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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尷尬的望了地上的投壺一眼︰「我今兒還未嘗過一口呢。」那神情像足了嘴饞沒輪到好吃的小丫頭,倒把眾人逗的聳肩直笑。
小姑娘家氣性大,來得快去的也快,轉眼就手牽手的要去石頭山頂的歸雲亭賞景,程瑤和顧青竹走在最後,拉著她手偷偷道︰「謝妹妹方才幫我飲那杯果酒。」
「我也確實想嘗嘗的。」顧青竹復又端詳了眼程瑤的臉色,詢問說︰「你若不舒服,倒不如找地方歇著看,不行喊人來瞧瞧?」
程瑤臉頰騰起抹紅霞,嘀咕了句︰「腰疼罷了,不妨事。」
「腰疼?」顧青竹鬧不大明白。
程瑤見她不開悟,知道是年紀小還未遇著,抬手掩了口附在她耳邊說︰「小日子忽的來了,一會兒有不方便的話,還要麻煩妹妹幫著遮掩下。」
「待會有機會的話,咱們找個由頭回先殿歇著。」顧青竹皺眉,頌平小日子肚疼的時候她見識過,有時沾了涼水疼得連床都起不來,更別提大冷天的再外面晃蕩。
程瑤見顧青竹並未扭捏推辭,又在為自己著想,心里熨帖,對她又親近幾分。
歸雲亭是座四方宮殿,臨近栽著片竹子,老葉雖不如夏季翠綠,可映著冬日里的蕭條景色,也是不可多得的景致,景龍江的輪廓漸漸映入眼簾,沈詩頭個歡快的喊了起來,跑幾步站在石梯邊嘆道︰「真不枉費力爬上來,這景漂亮極了!咱們到山頂肯定瞧的更廣,大家努努力快點呀。」幾個性格活潑的加快了腳步,伺候的宮女差點跟不上,顧青竹和程瑤慢悠悠的爬上去,沈詩她們已在亭里安置好了。
饒是顧青竹想破腦袋,都不會料到眼下的局面。
山頂可觀景的亭殿只這一座,大概都踫了個正著,瑞和縣主和朱鳳珊貌似一團和氣的坐著,而上首那位貴女通身禮服,頭戴七寶翠珠,脖間掛著塊巴掌大小的玉鎖,眼角微挑,鵝蛋臉櫻桃口,看見她們只淡淡掃了眼,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程瑤先一步打招呼,顧青竹听她嘴里說出‘六公主’三個字,不免晃了神,六公主乃已逝喬貴妃的女兒,聖人對喬貴妃甚為偏愛,當年誕下皇女時,特意取‘寶珠’之意,賜名李珠。
另一頭,十來位公子頗為隨意的有站有坐,姿容氣度卻個個不凡,國子監的常青、唐文遠、高梁等人,官員子弟趙懷禮、趙懷信,半蹲著親自撥弄碳塊的沈曇,還有自顧青竹進門便投來目光的傅長澤。
沈昕倒抽了口氣,這些兒郎哪個拉出來不被世人說道一番?趙懷信且不提,趙懷禮的才學在圈中赫赫有名,唐文遠一手好字外頭拍到了千金,自家大哥沈曇雖說沒甚事跡,但那張臉誰瞅了記不住?以她看來,還比趙懷信略勝一籌呢。
人多不用一一見禮,顧青竹屈膝福了福身,和程瑤挨坐下,心里頭再亂,也沒忘記和宮女囑咐要來兩個袖爐。
她與傅長澤親事定的早,青梅竹馬情分居多,近兩年懂事後才萌生出些許不同心思,傷心傷肺那種程度雖沒有,但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偏生她心思重,設身處地為傅長澤考慮過,才自己先松了口,至于六公主,沒有怨念是假的。
好幾位閨秀的心思均栓在趙懷信身上,對于李珠和顧青竹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過了腦子便未在多注意。
而李珠留意到傅長澤那匆匆一瞥,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她身為公主身份尊貴,日日挖空心思送東西到他府上,有時是硯台,有時是古跡字畫,貴重的多被退還回來,給的理由居然是惱人的‘不可私相授受’!他們倆可是聖人欽賜的婚,雖還未走完三書六禮,哪里會如此見不得人?因這她氣過好多回,硬壓了脾氣轉而送些花了心思但不重的物什,卻未收到一字一句回音,偶爾見面看著禮儀規矩盡到了,態度疏離的很,真是顆石頭心腸捂都捂不熱乎。現在看來,定是那顧家七姑娘私下里糾糾纏纏,阻了他們倆。
六公主越想越覺得在理,對顧青竹那麼點兒理虧一掃而光,再看她便覺得鼻子不是眼不是眼,哪哪兒都不順,見宮女抱來手爐呈給她和程瑤,于是攏著袖子涼絲絲的開了口︰「山亭果真比殿里涼的多,我這手爐沒換多久就冷掉了。」
公主的貼身丫鬟準許跟進宮,听見主子如此說,上前要將手爐里再換上熱水,哪成想被李珠眼風一掃,頓收住腳步。
「我向來不耐寒。」李珠看向顧青竹,面兒笑的很是敷衍︰「顧姑娘能不能割愛,將手爐先給呈給我用?」
顧青竹伸到半截的手收了回來,原本要兩個就為著不讓程瑤太扎眼,于是垂了眼楮道︰「自然可以的。」
能在延福宮當差的宮女怎會蠢笨的看不出形勢?六公主在拿捏這位小姐,自己則被架在火上烤,那小宮女白了臉,提著膽子把東西呈到李珠面前,大氣不敢喘,正怕受了連帶。
好在顧青竹貌似忍氣的態度暫緩了李珠的心頭火,沒怎麼為難宮女便接過手爐抱在手里,目光仿佛刀片子似的往顧青竹身上刮。
雖說同在歸雲亭中,小姐們坐的那塊兒離趙懷信他們還有點距離的,說話聲音低的話听不清楚。而這一幕恰落在沈曇眼里,酒杯在指間翻滾了幾道落在桌上,另只手托著腮,想從低眉順眼的顧青竹臉上尋出點什麼。
依舊是那彎柳葉眉,垂著頭,表情瞧不真切,顧青竹沒過多久端起手邊的茶盞嘬了兩口茶,天氣涼,宮女伺候的時候會常常往杯子添熱水,約莫茶燙了些,見她抿下嘴,原路又把茶盞放回去了。
人前人後,樣子倒差的蠻多。
沈曇頗覺有趣,微不可聞的笑了聲,耳邊趙懷信突的開口說︰「倒是個扮豬吃虎的丫頭,哦?」
「你倒了解的多。」沈曇與城中其他公子不甚相熟,也就和趙懷信有些交集,脾性尚合得來,听他如此一說便挑了眉,狀似八卦的回道︰「莫不是入了你的青眼?」
趙懷信表情未變,目光再次朝顧青竹所在方向投去,一本正經的吐出兩字‘未曾’。
「也對。」沈曇記起他那個鮮為人知的毛病,紅顏知己多是多,但趙懷信一不找有婚約的,二不找未及笄的,總而言之不想沾麻煩︰「顧家七姑娘似乎未行過及笄禮。」
趙懷信睨了他一眼,似乎對這話無奈的很,未再接腔,從水晶盤里捏了個烏溜溜的葡萄送進嘴里。
亭內眾人有說有笑,高旭和顧明宏姍姍來遲。
高旭手里托了個食指長短的雀鳥兒,頭頂黑色,身子卻是鮮黃的絨毛,腦袋緊緊縮著,他向小黃門要了條巾子把雀鳥兒裹起來,現下正叫嘰嘰的叫個不停。
沈詩離的最近,先尋聲看去,眼珠子黏上就動不了,‘啊’了一聲追到高旭面前,歡喜道︰「小黃雀!高家哥哥哪里弄來的?」
貓兒啊狗兒的冷不丁會抓上一道,但像雀鳥兔子之類毛絨絨又溫和的,姑娘們大都喜愛。這問一句不當緊,倏地好幾個年紀小的跟著圍上來,個個一副不好意思抬手模的樣子,七嘴八舌的各種問題拋給高旭。
高旭看這架勢哪里還說得清,雖說差著歲數,當這麼多人面被小丫頭們簇擁在中間,也有幾分尷尬,趕緊讓了一步,解釋道︰「路上撿到,大概是從窩里翻出來了。」
「窩?瞧見樹上有窩了嗎?」沈詩追問著。
「這」當時高旭只略略掃了兩眼,樹上沒甚葉子,好些樹頂是有大的鳥巢,但應該不是這雀鳥兒的,于是對顧明宏說道︰「我當時還真沒留意,顧兄可看見?」
顧明宏點點頭︰「有,不過是築在竹子上。」
小黃門找來裝水果的竹籃子,下面墊了兩層干草,高旭伸手將雀鳥兒放上去,安置在離碳盆子不遠的地方,隨她們逗弄著玩。
顧青竹見顧明宏到了,朝他笑了笑,嘴角彎彎,臉頰落著一對兒淺淺的梨渦。
高旭抬眼冷不丁見著她笑,還愣了愣,許久才拍了顧明宏的肩膀,一股子難以置信的口氣︰「你家妹子如今…」本想說出落的愈發精致,可馬上覺得不妥,趕緊補了句︰「出落成大姑娘了。「
十三四歲的姑娘變化快,高旭上次見著顧青竹還是夏天采蓮蓬的時候,那時穿著身青色的單夾衣,腳蹬同色的繡鞋,小舟上幾位小姐打著傘,數她皮膚最白淨,陽光一照珍珠般的泛著光。
「那是自然。」顧明宏壓根沒多說,拉了下高旭的袖子,示意他往另外一端走,省得這個混腦袋的講出更多驚人的話。
約莫過了兩三天,顧青竹每日等的發急,都想去前院問了,商陸才提著兩只鴿子珊珊來遲,一手一只,直接抓了翅膀,鴿子還乖順的咕咕的叫不停,頌安出門迎他時不禁咋舌。
「我家公子跟著二老爺做學問,說尋了空再來您這看看。」商陸咧嘴兒一笑,抬抬手里的鴿子︰「七姑娘看我把這倆小東西放哪兒?」
顧青竹看著徒手抓鴿的商陸半晌,才頷首邁開步子往房後走︰「窩我已經打好了,你瞧瞧成不。」
商陸一路對著竹林贊了又贊,待見鴿子籠,為著防雨上頭還遮了棚子,三個小罐子並排放在台上,正好用來放水放食,哎呀一聲︰「這小畜生甚時候有過這待遇?比我都不差了,要我說給它團巴點干草,找個能避雨的地方就行,真是罪過罪過!」
也不全算客氣話,商陸自小服侍沈曇,五六歲洗衣做飯樣樣都行,在軍中,沈曇和普通兵將一樣的吃住,有時遇到急行軍,晚上落腳連個帳篷都沒得搭,胡亂找個避風的樹干石頭,被窩一撐,幾個人擠擠便歇了。
顧青竹笑道︰「將它們放進去試試?」
「好咧。」商陸答應聲,抬手嗖嗖兩下,鴿子準確無誤的被拋進窩里,起先還掙扎的撲騰翅膀,大概見沒人理它們,踩了幾步開始打量起新家來了,他又伸出兩根指頭訓道︰「你們倆敢在這作威作福,小心公子拔了你們毛煲鴿子湯喝。」
打頭那只灰撲撲鴿子的應景的咕咕了聲。
頌平偷偷笑起來,頌安繃了嘴兒。
「若有人送信,我是直接交給沈大哥麼?」顧青竹又問了點細節︰「輕重緩急怎麼分。」
商陸回道︰「腿上綁紙條的繩子顏色不一樣,白色最普通,晚個兩三日也沒干系;黃色稍緊,兩日內需辦妥;紅色的話就少見了,十萬火急的事兒,如果踫見,麻煩姑娘直接喊我就行,反正公子在我也在。」
不明白的地方都問個遍,顧青竹心里頭有了譜,親手添滿水和小米,算是為兩位小客人定居擺宴了。
臨出門,商陸一拍大腿從懷里模出塊兒牌子,橢圓形,最上頭打孔穿了條紅繩,面上刻著‘曇’字,對顧青竹道︰「差點忘記,少爺說讓我把這個給您,保不準以後用得到,閑的無事要想給公子帶個消息什麼的,模模它腦袋再抓把食兒讓它吃就行。」
雖不覺得會有向魏國公府送信的機會,顧青竹仍道了謝,讓頌安把木牌子收進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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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過後正是農忙時節,城外佃戶均卯足了勁頭打理農田,往年這個時候,京師閨秀早早開始擬日下帖,尋個踏春賞花的由頭,呼朋喚友開了茶會花會,談天消遣。可打從朱四娘出了事,大家俱小心翼翼的,沒了那心思,最多三五人約著小聚。
盧玉憐給顧青竹連送了兩封信,都是邀她出城游春的,無奈總合不上日子,直到老太君開口說想去東門外種養園子逛逛,像玉仙觀、杏花岡之類的地方去的人太多,不如清清閑閑的看看花草,中午吃頓農家飯剛好。
顧青竹稟了祖母,邀請盧家夫人一起,滿當當十多輛車朝城外駛去,顧明宗為哄弟弟高興,更讓人牽了幾匹好馬,到園子那平坦地方跑馬助興。
明為種養園,其實是城郊佃農費心打理出來的菜圃,除了供給主家吃用,逢春秋達官貴人來這消遣也是一大進項,所以規模越來越大,阡陌交通,青瓦屋舍錯落有致。靠離汴河近,挖的水渠里春水潺潺,時而還能看到圍起的魚塘,自是番好景色。
抵達園子時還早,東方灑著曦光,顧青竹和黃姑姑要來釣魚的竹竿,菜籃子等物什,十來個姑娘丫鬟便上山坡摘菜去了。盡管天暖和,顧青荷仍圍著冬里最厚的毛皮披風,顧青竹倒利落的很,穿了身輕便的襦裙,上身多著上件繡著山茶的水青色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