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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昂卓根本就不把繆恩的警示放在眼里,倒是一直冷笑,充滿嘲諷地看著繆恩。他已勝券在握,盡管事情和他想象中有所出入,但並不能妨礙最終結果。

代昂卓一手拿著劍,一手捏住辛沐的脖子,他並沒有太用力,但身體極度虛弱的辛沐卻難以承受,已無法呼吸。

此時,被親衛隊擋在外面的容華,也猜出了此事的不尋常,他從攢動的人頭中隱約看見了被代昂卓抓住的辛沐,在如此緊張的時刻,他反倒異常鎮定,只在片刻間便判斷出了局勢,想到了對策。

今日的宴飲,除了親衛隊與三位王子之外,任何人都不準帶兵器,容華自然也沒有帶兵器,但他的發簪倒是很利。

容華不動聲色,一手取下發簪,另一手在袖管中取出了一只狼毫小楷,那筆的筆身略粗,看上去有些怪異。容華非常快速地折斷了筆身,只見那中空的筆身之中,藏著一根引線。

容華速度極快,推開身邊簇擁的人群,將那引線在桌上的油燈上一點,而後朝著天空一拋,隨著一聲尖利刺耳的如獵鷹般鳴叫聲,響箭驟然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下迅速炸開,瞬間照亮了半個夜空,又在瞬間熄滅。

昭月人很少見到漢人的響箭,一時間都本能地這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就在眾人都朝著天空看去只時,容華雙腳輕點輕盈地騰空而起,踩著一個親衛的頭頂便躍上了王座。代昂卓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放開辛沐,舉劍便朝著容華刺來。

辛沐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繆恩眼疾手快地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辛沐。

容華只瞄了一眼,便迎來的代昂卓的攻擊,他正面對著代昂卓的劍鋒,在那劍距離他的臉只有一寸之時才猛然錯身,趁著代昂卓來不及變幻招式,將手中的銀簪子狠狠插-入了代昂卓的右肩之中,簪子沒入三寸,代昂卓一聲慘叫,手中的劍卻還牢牢握住。

容華微怔,他未曾料到過這看著張揚狠戾的代昂卓竟然有如此精湛的劍法,而代昂卓也未曾料到,容華竟不是眾人眼中的廢物。

只看了他們這一招的來回,繆恩便已知道容華是站在自己這一方的人,他舉起自己手中的劍甩給容華,容華一把接住,直接挽了個劍花朝著代昂卓受傷的右臂而去,代昂卓勉力支撐,但在半招之內,已被容華徹底壓制住,容華用劍尖向上一挑,原本穩穩抓在代昂卓手中的佩劍便飛了出去,徑直釘入了三米外的一方小桌之上,劍柄搖晃不止。

容華再進一步,劍已抵在了代昂卓的喉頭。

「所有人都給我住手。」容華喊了一聲,親衛隊便停了下來,如同一堆無頭蒼蠅一樣看著容華,而此時,繆恩飛快地起身,找到了那殺死親衛隊長的親衛,立即控制住了他。

外圍的武士們見代昂卓已被容華拿下,一時間亂成一團,正在此時,容華方才放出的那枚響箭招來的救兵已到。

至真握著短刀從一顆樹上飛撲而下,身法利落,如同切西瓜似的幾刀便砍掉了幾個武士的腦袋。

容華頭也沒回對至真道︰「坤位第三人,眉上有顆黑痣的那人,拿下活口。」

至真輕應,迅速便移到那人背後,一把勒住了那人的脖頸。果然如同容華所料,這人就是武士們的頭領,他一旦落入了至真的手中,武士們失掉了主心骨,瞬間更為混亂,當即便有不少人丟盔卸甲,直接投降。

接著,大昇使團的所有人都出現了,這些人看上去都文文弱弱,可竟然個個都是高手,甚至包括那一向絮絮叨叨的文人劉侍郎都相當厲害,一手就能劈暈一個大漢。容華依然沒有回頭,盯著代昂卓。

代昂卓的武功不錯,容華對他不該怠慢,因此只是背對眾人報告方向,只片刻的功夫,大昇使團之中不到二十余人,便將這百來人的武士給控制住,另外這會場之中不少貴族要給單獨拎出來在一方。這些都是親西夷派的,直接就被容華給一鍋端了。

從事發到現在,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容華一人便把局勢穩住了,雖然他還是如同往日一樣眼神輕佻形骸放浪,但怎麼看,都無法再將他與傳聞中那個不學無術的混賬平安候聯系在一起。他的身手在代昂卓之上,臨危不懼應變自如,雖只是這不到三百人的局勢控制,卻已經能看出將他的手腕和決斷。他絕不是什麼靠著祖蔭混日子的紈褲子弟,而是深藏不露的將帥之才。

代昂卓其人,勇猛有余而謀略不足,落在容華的手中,並不冤枉。

代昂卓咽喉被容華所傷,暫時未能發聲,只能無力地看著自己的頹勢,他臉色迅速從方才的得意轉為絕望,狼狽地跌坐在地。親衛隊在繆恩的指引下已經恢復了正常,幾名武士上前,立刻便把代昂卓給五花大綁了起來。

容華趕緊丟下劍,跑辛沐身邊,掀開外衣撕了干淨的中衣準備給辛沐包扎傷口,此時繆恩也跑了過來,囑咐內侍拿出藥膏,正準備給辛沐涂藥,卻被容華一把搶過,親手往辛沐依然在流血的傷口傷涂抹。

繆恩一愣,深深地望著容華。

從驚嚇之中恢復過來的昭月王族和各國使者們此時終于敢開口了,文官們這才回過神來,胡亂地喊著保護王妃,可這時候的王妃,只是一個失去了丈夫的普通女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這場混亂,一直守在元朵的尸體前,悲傷地低聲哭泣。

「母妃節哀。」繆恩含著淚,將赫爾安給扶了起來,有迅速地讓內侍喚來自己的心月復收拾殘局。

等到王寨的侍衛們趕來,容華便沒有多言地交出了控制權,確定辛沐沒有生命危險之後,他就帶著大昇的人離場,回殿中等消息。

一場混亂結束,之後便是另一場混亂。

*

辛沐再次醒來之時,發現他並不在自己的寢殿之中,而是在議事大殿中的一方偏殿內,床邊守著的依舊是時常伺候他的奴婢靈容,但並不是只有靈容一個人,外間站在許多佩劍的侍衛,將這本就不大的房圍得水泄不通,辛沐一醒來,就有侍衛跑出去通報了。

被代昂卓掐住脖頸的時候,辛沐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後面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道,但此時看見還是靈容在伺候自己,辛沐便知道代昂卓並沒有得逞,至少現在,辛沐是安全的。

靈容正滿臉都是惶恐,見辛沐醒來,面色一喜,便掉下兩滴淚來,說︰「三王子,您可算醒了。」

辛沐撐起身子,顫聲道︰「君上……」

靈容突然噤聲,掩面而泣道︰「君上已駕鶴而去,三王子節哀。」

辛沐本就是知道的,可從旁人那里再听一次,仍覺得胸口不停地鈍痛,好不容易積攢著力氣撐起來,片刻又虛弱地跌回了床上。

元朵對他有恩,可他這麼多年,也用自己的命還了恩,最後元朵的死他也月兌不了責任,這恩怨說不清,元朵便已經去了。

可也就是人都走了的時候,辛沐才第一次敢在心中把他認作父親。只是離開的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了。

「三王子,您可千萬要撐住。」靈容淚眼朦朧地看著辛沐,想再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辛沐知道,昭月王的死他無法逃月兌干系,即使當時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立刻隨昭月王而去,那些喊打喊殺的貴族們此時也不會放過他,辛沐並不怕死,甚至會覺得是一種解月兌。只是,在死之前,他還貪心地想再看看容華。

「容華……侯爺可好?他沒有受傷嗎?」辛沐問道。

「侯爺沒事,昨日也是多虧了侯爺……」

正說著,外間的侍衛便進來了三人,公式化地對辛沐一拱手,道︰「三王子,您醒了便請隨小人到議政大殿。」

這麼快便要開始清算了麼?辛沐心中想著,勉強起身,平靜地看著那三個侍衛,從容地跟了上去。

繆恩已在議政大殿等著了,他以王儲的身份坐在了白虎王座之上,名正言順地監國。況且昨日容華趁亂指揮至真砍了好幾個繆恩反對黨的頭,一股腦地給他們安上了伙同代昂卓謀反的罪名。因此,今日繆恩坐在這大殿之上發號施令,幾乎沒有什麼阻力。

辛沐低著頭,緩緩走進了議政大廳,行了大禮,跪在王座之下。他周遭的人都死死盯著他,光是用眼神就想把他給殺死。

繆恩目光復雜地看著他,半晌無法成言。

能說什麼,該說什麼?指責他的背叛嗎?他並未曾背叛過昭月,他並不應該為昨日發生的一切負責,如果不是他的話,元朵都不能活到如今,繆恩不會怪他,並且相信,父王在天之靈若是知道,也定然不會怪他。

他也沒有背叛過自己。繆恩想,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都是自己單方面的幻想,辛沐並不知道,這些年來,辛沐縱然對自己親近,怕也只是對兄長的情誼,是自己懷著不干淨的心思對他,他若是同別人好了,自己再因此怪罪他,豈不是更加齷齪?

繆恩根本不忍傷辛沐一絲一毫,他已經受了許多苦,讓他離開昭月,離開那讓他痛苦的藥人身份,便可以好好地為自己活著。

繆恩只想保住辛沐的命,可這偏偏是目前繆恩最無能為力的事,他雖然已經坐上了王座,卻還沒能完全接過父王的權柄。

站在辛沐兩側的人正在死死盯著他,恨不得立刻便將辛沐千刀萬剮。

辛沐剛一跪下,便有人站了出來,指著辛沐狠聲怒道︰「辛沐,你可知罪?」

由一人開頭,後面的人便無所畏懼,紛紛涌上來開始對辛沐進行討伐,辛沐一聲不吭,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平靜地接受了所有的罪名。不過實際上,辛沐也根本听不清這些人在說些什麼,此時他的身體十分虛弱,只是跪在這里,已經用了他全部的力氣。

王座之上的年輕男人正在為了他全力周旋,陳述他這些年來的功績,這些的確是事實,但在憤怒的昭月人眼中,過往的犧牲並不能抵消如今的罪孽,但繆恩畢竟是王儲,是以後的王,他的話沒人敢太過違逆,群情激奮的眾人听出了繆恩話里話外的維護,一時間便稍稍冷靜了些。

一位眼尖的文官立刻便站了出來,以敏銳的心思揣摩出了繆恩的意思,立即行禮,而後開口道︰「世子殿下所言極是,三王子的衷心日月可鑒,就是君上在世,也不會有所懷疑。只是三王子身為藥人,一向為人單純,怕不是被人給哄騙利用了?只要三王子說出那位騙你的那人,讓那人伏法,三王子便可從輕發落。」

此話出口,又幾人便提出附議。

繆恩暗自苦笑,他是知道辛沐的性格,若是辛沐當真同誰有了情,他怕是讓自己死,也不會說出那人的。可繆恩還是抱著一些希望,定定地看著辛沐,沉聲道︰「辛沐,若這是實情,你便說出來。」

辛沐搖搖晃晃地抬頭,看著繆恩道︰「罪臣該死。」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一名武將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指著辛沐怒道︰「他還不知悔改!是打算包庇他的那個奸-夫了?」

「將軍且慢!」繆恩急了,立刻從王座上起身,大聲對辛沐道︰「辛沐,你便說出來那人是誰又如何?你同二哥說,你倒是說啊你!」

辛沐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慘白的臉,仍舊固執地重復那句話︰「罪臣該死。」

那武將終于忍無可忍,提著劍便向辛沐刺了過去,正當此時,一枚金光閃閃的銅錢伴隨著風聲飛來,徑直打在了劍尖上,只听「叮」的一聲翠響,武將的劍已落地。

容華大步上前,徑直走到辛沐身前,一把將他給抱起,辛沐抬頭望著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張合,嘶啞地叫出了容華的名字。

容華摟著辛沐,冷眼看著方才那武將,道︰「將軍說的那奸-夫,可是本侯嗎?」

四周又是一片靜謐,繆恩腳步一晃,身子便退了一步。

辛沐拉著容華的一片衣襟,低聲對他道︰「你別胡說,我有罪,自當受罰。」

「你有罪?你有什麼罪?」容華抬眼,望著這大殿中所有人,道,「你已經為君上盡了全部的努力,若是君上能看見,也不會怪罪你。況且,君上一直待你如親生,試想,若是君上知道,他剛走便有人敢欺辱他的兒子,心中是作何感想?你沒有罪,這些人也知道你沒有罪,他們不過是給自己的無能和憤怒找一個宣泄口而已。君上一生賢明,可惜手下卻全是拖後腿的庸才。而如今,這些庸才竟公然在君上的大殿中亮出兵器,怕是想謀反了!」

「謀反」二字一出,大殿內的所有人登時便大呼冤枉。

繆恩趁此機會,在案前用力一拍,大殿中的文臣武將頓時跪了一地,起身呼著冤。

繆恩將目光移向辛沐,只見辛沐半倚在容華的懷中,勉強站著,眼里只看著容華一人。

看來……真是他了。繆恩沒想過那個人是容華,但此時在心中想著,若是他倒也,他比自己更能保護辛沐的生命安全。

容華輕輕地理了理辛沐的頭發,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武將,道︰「將軍是王寨侍衛總統領,昨日□□之時,將軍也未同大王子正面對峙,讓一國王儲落在那般危險的境地。如今對著手無寸鐵的辛沐,倒是能逞威風?商紂亡了國,便把責任推給一名女子,將軍你失了職,便把責任推給辛沐,真是十分會算計。」

那武將一愣,沒想到容華會把火引到他的身上,他雖說是侍衛總統林,但保護昭月王、王妃、王儲的任務是親衛隊的,他昨日一直在王寨之中巡邏,維持整體秩序。但他並不是沒有過錯,首先,是他的疏忽,才讓代昂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百多個武士混到了王寨侍衛之中。其次,在王寨侍衛趕來支援之時,他的確是猶豫了,沒有立即表明立場站在繆恩這一邊。

他深知自己的過錯,因此只有在今日表現得越發衷心和義憤填膺,才顯得底氣十足,而後,把昭月王殞命的所有責任都推給辛沐,他才能盡可能地把自己摘干淨。

那武將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當即便對著繆恩下跪行禮,聲淚俱下地表了一番忠心,繆恩心頭煩躁,卻不得不安撫他。

這武將也是貴族,家族的勢力在昭月盤根錯節,繆恩根基未穩,並不能完全與他們撕破臉。有些話,容華說得,他可說不得。

容華耐心地等那兩人演了一番君臣同心的戲碼,這才接著對那武將說︰「將軍若是怕了大王子的劍法,可會不怕本侯?本侯劍法不精,但還算在大王子之上。今日本侯便要保辛沐,將軍若是不許,本侯便只好親自對將軍指點一二。」

武將頓時一愣,回頭震驚地看著容華。

方才那番話若是問責,此時的這番話,便是威脅。容華昨日他才讓人見識了他的雷霆手段,今日還歷歷在目。

況且,容華的背後是大昇,繆恩是未來的昭月王,這二人是鐵了心要保住辛沐,誰還敢說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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