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廳里，各個門派三兩抱團坐在桌前竊竊私語。
魔尊牽著季明朗了進來時，所有人不約禁聲，望向他倆，沉寂了那麼一秒，大堂里的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但很快恢復正常，眾人收回目光。
魔尊行事非常高調，就算在外，能講究就絕對不將就。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皺著眉頭開始打量四周。
原本他是不想來這里吃飯，嫌吵，但季明朗提議來大堂打听打听情況，探探虛實，畢竟這里大多數人都是沖著無字天書來的。
小二立馬有眼色地走過來，笑容滿面︰「二位吃什麼？」
魔尊從懷里掏出一大錠銀子，磕在桌上。
小二眉開眼笑，伸手就去接，被季明朗搶先拿走了。
季明朗︰「不是給你的，敲敲你們這桌子結不結實而已。」
小二沒見過這麼摳的人，銀子掏出來還拿回去了。
季明朗將銀子踹到懷里，警告地看了眼魔尊，無聲譴責他的敗家行徑
「三斤牛肉，再來兩盤素菜。」
點的挺寒酸的，他們店里的招牌他一個沒點，小二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說道︰「好 ，您稍等。」
二人的位置雖然坐的偏僻，依舊被不少余光掃視，魔尊鎮定自若，季明朗也當做沒看見的樣子。
正在分神，突然听到‘嘀’的一聲，季明朗的心也跟著快跳了一拍。
季明朗試著喚道︰「系統？」
系統嚶嚶了兩聲︰「我在。」
見它終于回話，季明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地，一他開始猜測過，可能與系統失聯，差一點就生無可戀。
季明朗︰「你去哪里了？」
系統︰「那天我想幫你看看那卷書是什麼內容，偷偷潛入數據庫的時候被管理員發現，關進小黑屋了，才放出來。」
季明朗不知說它什麼好，但內心很感動︰「那你現在，沒事了吧？」
系統聲音有點小︰「沒事，我去看了那本書，上前一個字都沒有，所以我錯了，一開始我對任務的理解錯誤，你可能不是要考科舉。」
季明朗︰「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系統過了幾秒才問︰「我是不是很蠢，總是害你出事，前兩天我被關在小黑屋時檢測到，你居然不想活了，嚇死我。」
季明朗不想提這件事，人在絕望陰郁的情況下，想求死是很正常的。
季明朗繼續開口︰「我懷疑，那本書是無字天書。並且這個世界也出現了，現在我正和魔尊來打探。」
系統︰「你怎麼跟魔尊混在一起，陸修離呢？」
季明朗︰「這事說來話長。」
意思是不想說了。
季明朗多日沒見它，本欲多與它多說會兒話，就見門口突然進來一大波人。
他們這個位置雖然靠牆角，但是離大門的距離並不遠，所以季明朗很容易就看見走在人群前列的陸修離，以及一個白發滿頭的道士，只是一瞬間掃過，季明朗還是被定住了。
那人是誰，他熟的很，一模一樣的容顏，只不過原來的青絲變成白發，形體更消瘦些，還有氣質更加凜冽。
季明朗在心里幽幽地問︰「你看見了嗎？」
系統也同樣不敢相信，回答他的時候甚至有些結巴︰「看看見了。我是見鬼了嗎？」
季明朗不答，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個人，直到他們落座。
魔尊見他眼楮都不會動的樣子，心生不滿，伸手在季明朗的額頭點了一下︰「看我。」
季明朗的表情是懵的，所以他看向魔尊時，表情有點呆。
精明的，偽裝的，流氓氣的季明朗魔尊都見過，唯獨沒見過現在這樣的，有點呆，仿佛靈魂游蕩于**之外。
魔尊；「那小白臉有什麼好看的，穿個道袍假清高。」十分不滿季明朗盯著陸續離的視線。
季明朗張了張嘴，撿回自己的聲音︰「那個，白衣老道是誰？」
魔尊掉頭看了一眼︰「他什麼來歷我不知道，活的比我還久，都快老成精了。」
季明朗點點頭，用眼神掃了一眼那個位置︰「哦。」
老道一行人坐在正中央的一張圓桌上，與陸修離以及其他幾個弟子一桌，除此之外，季明朗居然還看見一個熟人。
上午被魔尊找麻煩的那個老頭。
半晌，季明朗收回眼神，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那桌上熱鬧極了，自從那老道進來落座，便此起彼伏地有人過來與他攀談，他動都沒動一下，都是由陸修離起身拱手回應。
好大的排場！
身後有一桌人議論紛紛，低聲說道︰「沒想到這次的消息驚動了明英道長，看來消息是真的，說不定這無字天書真的在鎮荒城主的手里。」
同行的人紛紛附和︰「我看假不了。」
他叫明英道長，季明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魔尊伸手拿起他的杯子，給他添熱水︰「涼了。」
季明朗斟酌再三還是開口︰「待會兒我去跟陸修離說幾句話。」
魔尊抬頭，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底情緒不明。
季明朗連忙說道︰「你可以跟著。」
沒想到魔尊卻一笑︰「你要去便去，我干嘛跟著。」
季明朗啞然，什麼時候他心眼這麼大了。
魔尊笑得十分正經︰「我這就替你傳話給他。」
季明朗還未反應過來，便恍惚見眼前閃過一縷煙，隨後輕輕飄飄地飛到陸修離那桌。
陸修離見一把明煙落到自己手邊，在這種敏感時刻，當然不好藏著掖著，只好當眾打開。
魔尊的聲音赫然想起在耳邊︰「我媳婦今夜子時約你見面，地點我房間。」
老道皺眉，出口便訓︰「這什麼？」
陸修離一手將煙打散︰「誰開的玩笑吧。」說完撿了一塊菜，低頭不語。
季明朗真的對魔尊行事的路子捉模不透，冷不丁地這麼來一下，雖然他知道那人並不一定能認出自己，但心底還是驀地一緊。
陸修離來的時候，並不是深夜子時，也不是魔尊的房間。
但也不遠，在隔壁的一間茶室。
魔尊雖然在閉眼打坐，但那耳朵恨不得貼著牆長。
陸修離以為季明朗找他是要自己帶他出去，沒想到季明朗上來直接就問。
「你師父是不是叫陸英？」
師傅的名諱知道的人很少很少，道觀里只有他一人知道，還不是師傅告訴他的，是他在長生祠里看到的。
因為師傅說，那里埋的是他的未亡骨。
陸修離再遲鈍也要警惕起來，沉聲問︰「你怎麼知道。」
季明朗瞬間就亂了，真的是陸英，他到底穿進的是一個時空，還是平行的時空？
陸修離見他不答，于是換種問法︰「你認識我師傅？」
季明朗心底里千頭萬緒飄過，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頭，然後跑了出去。
留下陸修離一人在原地，略有所思。
魔尊見他前腳離開，後腳立刻就跟了上去，雖然他也不知季明朗為何會知道那明英老道的名諱，但更擔心的是他的安全。
季明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跑到樓事總管那兒，氣喘吁吁，抓住他的衣袖︰「這里可有書閣？」
管事點點頭，為他指了路，但又加了一句︰「但現在太晚了，已經關門，明日才能開放。」
季明朗的心底有太多的疑問要解開，隨手掏出中午塞進袖口里的一大錠銀子︰「我知道深夜開樓不便，但我確實有要事需要進書閣，麻煩管事行個方便。」
那書閣也不是什麼機關要地，平時在里面當差的人也是按時按點的交辦，只要拿了鑰匙便能開門，倒也不麻煩。
管事進去拿了鑰匙，便為他引路，二人來到書閣。
季明朗︰「書閣的書如何分類，我並不清楚，勞煩管事為我簡單介紹下，可有記錄本朝慶年與越年二位皇帝的書籍。」
管事疑惑地看著他︰「本朝確實有慶年，但從未听說過有越年。」
季明朗呼吸一滯，凝神問︰「那慶年蕭慶之後的皇帝，是不是叫韓牧？」
管事點頭︰「是的，但韓牧是崇明帝。」
季明朗有些站不穩，隨手扶了一把身後的書架，及時被人從身後托住。
架子晃動一下，從架上滑落下一本書。
管事低頭一看，撿起說道︰「巧了，就是這本書，《崇明秘史》」
那本書裹著黑色的緞面，上面寫著燙金色的四個字，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一樣，里面藏著他不敢面對的秘密。
魔尊接過書，扶著季明朗︰「是這本書？」
季明朗機械地點點頭，他記得韓牧的年號明明是越，怎麼會變成崇明。他死後，韓牧到底發生了什麼？
魔尊一手拿書，一手攬住季明朗︰「好，今夜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閣里可還有這本書？」
管事見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十分懼怕，不住點頭︰「有的有的。」
魔尊︰「補上，忘掉今晚的事情。」
魔尊本想處理掉管事，但手心聚集的氣力終究沒落下來。
既然答應他的事就要做到，不可再濫殺無辜。
靠東南角的深院里，坐落著一竹軒，意境深遠。
陸修離面色凝重的回到院內，踏進門便看到老道坐在屋內，閉眼打坐。
陸修離︰「師傅。」
老道睜開眼︰「去見誰了？」
陸修離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與魔尊的交易，于是找了個借口︰「遇到一個以前在學堂的故人。」
老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陸修離︰「好。」
季明朗出了書閣，被外面的涼風一吹，心里冷靜不少。
書放在桌上，魔尊坐在他的對面，燈火芯不安地晃動，屋內忽明忽滅。
魔尊此時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心內惶恐不安。
眼前的這個人非常的不真實，季明朗給他一種隨時甚至一眨眼間，便會消失的錯覺。
于是魔尊靠坐近一些。
夜深了，季明朗還是盯著那書一動不動，魔尊心細如發，他能能感受到眼前的人十分不對勁。
季明朗開口︰「你替我讀。」
「讀韓牧一生娶妻多少，子嗣如何。還有，看看書里有沒有前朝太子蕭玥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