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離睜開眼,用手掌半撐著坐起來，迷茫地看了眼四周︰「這是哪里？」
季明朗心里五味雜陳，看來陸修離的前世就是韓牧，但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心里百感交集季明朗坐起來，兩人下來後,彼此正對坐著。
陸修離︰「為什麼,我們兩的夢境是一樣的？」
季明朗不答,而是反問了他一句︰「你記不記得這里，記不記得我是誰？」
陸修離鎖緊的眉頭拼命想回憶這里,但絲毫沒有頭緒︰「不記得這里，但記得你,張奚。」
季明朗搖搖頭,心里也釋然,陸修離不是韓牧，自己也不再是蕭玥，上輩子是一個故事，這輩子，自己遇到的是別人,「這里是一個幻境，踫巧我們在這里相遇。」
陸修離眼神狐疑,充滿不信,神色懷疑。
季明朗心里想,你連韓牧都不是,有些話我何必同你說，于是二人靜坐，氣氛尷尬。
陸修離在房間里走了一圈，手上隨意拿了幾幅字，看著眼熟卻沒有任何印象，心里疑惑越來越大，像是一把澆不滅的心火，燃燒著他，讓他拼命地想扯開眼前重重的迷霧，抓緊背後的真相。
房間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盞香，幽靜無聲地燃燒著。
陸修離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盯著季明朗︰「我們是什麼關系，為何誰睡在一張床上？」
季明朗無力的搖搖頭︰「你既然不記得就無需知道這些，我們只要靜坐在這里等香燃盡就可以回去。」
陸修離坐立難安︰「我總覺得自己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來。」
「你可知我為何會修道？」
季明朗︰「有道根？」
陸修離看了眼那炷香，見還有大半，幽幽說道︰「我一生下來，就好像帶著前世的記憶一樣，不哭不鬧，安靜的不像是個嬰孩，稍微長大一點，能開口吐字，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蕭玥二字。」
季明朗內心波瀾，如果生來便有記憶，為何他現在卻不記得自己︰「那你現在還記得？」
陸修離搖頭︰「這段記憶我絲毫不記得，還是家里人口傳下來的。我父親擔心我慧及必妖，找人替我批命，上面寫著，殺孽深重，前塵未了，八個字。我父親提醒我不可再提前世一個字。」
季明朗喃喃地重復這八個字︰「罪孽深重，前塵未了。」
陸修離頓了頓︰「後來有人讓我爹將我送到陸老道身邊修煉，以靜心性，漸漸地那些前世的事情我都不再記得，只記得一個叫蕭玥的名字。」
季明朗帶著試探語氣問道︰「如果找到這個人，你當如何？」
陸修離眼神迷茫，嘆了口氣︰「我不知，我也記不得這個人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季明朗笑了笑，心下釋懷︰「前世的事情就讓它在前世了解，今生你是陸修離。所以忘了這個名字。」
說的時候灑月兌，說完心口堵得厲害，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失控的悲傷。
陸修離摁住胸口，覺得心中鈍痛無比，這些年，這個名字不僅在他嘴邊輕喚了無數次，也在心里描畫了無數次，現在突然要把他放下，陸修離覺得心里像是被剮去一塊，鮮血淋灕又不甘不舍。
那炷香即將要燃盡，陸修離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突然起身，跨步出門。
季明朗︰「你去哪里？」
陸修離的聲音很飄，但很沉靜︰「我還是想知道蕭玥到底是誰，他是我什麼人。」
季明朗著急︰「你別走，香快燃盡了。」
陸修離不管不顧︰「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
季明朗看著快要燃到底部的香︰「你別走，我告訴你。」
季明朗︰「我就是蕭玥，前世我是你心愛之人。」
陸修離像是不可置信，卻又立即接受，聲音無奈又像是給自己一個解釋︰「在張府第一次見你，我便對你種下情愫，卻一而再地用修道之人不能動情動欲來克制自己。」
季明朗扯了扯笑︰「我們其實也沒那麼相愛，我死後，你找了神仙肉讓我吃下，卻招來另一個人的魂魄，並且那個人與你共度余生。」
陸修離堅定道︰「不可能，我肯定能認出你。」
季明朗看了那盞香︰「我一睜眼，再看到你時，你已不記得我，而我卻沒認出你。」
時間終止的那一刻，往事如流水般涌上陸修離的心頭，一切的一切，被他用心靜止水整整壓制了二十多年的回憶，就這樣來勢洶洶，帶著無法言語的悔恨與心痛。
一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殺戮重現，修道二十載，卻如同在那顆赤血丹心上披的一層紙衣一般，瞬間被突破。
二人重回那石碑中，只看見城主一人，好整以暇地在等他們。
陸修離一句話不說便上前，出手就是狠招，城主被他打的措手不及，狼狽躲避︰「陸修離你干什麼？」
陸修離眼神又沉又狠，招招逼著城主的要害，將人擒拿後︰「說，方才那個青衣男子去的是哪一個幻境？」
城主心中又驚又怕，怎麼從幻境里走一趟，陸修離的修為高了這麼多︰「我不知道。」
陸修離手下又下了三分狠勁，扣著城主的喉嚨越來越緊，聲音帶著殺意︰「你說不說。」
而站在一旁的季明朗被他一連的動作鎮住，還未反應過來，當陸修離問魔尊的幻境時，季明朗恍然大悟，擋在那排香的前面，冷聲質問︰「你想干什麼？」
陸修離不答，只是用足以捏碎他喉嚨的力氣，逼迫著城主，城主幾乎要昏厥，顫顫巍巍提手，伸手一指。
季明朗跑過來，護住︰「韓牧，不許胡來。」
陸修離出手很快，掌心聚力，掌法帶著氣力，便將那炷香推斷。
城主大駭︰「不可。」
香倒地的那一瞬間，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季明朗憑空消失了。
陸修離大驚，看著空氣中突然不見的人，自己仿佛再一次一無所有。
城主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說道︰「那人的幻境，一定與方才那位小兄弟有關。」
陸修離急切道︰「我怎麼能進去？」
城主︰「他的幻境被你中途打斷，定是又續了一根，而方才那位小兄弟，被牽連進去了。你進不去的。」
陸修離心中如火焚燒，又不敢再將那炷香打散。
魔尊的夢境，十分平淡，黑漆漆的一片。
魔尊不擔心，他似乎回到自己還未成精之前，自己是塊石頭。
他看到自己被人撿起，所有人都對他稱贊有加，夸他形狀漂亮，顏色奇特。
然後，他被送給了一個少年，那個少年喜歡用它鎮著紙寫字，少年對他愛不釋手。
再然後，少年不知何事，將自己送回去，那個叫蕭何的人，看著自己以及一筐被退回來的禮物，坐了一夜，看起來十分傷心的樣子。
自己又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像是一個密室里。魔尊發現自己挺想那個少年的。
再見到那個少年時，他已經長大，也更漂亮。他被關在這個密室里。
那個叫蕭何的人，每天都來看他，使勁地跟他說話，逗他開心，但那個少年像是啞巴一樣，動都不動，一句話不說。
終于有一天，那個少年走到筐子這里，左挑挑右看看，拿起了自己。
魔尊心里還高興了好一陣子。
然後那個叫蕭玥的少年，開始在粗糲的密室石門上，拼命地魔自己，像是瘋了一樣。
魔尊看著自己越來越細，越來越尖銳，很不開心，因為真的很丑。
少年磨完後，看了看，然後將它藏在衣袖里。
魔尊不知道他要干什麼，當少年將自己對著那個蕭何的時候，他意識到他要干什麼。
他拼命地想出聲阻止，但誰都听不見他的聲音，他感受到自己被插入一個溫暖跳動的胸膛，模到了一個冰涼的心髒。
少年抱著蕭何，淚流滿面地說︰「如果有來世，你不是我的七叔，而我最先遇到你，我一定會給你我所有的愛。」
再然後，魔尊的身體浸泡在蕭何的血液里，染上他本應身為天子的氣運。
成為一個魔尊，他迷迷糊糊，混混沌沌。
自己到底是蕭何還是，魔尊？
季明朗來到一片漆黑漆黑的密室，這種窒息的感覺，像是凌遲。
他怎麼會來這里？這里明明是蕭何的密室，魔尊跟蕭何有什麼關系。
季明朗考察過魔尊的年紀，他不可是蕭何，魔尊有記憶時，蕭何還未出生。
季明朗發現自己手里拿著一根被磨得細長鋒利的石頭，想到魔尊說過自己是石頭精，難道是這塊？
魔尊也很納悶，他的幻境明明已經結束，怎麼又開始了一次。
被握在季明朗的手里，魔尊感覺很不錯，這個人的手掌又柔又軟，摩挲自己時候，又香又暖。
魔尊不知想到什麼，嘿嘿笑了兩下。
石門緩緩推動，蕭何進來，季明朗握緊手里的武器，心跳加快，魔尊也跟著緊張。
再來一次，季明朗沒有把握，自己還能毫不猶豫地刺下去。
如果自己不刺下去，是不是很多人的命運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