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晟掛斷電話想了想,去敲響姐姐的房門,黃小冰睡眼惺忪地來打開門,埋怨︰「你干嘛啊?我明早五點就得起來化妝。」
「實在是對不住,」黃晟苦笑一聲,「你車借我用一下,布丁……就是我媽現在的兒子,來海邊玩,急性腸炎,我送他去醫院。」
「是不是海鮮吃多了,」黃小冰將鑰匙丟給他,打了個哈欠,「趕緊去醫院吧,我打個電話看我同學今晚值班的沒……」
黃晟接住鑰匙,連忙拒絕︰「不用不用,大半夜的別麻煩了。」
「沒事兒,就打一個電話,你去吧,」黃小冰哈欠連天,擺了擺手,「開車小心點兒。」
「哎,多謝了。」
黃晟到酒店的時候,布丁都快月兌水了,趕緊和肖祺給他弄上車,度假村的小診所晚上不營業,他們只好掉頭去三十里外的人民醫院。
布丁窩在甲殼蟲窄小的後座上,還有閑心開玩笑︰「晟哥你有本兒嗎?別醫院沒找著,路上被交警逮了就完犢子了。」
「閉嘴吧你。」黃晟咬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提神,他怕自己困得把車開進路溝里。
突然肖祺伸手把他的煙給拿走了。
黃晟嘖了一聲剛要發作,一絲清新的甜味兒傳了過來,他垂眸一看,見肖祺剝了一顆薄荷糖,放在他的嘴邊。
黃晟佯裝鎮定地將糖豆含進嘴里,清涼的味道從舌尖傳到咽喉,趕走困意,讓他大腦清醒了許多。
布丁沒看到前面這兩人發生了什麼,捂著肚子嘟囔︰「完了,剛才出門忘記兜個尿不濕了,晟哥,我萬一把你車給弄髒了咋辦?」
黃晟咬著薄荷糖,猙獰地說︰「你怎麼弄髒的就怎麼給我舌忝干淨。」
「我靠!」布丁被他給惡心壞了,「我想吐……」
黃晟听他聲音不像是裝的,大驚︰「你別真吐到車上,我姐會弄死我的!你給我咽回去!」
肖祺飛快地遞了個塑料袋過來,布丁對著塑料袋嘔了幾下,只吐出幾口苦水,他這一晚上吐下瀉已經是在沒什麼好吐的了。
接過肖祺遞來的濕巾,布丁擦了擦嘴,郁悶地說︰「晟哥,我總算看清你的丑惡面目了,還讓我咽回去,你惡不惡心啊?」
黃晟笑道︰「那你讓我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趕到醫院掛了急診,果然說是急性腸炎,給開了好幾瓶吊針。醫院里病房實在是緊張,多虧黃小冰的同學幫忙,才總算在走廊里弄了個床位,讓布丁躺著掛吊針還舒服些。
肖祺對黃晟道︰「多謝你的姐姐,還有姐姐的同學。」
「我會幫你轉達的。」黃晟打了個哈欠,轉頭笑嘻嘻地撥弄著布丁的頭發,笑道,「條件比較艱苦,但也就一個晚上,扛一下就過去了,咱肖二少是純爺們,不計較這些小節,對吧?」
布丁伸出手讓護士給扎針,滿不在乎道︰「沒看到那邊還有坐著掛水的麼,有床位就不錯了,要感恩,晟哥,你是不是困了?」
「你回家睡覺去吧,」肖祺道,「我在這兒看著就行。」
黃晟捏了捏布丁的手,覺得有點涼,將輸液管的滴速調慢了些,搖頭道︰「不了,回去也睡不了幾個小時,我天亮直接去送親就行。」
「你去那邊歇一會兒。」肖祺指著牆邊的長椅說。
黃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走了過去,他實在是太困了,坐在長椅上沒一會兒就閉上眼楮,慢慢倒了下去。
布丁躺在床上,眨著眼楮,小聲道︰「他好像特別累,眼里都是紅血絲。」
「嗯。」肖祺點了點頭,蹙著眉頭看向黃晟蜷在長椅上的樣子,心里堵得特別難受。他對布丁苦笑一下,低聲道︰「你也睡吧。」
已經半夜一點,布丁雖然很想陪肖祺一起熬,但他上吐下瀉了一個晚上,虛弱得不行,閉上眼楮很快就睡著了。
走廊里其他的病人和家屬也都已經沉睡,肖祺在床邊的凳子上呆坐了一會兒,覺得心煩意亂,剝了一塊薄荷糖放進嘴里,讓清涼的甜味沿著咽喉傳遞下去,稍稍壓下心頭翻涌的焦躁感。
他抬頭,看向黃晟,發現他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眉頭緊蹙,像是十分難過的樣子。
旁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病床被推動的聲音,黃晟被吵醒,困頓地睜開眼楮,看到布丁的病床旁邊又加了張床,是個鬧肚子的小姑娘,據說吃了一斤炒年糕,半夜腸梗阻差點哭死,被她爸連夜送來醫院。
「我真是精疲力盡了,」她爸疲倦地嘆一聲氣,目光環顧四周,發現只有黃晟的長椅上有空,走過去有氣無力地說,「兄弟,能讓讓嗎,我快累暈了。」
黃晟爬起來,讓了個空給他。
肖祺抬眼看去,見黃晟滿臉困頓,腦袋後仰著,勉強維持好坐姿,睡了一會兒,身體慢慢往旁邊倒去,卻在倒到那人肩頭的前一刻猛地回過神來,揉揉眼楮,重新坐好繼續睡覺。
肖祺走過去,指了指布丁床邊的凳子,對那人抱歉地笑了一下。
那人了然,爽快地跟他換了個座位。
肖祺坐在長椅上,將黃晟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摟了摟,睡著的黃晟比清醒的要听話很多,乖順地枕在了肖祺的肩膀上。
醫院里空調打得很低,黃晟有些畏冷,本能地循著熱度慢慢拱進肖祺的懷里,喉間不由自主地發出一小聲貓兒般滿足的呼嚕聲。
肖祺手臂僵硬地攬住他的肩膀,感覺自己心髒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漫漫長夜一分一秒地過去,肖祺睜著布滿血絲的眼楮,盯著牆上的掛鐘,希望它能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時針無情,還是不急不緩地轉向天明。
黃晟被走廊里急匆匆的腳步聲吵醒,睜開眼楮,感覺眼前光線挺暗,以為時間還早,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只手正遮在自己眼楮上,為自己擋住了光線。
身邊的溫度太舒服了,他下意識地往熱源拱了拱,心里騰起一種早晨自然醒後發現還可以再賴十分鐘床的滿足感。
等等!
黃晟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我旁邊這個「床墊」是誰?
他渾身僵硬地怔了幾秒鐘,視線緩緩上移,越過那只擋在自己眼楮上的手掌,撞進肖祺溫柔而又專注的眸子中。
肖祺沒想到自己的偷窺會被發現,尷尬地移過視線,淡淡道︰「醒了?」
他聲音低啞,透著一夜未睡的疲倦,還帶了點小小的鼻音,大概走廊里冷氣太足,讓他有點著涼。
黃晟坐起來,一張女敕黃色的空調毯從身上滑下,他抓住毯子一角,有些愣神,過了一會兒,才干笑兩聲︰「拿你當床墊了,不好意思……」
「沒事,」肖祺看著他的眼楮,輕聲說,「我甘之如飴。」
「你……」黃晟張了張嘴,想要說幾句狠心話打擊一下他,卻在看到對方眼中的紅血絲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泄氣地笑笑,「唉,算了,不管怎麼樣,我很感謝你。」
這是實話,這一覺雖然是在醫院硬邦邦的長椅上,質量卻比在家里柔軟的大床上要好一萬倍。
「我們之間不存在感謝的話。」肖祺說,走廊里人來人往,他壓低聲音道,「我喜歡你,讓你舒服便是我的責任。」
「別說了。」黃晟打斷他,眯著眼楮看向掛鐘,嘀咕,「這是幾點了?」
「六點,你完全來得及。」肖祺將一直攥在手里的眼鏡遞給他。
「哦,對,十點多才迎親呢。」黃晟戴上眼鏡,看向布丁,發現那小子已經掛完吊針,正攤著四肢跟只青蛙一樣趴在窄窄病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餓不餓?你在這兒陪著布丁,我去食堂打點早飯。」
「嗯。」
黃晟坐在長椅上,無意識地攥緊空調毯,感受著上面讓人留戀的溫度,他抬眼看向肖祺的背影,敏銳地發現他的走姿有些奇怪,仿佛手腳不靈便一般。
疑惑地看了片刻,黃晟猛地反應過來,那是被自己枕了一個晚上,肢體酸痛的表現!
肖祺已經竭力控制住姿勢了,他想讓黃晟眼里的自己時刻都是最帥的,更不想讓黃晟覺得虧欠了自己,感情從來都沒有虧欠一說,只有愛與不愛。
布丁一覺睡到八點多,還沒睜開眼楮,先聞到一股皮蛋瘦肉粥的香氣,登時感覺肚皮貼後背了。
「你再吃個白煮蛋。」肖祺低沉的聲音傳來,接著旁邊響起一聲磕蛋殼的「咚……」。
黃晟小聲道︰「你別剝了,我飽了。」
肖祺道︰「你平時都吃兩個的。」
「我平時不喝粥啊。」
「粥不壓飽。」
「哎……那我就再吃一個,謝謝,你別再剝了。」
「不要跟我說謝謝,我們之間不存在感謝的話。」
布丁頂著一頭亂毛坐起來,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肖祺和黃晟坐在牆邊的長椅上,各自腿上放著好幾個塑料袋,有包子,有蔥油餅,有白煮蛋,還有杯裝的粥。
「你們……背著我……偷吃好吃的!」布丁悲憤地說。
「醒了啊,」黃晟笑盈盈地瞥他一眼,將最後一塊雞蛋白塞進嘴里,口齒不清地說,「醒了就可以退床回酒店了,走吧。」
布丁舌忝了舌忝嘴唇︰「給我一個雞蛋。」
「你就喝點白粥吧。」黃晟塞了一杯溫熱的粥給他,順手揉了一把他亂糟糟的頭發,「起來了,別再賴在人家床上,肚子還疼嗎?」
布丁被催促著爬下床,一邊穿鞋一邊笑道︰「不疼了,我感覺還能吃十斤海鮮。」
「哎喲你可別嚇我了,」黃晟道,「再來這麼一出,你想嚇死我好繼承我的雞小萌嗎?」
布丁疑惑地問︰「雞小萌是什麼東西?」
「哦,游戲里的,忘記你不玩游戲了。」
「哎哎,」布丁倏地來了精神,「什麼游戲啊,我有一個暑假可以玩呢!」
肖祺將東西收拾好,拎著沒吃完的早飯和他們並肩走出去,低聲道︰「一個換裝游戲,類似暖暖環游世界和勁舞團。」
黃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話怎麼有點耳熟呢?」
「你重復一遍,還會覺得嘴熟。」
「哈哈哈……」
布丁被兩人夾在中間,同手同腳地走著,心想︰什麼情況?這兩人是背著自己有新進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