！」
她原本還想要和馬洛伊再說一會兒，《羅密歐與朱麗葉》拿到了一些提名，有些頒獎禮她不想去，瑞亞想要休息一段時間。
可是換掉衣服的萊昂納多跑進了她的休息室，這打斷了她的電話，他連頭發都還沒有吹干，那些金發貼著頭皮，又在臉上留下了一點濕印。
霍姆竟是反應最冷靜的那個，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就機警地去關門，她還是從外面把門關上的。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你身上都還濕著，快回去！」瑞亞一邊拿著電話一邊催促萊昂納多，但他沒有理會瑞亞，仍然待在她的休息室里。
馬洛伊在電話里問她，瑞亞只好和經紀人匆匆說了兩句結束了通話。
她連再見也沒有來得及說，因為萊昂納多直接就吻了上來。
如果一定要讓瑞亞用一個詞語形容，她就只能用熟悉來描述這種感覺，加上電影里的拍攝部分，她和萊昂納多接吻的次數絕對超過一百次了。
總是親吻同一張嘴唇還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可現在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運作著的攝像機，也沒有指導他們擺弄姿勢的導演，同樣沒有規定他們要怎麼表演情緒的劇本。
一切任由他們自己做主。
這種毫無束縛的放縱感覺讓瑞亞感覺到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恐懼，她的克制使她更習慣于在角色里釋放情感。
萊昂納多的笑容里透露出了得意︰「如果我讓你一個人想這件事，第二天你絕對會後悔的。」
她惱怒地瞪著他︰「如果你把感冒傳染給我，我會殺了你的！」
「幸運的是，我的身體還算健康。」
霍姆在外面守門，就在她以為要等上一段時間的時候，她卻看到萊昂納多很快走了出來，他神態悻悻地模了模鼻子，和她打了一個招呼離開了。
她小心地回到瑞亞身邊，「所以你們究竟……」
「是你想的那樣，不，也不是你想的那樣，霍姆，求你，就——什麼也不要說。」瑞亞面色糾結地倒在沙發里︰「什麼也別說。」
張了張口，霍姆又順從地閉上了嘴，其實她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單純覺得是該到這一步的時候了。
要是把拍電影的時間換算成拍拖時長，那瑞亞和萊昂納多可交往太久了。
不過看起來，英國那個是沒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