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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軒見局面不對,忙打了個圓場,「廖閣老書法造詣固然前無古人,但也並非無人能模仿,他家大郎長楓就得其真傳,那一手字寫得既有其祖父風骨,又不失自己氣節,當真漂亮!不定數十年後,廖家就會出來第二位大家。要不,隨後我找兩頁長楓的筆跡給舍人瞧瞧?」

裴菀輕笑一聲,將茶盞擱在桌子上,不再繼續逼問。

徐行儼對著眾人拱了拱手,一語不發地下了樓。

方墨軒悄悄松了口氣,坐下來招呼眾人道︰「來來來,趁著舒娘還未到,我倒想先做一把律錄事過個癮,舍人覺得我可能行?」

裴菀嗤笑,「你?也不知上次是誰在家宴上連一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都說不出出處,連三歲幼童都不如,竟還想來作席糾?」

眾人哄堂大笑。

方墨軒臉漲得通紅︰「我那日只是喝多了酒,一時頭腦發熱,忘了罷了!你你你……明明說好了此事不準再提,你又拿出來調侃我!」

裴菀不緊不慢道︰「我只是眼看你再裝下去就要露底,怕你收不了場而已……」

眾人嘻嘻哈哈說笑開來,都紛紛互拆老底,你一言我一語,無不是說在哪位都知的令宴上丟了面子掉了份兒……

謝瑤悄然離了席位下樓,待頭頂聲音漸弱,她才加快了步子,踩著樓梯   一路小跑下去。

只是下了樓踩到廊道地板,剛準備拐道追出門,迎面便看到一個黑影正靠著廊柱而立。

謝瑤追得匆忙,此刻猝不及防,嚇得倒退兩步,驚呼聲差點月兌口而出。

她靠著背後樓梯欄桿撫著胸口,兩頰因走得略急而露出兩片酡紅,再配著一雙因驚嚇而瞪大的秋波美目及微張的瀲灩紅唇。明明是位窈窕淑女,卻因一身男裝而顯得格外禁.欲……又誘人。

徐行儼原本正盯著牆角的視線落在謝瑤身上,眸色漸深,又若無其事地轉開︰「謝娘子要找人?」

謝瑤終于反應過來,動了動腳步,放下手干咳了一聲,板著臉正色道︰「我只是下來方便而已。」

徐行儼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抽,大概是覺得一個女子當著一個外男的面說這句話,有些……很不妥帖。

她掀了掀眼皮,「徐兄方才不是假裝不認識我嗎?如今怎麼又認識了?果然如你自己所言,出爾反爾,並非君子。」

「徐某行二。」

「哦,你還有長兄那和我一般,我家不分男女均排在一起,我本家就我父親一支,沒有叔伯兄弟姊妹,父親也無妾室通房,只有一個同胞長兄,所以我也行二。我如今還未及笄,是以父親並未為我取小字,我叫你徐二,你可喚我謝二。」

徐行儼本是不想讓謝瑤稱呼自己徐兄,卻沒料到她會這般自報家門,頓時嘴角又抽了抽,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謝瑤話剛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雙眸,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接著帶了點不可思議和遲疑︰「你……在這里站著,難不成……竟是在等我?」

徐行儼放下一直環在身前的兩只手臂,站直了身子,往謝瑤身前走了兩步。

這人個子過高,她只覺得頭頂一片陰影,壓迫感陡然而來,不自覺地就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甚至被迫上了第一階樓梯。

徐行儼跟著她往前走,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低頭俯視,盯著她一雙晶瑩清亮的眸子,沉聲道︰「謝小娘子,贖徐某冒昧,多嘴問一事,還盼您能如實答我。」

這句話太過正式,謝瑤不自覺地睜大雙眼,仰頭看著他那雙漆黑如墨仿若吸盤的眼楮,不由屏住呼吸,「什麼?」

「若我今日就這樣一聲招呼也不打便走了,你可會托人尋我住處?」

謝瑤听到這話時,心中瞬間在想,這人當真自命不凡又無恥,我謝瑤是什麼人我謝家世代書香,家風正統,底蘊淳厚。父親是禮部大員,兄長如今年紀輕輕已經官至戶部郎中,將來必然前途無量,永安寺那晚不過過了數日,當時已經見識了你那般直白又無情的態度,我又何必再自找無趣?

再說,京城才俊何其多,以我謝氏門第,待我及笄之後,謝府門檻必然被踏破,我為何要上桿子去找你

但緊接著,她又不受控制地胡亂想著,我當真不會尋嗎?他為何知道廬陽王的動向我還不清楚,他和柳昀之之間的牽扯我也沒弄明白,方才裴莞故意嗆酒我自然看出來,她不過是不想讓柳永之繼續說下去,我也已大致猜出了緣由,可裴莞為何要幫他,我卻是當真沒搞懂,就連她後面咄咄逼人的詰難,恐怕也是別有深意……或許還真被他說中了,我大概還當真會托人對他的來歷調查一二……

謝瑤猶豫這片刻,徐行儼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幻,已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他低嘆一聲,「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謝小娘子也不必再費那時間和人手去調查,某直接向小娘子交代便是。」

謝瑤怔怔抬頭。

徐行儼錯開步子,轉身看著院中,「徐某父輩多年前曾遷居洛陽,後因好逸惡勞,坐吃山空,導致家業敗落,無法在洛陽維繼,便只能舉家回祖籍。那時我母親已經嫁了父親,且已有了我,但也只能隨著父親長途跋涉、顛沛流離地遷移回兗州,最終身子落了病根,生下我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後來父親又娶了繼室,給我是生了個兄弟。繼母怕我佔了徐家家產,就千方百計想將我趕出家門,卻礙于父親插手,不好明著動手,直至去歲父親病逝,繼母終于尋了由頭,分了家,將我趕出家門。」

「我洛陽這位表兄曾在兗州寄居過數月,所以三個月前始,我離家輾轉各地之後,于數日之前趕至洛陽,可到此之後才發現,洛陽並不比我在江湖流浪好多少,所以才準備離京南下,不料表兄那日偷拿了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一件信物出去賭錢,後來又惹了些事端,被人下了套子壓進大牢。」

「但他不仁我不能不義,這兩日我一直為表兄之事奔波,昨日踫巧遇到了方小伯爺,不知為何我那件信物竟然到了他手上,我倆之間又生了些過節,不過後來小伯爺寬厚,便化解了,承蒙貴人賞識,他又約我今日來此,說要還我信物,不想卻只是被他誆了。」

謝瑤好一會兒才將他說的話消化了,干巴巴地問︰「那你為何行二?」

徐行儼眼中劃過一絲嘲諷,「我父親在我母親過門之前已經有了通房,還生了兒子,那時我母親算是低嫁,徐家想攀上母親這門親事,便隱瞞了我那位兄長的存在,又偷偷處理了那通房。後來我母親嫁入徐府後發現此事,卻已經回天無力,只能認命,這些,一位母親的陪嫁嬤嬤告訴我的。」

謝瑤本想再問一問他,既然母親低嫁,那娘家必然有些地位,為何不去到舅家尋求庇佑。

但轉眼一想,人人都有難處,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或許他有自己的苦衷,自己又何必要揭人傷疤戳人痛楚呢?

「那柳永之……」

徐行儼回頭看她一眼,「我本不想將此事告知你,但以你性格,即便我不說,恐怕你也必然要自己想方設法弄個明白,與其讓你去問別人,甚至一不小心為自己惹了是非,不如我親口告知于你。」

「你或許已猜到些許,不錯,廬陽王偷襲洛陽之前,確實是我去報了信,他們才能及時揪出內奸,阻了一場禍患……」

「果然是你。」

身後一句涼涼女聲傳來,謝瑤心頭一沉,慌忙轉身,就看到裴莞站在自己背後不遠處的樓梯轉角處,紅艷薄唇輕勾,雙眸微眯,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二人。

兩人的對話,不知她已听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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