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了電話，她又能做什麼？
泰德•菲爾德是一個這個制作了多部電影，經驗和履歷都非常豐富的制片人，他成立了自己的獨立制片公司，還運作得十分出色，而瑞亞•諾倫只是一個來試鏡他制作的電影中一個角色的女孩，而她甚至都沒有競選上這個角色。
她是主演了一部電影，但那又怎麼樣，電影仍未上映，而她也仍然籍籍無名。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如同從加州洛杉磯到紐約皇後區的距離，所以正是因為如此，泰德一個電話就能夠彌補瑞亞和馬洛伊在之中付出的全部努力了。
泰德的母親凱瑟琳•伍德弗•方寧是《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的編輯，而他的父親馬歇爾•菲爾德更是《芝加哥太陽時報》的擁有人，這種傳媒大亨的家庭身世大大幫助了他的電影事業。
家庭條件在起點上就能夠把想要在好萊塢發展的人們分層了，如果真的分個金字塔出來，瑞亞只能站在最底層。
而她之所以能夠進入這個金字塔，還是因為她年輕漂亮，又有天賦，更是一個符合好萊塢審美的金發白種甜心。
如果僅僅靠演戲，瑞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爭得過那些更有人脈更有資本的女孩，而她們同樣擁有才能，只是瑞亞比她們平白多了無數年的歷練。
她要成為一個演員，因為她熱愛這個事業，可是她的規劃不是僅僅成為一個女演員，她想要的還有很多。
閱歷決定眼界，環境決定思維，瑞亞在過去也沒有失敗，她通過努力得到了那些應得的成功，所以如今她就更加不滿，更有野心，在馬洛伊看來，甚至是安德里看來，她達到的那些出色表現，第一次參加試鏡就拿到了女主角，第一次拍戲就適應得如此好——可是她在過去早就做過了。
別人不挑剔她，是因為他們看到的是一個還未露頭角的少女。
可是瑞亞不能不挑剔自己，她本來就不是新人，當然不可以用那些要求來降低她自己的標準。
她從來都是個嚴苛的人，而嶄新的年輕軀體賦予了她更多的可能性，但也僅僅是可能性而已，沒有好的角色，沒有願意給她機會的導演，制片人，她依然什麼也不是。
瑞亞不是想要和安德里•維特合作，她是需要和安德里合作。
這個男人有錢，毫無疑問，瑞亞不在乎安德里有沒有拿到傳說中的維特產業，但是他絕對有自己的經濟頭腦，而他既然把維特產業置之腦後徒手到好萊塢發展，那就證明他是個敢于冒險的人。
他太自負了，所以不在乎行業規矩，不在乎世俗眼光，也不會在乎瑞亞的年齡，只要她真的有能力。
瑞亞在等候通知書的時候清醒地意識到了，她現在的力量真的還太小了，她拒絕了安德里兩次，因為她不喜歡這個男人的處事風格，更因為她對自己有信心。
可是事實證明，他在當下確實比她更加強勢，也更有資源。她確實能夠憑借自身實力進入韋伯中學，但為了保險，瑞亞仍然選擇借助安德里•維特所象征的權勢。
形勢比人強，但是瑞亞同樣強勢，即便在這個有求于安德里的階段，她依然想要佔據主導權。
這沒什麼不可能的。
當瑞亞只不過是一個會演戲的漂亮女孩，安德里給她打電話的時候甚至沒有花任何心思只是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後來她為自己爭取到了有利的劇本，安德里變相地許諾了一個高級私立學校的推薦書；現在她已經預定會成為韋伯中學的學生，他親自為她送了通知書。
無論在哪里，無論是對誰，能力才是真正說話的東西。
她想了很久才給安德里打了電話︰「如果我能給你帶來一部回報率極高的電影，我能得到什麼？」
「在你那些‘聖誕猜想’還未完全實現之前？」瑞亞听到了很多背景雜音，似乎有人在爭論些東西，不過一會兒之後就沒了聲響，她不知道是安德里離開了還是他讓人們閉嘴。
這個畫面瑞亞完全能夠想象。
「我去試鏡了一部電影，而我得知了一些——」
「《勇敢者的游戲》，我知道你的試鏡失敗了。」安德里說得很直接，「在我還沒有做決定之前，我會持續關注投資項目。」
她發現自己對被形容成投資項目適應得十分良好，「那你應該也注意到了這部電影吧，游戲幻想融入到現實世界，這是個新穎的題材，主角是小孩和大人的結伴組合，完全適合全家一起觀看。」
瑞亞說了一大堆話，感謝她的台詞功底，沒讓她把這些干巴巴的分析說明念得很那麼死板。
他听出了瑞亞的意思，「你在說服我投資這部電影？」
「菲爾德電影制作公司正在尋找新的投資人伙伴，也許你可以試試。」
「所以，你只是給了我一個建議。」安德里沒有評價瑞亞的勸說內容，而是直接說了下去︰「就算我被你打動，我通過自己去聯系這部電影的投資商，我注入了資金，然後等到市場檢驗電影回收我當初的投資。」
「在這個過程里，你只是提供了一個建議，剩下的所有事情都要由我來完成，我出錢仍然要出力。」瑞亞不知道自己打來的是不是時候，安德里似乎情緒不高，他竟然都沒有諷刺什麼，「那我為什麼要讓你打理我的電影投資，畢竟你只能幫我挑選電影，而我並不看好，還是說你能夠保證自己在篩選上永遠不會出錯？」
「我不能。」她當然不能，就是瑞亞背的那些聖誕檔電影票房排名，她都不知道自己會錯幾個。
似乎對她的配合感到驚訝，安德里反而居高臨下地安慰了幾句，也許是安慰吧，但他就是有本事念得像是打壓一樣︰「你在演技上有天賦，也懂得思考，這就夠了，其他的——」
「我說我不能保證我永遠都可以選出好電影。」瑞亞搶過了他的話，她準備已久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是我能夠為你處理其他事情，所以我參加了那個失敗的試鏡，我為你聯系到了泰德•菲爾德，我向他介紹了你，如果你願意，我想你們可以在下周末之前見上一面？」
「……」
這才是瑞亞真正的目的。
而她更知道，安德里•維特這一刻的沉默意味著她的勝利。
從想到這個念頭，到一一執行起來，瑞亞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是的，她知道這部電影會大賣，但是瑞亞說去會有人願意理會她這個不懂事的女孩嗎？她自己也沒能力參與這種游戲，就算沒有安德里•維特，泰德也一定能夠找到其他投資伙伴，那還不如是和瑞亞有關系的安德里。
起碼他現在確實地在看好她，而他甚至願意聆听瑞亞匪夷所思的提議，盡管這個男人仍然端著架子。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願意投資呢？」
「維特先生，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今天還沒有說出一句刻薄的話語嗎？」听到那句像是反駁的質問，瑞亞終于從緊繃的狀態中放松了下來，「而且，我想已經有幾部聖誕檔電影上映了，不是嗎？」
瑞亞能夠猜到，安德里現在一定在想她如何完成這件事情的？
對于泰德•菲爾德來說，他能在那些面容精致又能演戲的小女孩里面記住瑞亞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事實就是，他確實記住了瑞亞•諾倫。
對于其他的瑞亞也許還沒信心，但是在演員這個行業，她就不能再謙虛了。
這麼說也許很不公平，可是超越同齡人的無數年的演戲經驗，難道還不夠她吊打其他女孩嗎？
即便所有的女孩都長著一副漂亮的天使面孔，瑞亞的五官也能夠讓她月兌穎而出，更何況她擁有超越美貌的成熟演技。
是的，她不適合《勇敢者的游戲》，可是她甚至能用演技驚嚇到導演喬•莊斯頓，如果這還不能夠使泰德•菲爾德印象深刻，那就再也沒有人可以了。
作為一個專業的資深制片人，泰德•菲爾德必須得拒絕掉瑞亞，而作為一個優秀的電影投資商，他也同樣無法不為自己這個決定而惋惜。
他願意給馬洛伊和瑞亞留下一個聯系電話，就證明了很多事情了。
「如果你再小1、2歲，甚至發育得再晚一點，這個角色都會是你的。」泰德的聲音里不無遺憾。
就算是在天才輩出的好萊塢，在這個年紀就如此天賦出眾的女孩也不是常常能夠見到的，泰德在這個圈子里待了相當長時間了，所以他更加清楚這一點，他也比任何人都看得到瑞亞未來的潛力。
14歲，瑞亞就已經有167cm了，就算再不長高她也有了好萊塢女星的標準身高，而她的身材比例更是絕佳，細腰長腿，在這個女孩們都非常縴細的年齡段，瑞亞也能在視覺上打敗其他人。
當然外貌只是加分項，讓泰德決心給這個女孩一點類似于前期投資的關注的還是她驚艷絕倫的演技，那種在頃刻間奪取注意的爆發力和極其自然的情緒流露甚至稱得上可怕了。
克爾斯滕•鄧斯特今年12歲，她演過許多角色了，她甚至從5000多個女孩中搶到了《夜訪吸血鬼》的克勞迪婭，她當然長得也很精致漂亮，也很有表演天賦。
但是當她14歲的時候，能夠演得像瑞亞一樣好嗎？能夠像她一樣僅僅用一段表演就把喬•莊斯頓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嗎？
泰德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說，不能。
這就是天賦，這就是資質，不是2年的時間差距就能換回來的。
而翻一翻這個女孩的履歷就知道了，瑞亞的從影時間還沒有克爾斯滕長呢，她今年才剛剛踏入這個圈子。
泰德從前只听聞過那些演技天才們，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親身體會到這樣的天賦，不需要行業眼光，不需要專業評估，任何一個外行人看了，也會知道那個女孩會演戲。
「可是你不能為了我修改角色年齡，不然那就會顯得很奇怪」瑞亞調整了自己的語氣，讓她看上去更像是個女孩，但又不至于讓人覺得厭煩，「一切都應該以電影為重，這可是你的電影呢！」
「羅伯特還真的還和我討論過這個話題，他思考著要不要給這部電影增加青少年的角色豐富年齡層。」
她沒有把泰德的話當真，但還是給面子地笑出了聲︰「哇哦，真的嗎？」
在這種熱絡的氛圍中，泰德•菲爾德終于把話題引向這次見面會真正的主要人物，「安德里，你可真有眼光也很大膽，不是所有的制片人都有勇氣和剛出道的女孩簽下經理合同的。」
通常他們都會選擇更有保證的明星。
不過泰德也不是不能理解安德里的選擇，他用不引入注意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面容冷淡的年輕男人。
之後的事情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涉和談判，自然輪不到瑞亞來做任何事情了，她還中途找了個借口出去了一會兒。
等到她再次回來，泰德卻已經離開了。
「他有事情？」瑞亞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安德里默認了她的猜測。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坐下，安德里卻叫住了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帶你過來嗎？」
「因為你是個極其糟糕的談判者？」
「也許。」安德里模稜兩可地回答了瑞亞，「可是我根本不需要有多好的談判技巧，無論如何，泰德都會和我簽約的。」
「因為你姓維特。」
「沒錯，因為我是個維特，馬里奧是白手起家，可是泰德不一樣，他的父母都來自傳媒界，他知道我，他很了解我的出身。」安德里微微眯了眯灰藍色的眼，「你根本不需要給自己的履歷上增加一個失敗記錄，你既然都告訴他我是你的經理人，那你就可以直接跳過試鏡的步驟，就像你在韋伯中學的面試時做的那樣，我在你的通知書上做了手腳，可是我沒有覺得你做得不對。」
「你甚至只需要說服我，那一切就更加簡單。」
瑞亞奇怪地看了看他，「你覺得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浪費時間？」
「我只是不明白，當你已經看到更簡單的方法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浪費時間。」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冷冷地挑了一下眉毛。
「因為那樣他記住的只有你，而現在他同樣記住了我。」瑞亞用無比標準的西餐禮儀給自己切了一點牛排，這讓安德里最終決定帶上她，「而且你說得對，我不能光從片庫里給你挑選片子。」
瑞亞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對方許久，「我想你根本不知道，你現在的態度有多‘溫和’。」
「是嗎。」
他對此根本不在意，只是瞥了瑞亞一眼。
「你似乎一點也不好奇，為什麼我會有這麼標準的西餐禮儀，為什麼我的談吐舉止能這麼自然大方。」這讓瑞亞打好的月復稿都沒地方發揮了
「我曾經用一萬賺到了一億，你想知道這是我在幾歲的時候完成的嗎？」安德里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瑞亞還遠遠沒有達到他的標準。
他把一個稱得上傳奇的故事說得就像是隨處可見一樣，但是瑞亞莫名覺得安德里沒有說謊，換句話說，他有這個必要嗎？
男人看著她的目光依然疏離得像是在盯著一件器物，他之前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更談不上尊重，現在他的眼楮終于看到她了，但是仍然充滿審視意味。
其實瑞亞覺得自己和安德里有點相像，她同樣是個傲慢的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甚至為了不辜負這份自信而苛求自己。
她是個演員，她會偽裝。
但安德里不是，他根本不屑于裝。
瑞亞環顧這間位于紐約市中心的西餐廳，干淨得能夠印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地板，雕刻精美的壁畫牆，還有簡約明朗的光照，距離適當的座位確保了人們談話的**，穿梭在中的招待都穿著一絲不苟的西裝。
這不是瑞亞•諾倫的世界，但這曾經是林瑞的世界，也同樣是安德里的世界。
可是她不是安德里。
瑞亞很清楚這件事情。
她對這個世界仍然充滿希望，她看到的這個世界是五顏六色擁有生命的，可是安德里不是，他看到的一切都是數字。
這種接近于殘忍的冷漠更讓瑞亞不喜，他看瑞亞的方式都不像在看一個人，而她覺得安德里看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如果這是一部電影，她想，這個家伙毫無疑問就是反派了，而且絕對是高智商的反社會人格。
「你在想什麼？」安德里突然問她。
瑞亞隨口答了一句︰「我覺得你很適合演反派。」
然後她就听到男人的冷嘲︰「真有趣……通常人們都把我看成英雄。」
「像是施舍錢財的那種？」
「不，更像是能夠救人命的那種。」安德里回答這種問題的時候也顯得十分冷漠，這就讓這個嚴肅的回答接近于一個笑話，他本來也沒有什麼天使人格。
不過這麼想想也挺爽，如果真的有一個厲害的大反派願意屈尊當她的經理人，那她還有什麼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