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找她,果然是要討論打戲的事。
除了上午見過的史蒂夫和兩位邋遢編劇外,另有一個高高壯壯的肌肉小哥抱臂站在一邊，看著很像健身房的教練。
「看過劇本了嗎？」史蒂夫笑眯眯的︰「對明天的兩場群毆，你有什麼看法？」
「難度極大。」姿儀直言不諱，「我來也是想問問您，劇組打算怎麼拍？」
「這是我請來的動作指導,昆。」史蒂夫避過她的問題,側身介紹著肌肉小哥︰「雖然他也是業余的,但你們多多交流的話，總會對演戲有幫助——另外，昆可是按時計費的。」
虛偽的做出一個榮幸又震驚的表情，姿儀與他握了手，兩個人就算認識了。
「我一直對中國功夫很感興趣,還請尹小姐多多指教。」昆說著，還沖她不倫不類的抱了下拳，看得姿儀嘴角直抽。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姿儀舊話重提，她知道這個問題避無可避︰「導演,我今天來也是想討論一下明天的兩場戲份。」
「啊哈,」史蒂夫打個哈哈看看表，「休息時間過了，我要去看著他們拍攝下一場。劇情方面我听溫克的，他是《二年C班》的總編劇，你有問題與他討論就行。」
看著他逃一樣匆匆離開的背影，姿儀雙眸微眯。
不對勁，太不對勁。
把從頭到尾的所有事情又在腦中過了一遍，她忽然靈光一閃︰「溫克先生，抱歉，失陪三分鐘。」
快而鎮定的離開教室，直到走到僻靜處，四周別無他人，她才轉身壓低聲音︰「M國藝人市價多少？」
「啊？」周世杰一愣，迅速反應過來︰「就是你這次拿的，史蒂夫給的價錢不多不少，正是市場均價。」
「可我要拍打戲，對普通藝人來說，這種高難度戲份是不是該提價？」
周世杰慚愧︰「這個，我不清楚。」畢竟在Z國，片酬只與咖位有關，而M國相對來說更加嚴格細致，想要慢慢模清需要時間。
姿儀點點頭，掏出手機給楚墨打電話。沒辦法，誰讓她身邊只有這麼一位混過好萊塢的精明前輩？
電話響了一陣，好在很快就被接通，楚墨帶著濃濃的鼻音，似乎好夢正酣時被人吵醒︰「喂？」
姿儀默了一瞬，有點羞愧︰「我是……」
「我知道是你，什麼事？」
快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姿儀恍然︰「果然，我就覺得導演的態度有點怪。」
「這麼快就接到劇，你運氣還不錯。」他懶洋洋的打個哈欠︰「M國不同于Z國，藝人們直來直往，作風強勢，含蓄那套不太吃得開，有些話一定要說得清楚明白……」
「我懂，謝謝了。」
心領神會的掛了電話，姿儀又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兩個人才悠哉悠哉的走回去。
大胡子溫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我覺得明天的戲份有問題。」姿儀盯著他，開門見山︰「上午試鏡時我打的是太極拳，你看到了，雖然很有韻律美感，但並不適合追求視覺效果的大規模打架，而且我說過，我是半吊子，只會這個。」
「但我們也說了，李雪的角色要求會功夫……」
「我當然會！」姿儀這話說得相當篤定，毫不臉紅，听得周世杰嘴角直抽︰「難道你沒看到我的展示嗎？——你自己也說了，那只是‘女子功夫’，在知道我底細的情況下你還安排我能力之外的劇情，我有理由懷疑劇組故意刁難，並不是真誠的讓我出演李雪。」
「尹小姐，我不知道你們Z國什麼樣，但在這里，既然來了劇組，就要乖乖听話。」溫克面色鎮定，眼神卻有些閃爍︰「听話的孩子有糖吃，而且我編寫的橋段全在功夫範圍內，因為知道你可能學藝不精，劇組才特地聘請了動作指導來。」
「打斷一下，」周世杰突然出聲，「請問，你安排了什麼橋段？」
溫克一愣，就見姿儀抱歉的笑笑︰「他雖然是我的經紀人，但住的很遠，而且他工作忙，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我身邊，你發來的劇本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呢。」說著，就將那兩場亂斗夸張的描述了一遍。
「天啊，這怎麼可以！」剛听她說了一半，周世杰就抬手制止︰「史蒂夫先生邀請你完全是好意，可你怎麼能這樣給劇組添麻煩？」
添麻煩？
溫克一愣，滿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哦，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周世杰面無表情的轉向他︰「姿儀給臉和四肢投過保，各三千萬美元，像明天這種激烈動作戲，劇組也該給各人依據危險程度投保，你們怎麼也得比照著這個來吧？——你們這個‘小本營生’的總投資也沒這麼多吧？」
被人這麼赤-luoluo的鄙視，溫克勃然色變，但想想他安排的劇情，又有點心虛，同時還很懷疑︰「三千萬？哈，難道行情變了，隨便一個藝人都有這麼多身家？」
「其他藝人沒有，但是她有。」周世杰毫無心理障礙的拉出莫揚︰「你難道不清楚她前夫是誰嗎？Don最喜歡的就是這張臉，當初投保時還嫌三千萬太少呢！」
微不可察的撇撇嘴，姿儀佯裝責怪︰「說這些做什麼？我們現在已經沒關系了，而且編劇說得對，想要進步，就該听話，哪那麼容易受傷？」
這可說不準……
快速心算了一下受傷的賠付，溫克的臉都變成了菜色︰「劇組當然會投保，但我們既不是她前夫，也不是慈善機構，不可能有三千萬，三百還差不多。」
「你在開玩笑嗎？」姿儀眉梢微揚︰「這種動作戲原本應該寫在合同上的，上午時你借口劇本沒寫好糊弄過去，現在又想欺負我不懂行情，溫克先生，雖然我剛來M國，卻也算是個名人，這事爆出去的話你們連宣傳都能省了。」
姿儀一方死不松口，溫克本就心里有鬼，此時見他們態度強硬，大有一言不和一拍兩散的意思，不自覺就軟了下來。
十多分鐘的唇槍舌戰後，他終于敗退︰「好吧，我再改改，如果這周趕不完進度那第一個絕對就要怪你。」
「怪我這個剛剛出現兩集就被車撞死的‘李雪’？」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記仇！
「不過，你也不用改動太大。」
姿儀一向奉行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策略，此時巴掌到了，甜棗當然也不能少。
事實上，對于這兩幕，她心中已經有了些具體的想法。
溫克沒什麼精神的抬抬眼皮︰「哦？你打算怎麼辦？」
「我既然只會太極，自然就按照太極的打法來。」說著，她神秘的眨眨眼，「不過，需要劇組準備一些道具。」
「什麼？」
「鼓風機。」
……
17:00，劇組收工，眼瞅著助理們把道具收好後，史蒂夫舒口氣，輕松地走回了教室。
「嘿，伙計，」溫克沒精打采的樣子讓他心情頗好的笑了起來︰「怎麼，沒成功？」
「太難搞了，」溫克嘟嘟囔囔的站起來︰「看著溫溫柔柔的，比猴子還精，一點虧都不吃！」
「我早就不贊成這樣，你這是故意欺瞞。」史蒂夫不贊同的搖搖頭︰「大家都想把劇拍好，但你要注意客觀事實，用三流的錢演出一流的效果才是見鬼了，孩子們能有一流巨星的執著認真我就滿足了。」
「不不不，是這小妮子太精了。」溫克幽怨的拍拍桌子︰「我們以前也和亞裔合作過，他們可都很乖的。」
「但他們走得也都不長遠。」史蒂夫目光深邃︰「犧牲自我、忍氣吞聲的在異國發展，那遲早要出問題，像她這樣才是最健康的正常狀態，不是嗎？」
扁著嘴巴苦著臉，溫克轉了話題，「她臨走時說……」
——
比起國內劇組的一言堂，M國最大的特點就是每個演員都有公平捍衛自己利益的權利。先前忽視了這點，周世杰立刻決定惡補法律法規，不能再像今次這樣因為無知讓溫克鑽空子。
「你到底想怎麼演？」跟著她走到公寓樓下，周世杰好奇的頓住腳步︰「要鼓風機干什麼？」
「弄點簡易特效嘛！」姿儀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你也听到了，我向溫克提議說讓別人在前面打，我在後面默默醞釀大招，就像玄幻小說里的魔法師和武士，武士給魔法師護法，魔法師則要念完冗長的咒語才能發出毀滅性的……大招。」
「……那你的‘大招’是什麼？」
「這樣，」姿儀清清喉嚨︰「看完不許笑啊！」
說著，她看看周圍沒人，拉開架勢比劃了兩下，一邊還在解說︰「這個時候，我手往前伸的時候鼓風機就開始吹風，大家的衣服頭發就被吹得往後飄，然後手伸出去的時候換成大風，對面人就作勢倒地不起……」
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周世杰目光欽佩︰「你這是……七龍珠里的‘龜派氣功’真人版……吧？」
「你這是什麼眼神！」被他盯得羞惱，姿儀瞪他一眼，干脆哼了一聲，轉身就跑。
她這是……害羞了？
撇著嘴角搖搖頭，周世杰由衷的感嘆︰「幸虧我不是演員！」
功夫打成這樣的話，他肯定早就沒臉見人，找個地縫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