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這場廠房看似四面通風,實際上是由一種透明的材料圍上,有固定的門進入。繞著廠房走了小半圈，他們來到了廠房里。
看門的是個年紀有點大的大爺,招呼道︰「這麼快就來新人了？」
「嗯，最近活兒急，不招人趕不上。」
「那活兒有點難,沒點兒基礎不行啊。」
「能來干這活兒的都是有點基礎的,沒問題。」說完，那人看了王曄一眼。
頭上冒汗的王曄急忙笑了一下。
他真的是嘎嘎新的新人啊。
不過,他既然會決定來干這個活兒，也是有些考慮的。
放在抽獎系統商城里的那個機甲修理技能書讓他手癢了很久，可是畢竟學一本就要一千萬的人氣，他人氣再多也不能胡亂揮霍，如今借著這機會，他倒是可以買個幾本看看,或許就可以明白所謂的機甲修理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思考間,那兩人算是打了個招呼，走了進去。
王曄急忙跟上。
初一進入廠房，溫度倒是合適,就是空氣不是很好，鼻子里可以聞到金屬的味道，還有一些吵雜的,叮叮當當的聲音。
在外界,基本所有零件的生產都有了流水線,尤其是一些價格昂貴的器械的裝配，更是需要機器人負責，人們反而不信任人工的產品，認為瑕疵太多，可能會引起致命的事故。
因此，王曄雖然沒有親自進過工廠，但是也知道，紅星的工廠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里，視野所見，雖然也有機械操作，大部分零件的生產還是由人工負責。讓王曄冷不丁的看見，覺得很驚訝，天勛的星球竟然落後到了這個程度？
領路的人進了工廠後，並沒有走出很遠，就將王曄帶進了一個同樣被透明材料隔出的小房子里。那房子里或坐或站了九個男人，個子大多不高，皮膚很黑，五官也都是紅星特有的扁平臉。他們看著房子上掛著的一個大屏幕，里面正在播放著類似于零件加工培訓的短片。看見王曄進來，大多數人漂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只有兩個人盯著王曄多看了兩眼。
王曄雖然胖，但是皮膚很白，而且非常的細膩，再加上稍微瘦下來一點後，本就漂亮的五官輪廓出現，于是肥胖就變成了瑕不掩瑜，這種一看就細皮女敕肉，還高高大大英俊的小伙子，在這樣的工廠里實在是不多見。
其中一個人，笑意融融地走了過來，彎腰鞠躬的對著領路的人說︰「李工，這就是新來的人？就在剛才新的一遍才開始播放，他現在看正好。」
李工的態度算不是高傲，但是也有那麼一點點高人一等的感覺，他點了下頭，揮手︰「人就交給你了，一會我來考試。」
「嘿嘿，一定一定，沒問題的，我努力。」這人搓著手，點頭笑。
李工把人帶到，轉身就走，王曄被留了下來。
那人說道︰「我叫錢谷吉，也是新來的人，不過這活兒我干過，李工信任我，就讓我帶著大伙兒，你叫什麼名字啊？」
「王曄。」
「之前在哪兒工作啊。」
「沒工作……我才畢業。」王曄照實說。
「哎呦，真年輕啊，哪個技術學校的啊？」
「學音樂的……」
錢谷吉揚眉，深深看著王曄︰「什麼音樂學校？我們紅星還有音樂學校？哦，肯定是什麼培訓班吧？行，工作之余，你給大家唱幾首，讓兄弟們听听，挺好。」說話間，錢谷吉墊著腳勾上了王曄的脖子，「不說實話實說，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干過這種活兒？」
「嗯……」王曄只能用一個字來回答，這里面有太多讓人無語凝噎的話題了。
「知道什麼叫圓磨嗎？」
搖頭。
「二錘大錘知道嗎？」
搖頭。
「精校呢？」
「呃……」王曄遲疑了一下，「就是精確校準？」
錢谷吉一拍額頭，無語了。
「趕緊的，你們誰給讓個座，一會就要考試了，臨陣磨刀，不快也光，速度速度！」
錢谷吉不再廢話，將王曄往人群里推。
「老錢，什麼意思啊？」
「磨什麼刀，這都看一上午了，我都打瞌睡了。」
「新來的怎麼了？不會沒干過這活兒吧？」
「是啊，就一個來小時了，別廢話，現在開始大家都別說話，讓咱們王小弟好好學一會。」錢谷吉吆喝了一聲，誰開口他瞪誰，漸漸的也就沒有人說話了。
王曄盯著屏幕看，是一種動畫模擬的3D視頻，說了那圓滾輪的大小直徑和制作方法，雖說看起來不難，但是王曄知道，自己如果要上手，可能會很糟糕。這和外面不一樣，天網的投影技術可以身臨其境的體會，在天網上不費材料的多試幾次，到了現實基本沒什麼問題。這里就不一定了。光看不動手，成功率肯定有限。
王曄心里有了底，眼看著測驗的時間就快到了，他分了個神，打開了自己的抽獎系統。
雖然說連不上天網，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但是他那漲到了27億的人氣告訴他，最近外界對他的議論並沒有減弱，甚至更加強烈了一些。
難道，是他失蹤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現在也無瑕關注這些了，王曄肉痛的花費了一億的人氣值，買下了十本機甲修理書，趁著大家不注意，飛快的拍了吃掉。
一些關于機甲修理基礎的知識就那麼出現在了腦海里，被牢牢的記了下來。
零件！
首先，出現的就是海量的，關于機甲的那上億的零件，而這只是最基本的，C類民用機甲的配件。
王曄蹙眉，他的記憶力足夠的出色，但是一時間涌入腦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完全陌生的領域，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吃透，只覺得腦仁一陣陣的發脹。
好在，抽獎系統的技能書不存在遺忘這麼一回事，就算他現在沒辦法理解，這些東西也深刻在記憶里，只是如同被放在書架上的書，他必須去查閱才能夠理解，距離融會貫通就太遠了。
勉強理解了上千個零件，回過神來，李工正好走進門來，說道︰「都差不多了吧，工期緊，時間只能給你們這麼多了，都出來吧。」
「嗨，怎麼樣？」錢谷吉低聲問道。
王曄汗顏︰「我會努力。」
錢谷吉笑了一下，目光也算不上失望，好似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神情間反倒坦然了。
離開了小房間，濃烈的金屬味道再次出現在了鼻腔里，耳邊叮鈴 啷的聲音不斷，很是吵雜。
王曄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前面就是錢谷吉，走出去沒多久，轉頭說︰「別緊張，你那麼年輕，多看別人怎麼做，沒問題的。」
王曄點頭。
最後，李工帶著他們來到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這里相對于其他地方整潔了很多。那片區域擺放了兩台一樣的儀器，都是巨大的機械臂，旁邊還有一個大池子，里面裝滿了液體金屬。
「誰先來。」李工問。
錢谷吉對著王曄笑了一下，然後率先舉手︰「我先來吧。」
「好，還有誰。」
另外一個年級不知道多大，看著肌膚狀態還算年輕，但是卻留著胡須的男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當這兩人走到儀器前的時候，王曄睜大了眼楮。
那兩個儀器有點像是機械臂，卻是需要人工操作的，只見錢谷吉的雙手抓握在儀器的兩處，那手臂就動了起來，伸到不遠處的液體金屬池子里，撈出了一團金屬，在機械臂上揉搓了起來。
錢谷吉是個老技工，操縱機械臂爐火純青，那團液體金屬在他的揉搓下，很快成形，然後再經過敲打，拍擊等一系列復雜的手段，最終形成了王曄在視頻里看見的那個金屬滾輪。
每個人被要求做三個，李工檢查了一遍，說道︰「挺好的，合格了。」
兩人都合格了。
剩下的人便依次走了上去，每一個做出的金屬滾輪都是合格的，後來王曄才知道，三個滾輪里面，有也是合格的，就算是過關。
排在前面的人越來越少，終于還是輪到了王曄。
和王曄一起上去的是一個額頭上有道黑色傷疤的矮個子男人，他握住機械臂的時候看了王曄一眼，目光里透露出較量的意思，然後開始專心操作了起來。
王曄心里很緊張，雙手第一次握在了機械臂上。稍微動彈，前方巨大的機械臂就跟著動了起來，比預料的要輕松很多。
回憶著之前其他人的程序，王曄從液態金屬池里撈出了一團金屬，在手上揉搓……
「噗嘰！」
在其他人手里好像半凝固的液態金屬在這一刻完全變成了水漿，直接就從手指縫里 了出去。
錢谷吉扶額。
李工蹙眉。
旁邊，那個刀疤男嘴角咧開，得意的笑了︰「喂，新人，你輕一點，你當他是橡皮泥嗎？看我的，這才是精巧的力道。」
王曄是看不懂所謂精巧的力道是什麼程度，但是自己的程度他是看懂了。
他是完全沒辦法干這個工作啊，至少目前不行。
不甘心的感覺在心里浮現，還有對明天的吃住問題糾纏在心，王曄心里一發狠，再次打開了抽獎系統里的商城按鈕。
如果，他之前吃掉的十本書，只能讓他在學徒的程度晃蕩，那麼如果多吃點呢？達到初級技工，中級技工，高級技師呢？總不可能還是背零件吧？就像一個好的歌手自己要會彈奏和作曲一樣，一個好的技師，也應該要掌握制作零件的技巧吧！
買買買！
一千萬……兩千萬……五千萬……一億……兩億……五億……九億……十億！
男人，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
王曄一口氣買了一百本的機甲修理技能書！
吃吃吃！
瘋狂的吃掉！
暫時無視那些需要記憶的零件，專注在尋找制作零件的技巧上。
果然，當他吃到第四十本的時候，他的機甲修理技工的等級達到了中級，里面開始提到了機甲零件的制作方式和技巧。
在腦海里，快速的翻閱類似零件的技巧，哪怕記憶搜索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王曄還是花費了一點功夫，突然瞳孔一凝，有一個機甲零件跟他們現在被要求制作的類似……不，是根本一樣的！
跳過儀器制造的過程，開始學習純手工的制作。從力度到方式，再到程序，在腦海里反反復復的過了十遍……不夠，還是不夠，必須要親自操作才能夠領會其中的關鍵。
對了！我現在不是正在操作這個機械臂嗎？這是多麼好的實踐機會啊！
停頓的機械臂重新動了起來，伸入液體金屬里撈出一團金屬。
力氣應該用到這個程度……
對了，是的，應該從這里用力，它才不會碎掉。
揉捏要順時針，速度要均勻，用力的位置要準確，在揉捏的過程中，等待到合適的溫度……好了，可以開始捶打了！
「噗！」
爆掉。
呃！該死的，力氣用大了！
重新來。
再次撈起一團液體金屬，多次操作機械臂後，終于可以通過機械臂隱約感受到手中金屬的重量，再次開始揉捏，揉捏，再揉捏，溫度合適了，又要捶打了，這一次一定要小心點，力量從輕到重，一點點試探。
成功了！
下一步，可以塑形了！
就在眾人的眼中，王曄似乎在之前的失敗中受到了打擊，站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動，隔壁的人都到了塑形的階段，王曄面前的兩只機械臂還傻乎乎的舉著。
是做不到嗎？
有些人嘆氣，刀疤男嘴角勾了起來，干起來更來勁了。
然而，就在李工想要喊停的時候，王曄動了。
可惜依舊沒什麼改變，看得出來他對機械臂的使用非常的門外漢，生澀的簡直讓人慘不忍睹，好在這樣的工作幾乎沒有損耗，否則李工就要叫停了。
所有人都認為王曄在勉強自己，這份工作應該與他無緣了，因為沒有過交流，倒是沒什麼難過的情緒，但是這種被人當面宣布不合格，獨自一人灰溜溜離開的情形，倒是讓人多少會生出那麼一點點的同情。
錢谷吉嘆了一口氣，倒是沒有阻止王曄繼續，這種實習上手的機會還算是難得，如果王曄還要找類似的工作，這次有了一點經驗，以後考試應該會容易一點吧。
大家這樣想著，沉默的看著王曄一點點，小心謹慎的將液體金屬揉捏到了合適的溫度……溫度這一塊掌握的不錯，然後到了敲擊的環節。
哦，碎了，明顯力氣用大了。
所有人都認為王曄會停手了，然後沮喪的離開，這樣丟臉的事情，如果換成他們，主動退出顯然更加的體面一點。
可是王曄沒有。
他再次撈起了一團液體金屬。
再次重復著之前的步驟，很多人發現，第二次的他，在揉捏這個階段快了一些，溫度的掌握依舊很好，直到敲擊的環節。
咦？也找到那個力度了？
很聰明的一個孩子嘛，而且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很讓人喜歡。
王曄不斷的在學習，不斷的在進步，他再次找到了當初徹夜練習吉他的專注勁兒。
他很喜歡自己的這種狀態，全心全意的做著某件事，不會去思考太多，一點點做的完美，期待著最終結果的來臨。這是一種自我追求極致的感覺，會讓他放松，甚至有種幸福的感覺，好似通過這些事，一點點的塑造出自己的價值，讓自己越來越自信，越來越愛自己。
他花費了很長的時間。
終于，三個成品出現在了李工的面前。
王曄不知道自己失敗了多少次，又重復了多少次，他如今的心情是忐忑的，期待著李工的宣判。
李工拿著王曄做出的零件仔細看了一圈，又看了眼早就做完，在旁邊抱著胸口蹙眉等待的刀疤男，最終點頭道︰「你過關了，完全沒有問題。」
「耶！」人群里不知道誰高興的吼了一聲。
「啪啪啪啪！」錢谷吉拍起了手掌，「王曄，你太棒了！」
「太好了，恭喜你，王曄。」也有人這樣說。
基本都是不認識的人，送給了王曄開心祝福的笑容。
王曄莫名的感動︰「謝謝大家，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一定會越做越好。」
「說這些，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有人這樣說著。
「是的，听老錢說你才從學校畢業，你可是最小的啦，有什麼事直接說，大哥們會罩著你。」
「謝謝，謝謝。」王曄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地笑。
「至于嗎？不就是做出來一個零件？就他這速度，根本就是拖累我們的人均工資。」被徹底冷落的刀疤男，冷嘲熱諷地說道。
大家笑容淡了一點，錢谷吉說︰「熟能生巧，很快小王就能夠適應的。」
「那也需要時間。」刀疤男將頭偏到一邊，明顯看不上王曄的模樣，「我先說好，李工，我不計班組公分，我干多少計多少的公分，沒興趣為了別人耽誤自己的時間。」
李工倒是不在乎刀疤男對王曄的排斥，在這麼大的工廠里上班，人和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點矛盾。
他看向其他人，問︰「你們決定吧，是按照班組公分的方式，還是各干各的？」
場面安靜了兩秒，就在李工決定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個留著胡須的男人說道︰「我倒不是怕吃虧，但是各干各的全靠自己的能力，早點干完早點下班，我還得回去陪兒子呢。」
「呃，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也是……」
一轉眼，大部分的人都舉了手，錢谷吉的眉心緊鎖著，欲言又止，最後給了王曄一個安慰的笑容。
少數服從多數，最終，李工宣布，從明天開始，每個人一百個零件，全部檢測合格就可以下班，願意多干的也可以，按照一個零件一個公分算，十天一結。
被大部分人嫌棄的王曄模了模鼻子，在眾人沒有問題後，他叫住了李工，說道︰「那個，可以預支工資嗎？」
李工揚眉︰「沒錢吃飯。」
「嗯。」
「沒問題，你可以用零件直接換工分，只是你這種臨時的，一個零件只能換0.8個工分，也就是0.8星幣，我話說在前面，這是咱們廠子的規矩，不是特別針對誰，就算我也一樣。」
「知道了，謝謝您，那我直接就留下了？」
「行，自己小心一點。」
刀疤男在一旁听見了王曄和李工的交談，他說道︰「李工，我也要加班。」
李工無所謂地說︰「沒問題，只要驗收合格，你們干多少，都是你們的。」
本來還有一個人也想留下，但是看見兩個機械臂前站了王曄和刀疤男，便沒再開口，選擇了離開。
人很快都走完了，就剩下王曄和刀疤男兩人，距離他們最近的是十米外的另外一個工區，那里在加工別的零件，制作方式不同，沒用機械臂，非常的吵鬧。
刀疤男的雙手握在了機械臂上，斜眼看向王曄︰「不過是熟能生巧的活兒，沒什麼難的，一天100個對新人來說也不輕松，你第一個月怕是只能勉強胡口吧。」
王曄看他，不知道這個刀疤男對自己的敵意究竟是怎麼生出來的？在外面，他比所有人都胖，自然有人看他覺得煩，不順眼，可是來到紅星後，比他丑，比他胖的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外表應該沒有惹過這個人吧？
那刀疤男還在說︰「也是，每天加班加點的，辛苦點，也不是做不出來，可是質量就不好保證了，你知道我的成功率嗎？在百分之八十，而且我的速度，每天可以做一百三十多個。所以，你就別想著平攤我的公分了，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賺多少錢。」
王曄嘆了一口氣，握上機械臂的手松開，看向刀疤男︰「從剛剛開始你就唧唧歪歪的說個不停，你是大姨媽來了嗎？還是更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