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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一百二十六回

沈原將軍回到西北大營立刻整頓軍心,快刀斬亂麻的架空了之前那群不作為蛀蟲的職權,三皇子的顏面也不頂用,如今李瑞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年後就要領旨啟程去往封地。

戰事總算有了轉機。

國盛安泰的時日一久,戊邊兵將們習慣于安逸,但骨子里的血性依舊洗刷不掉的,重新站在烽火硝煙的戰場上,竟又是重整旗鼓,一時間沈家軍名聲大噪,仿佛又重現老國公沈鴻淵當年揚威四方的盛景。

捷報頻頻傳往京城,聖人的臉上總算看到點兒笑意,原先極力反對沈原復職指揮戰役的那些大臣們,一個個啞口無言。

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功勛,簡直赤/luo/luo的打他們的臉。

顧青竹收到過沈曇寄來的兩封信,軍中來往信件審的嚴密,他也不能例外,故而內容簡單的很,無非是保平安之類的話語,即便如此,每每從匣子中取出來翻看,也像吃下定心丸一般。

因著前線戰役緊張,小半年估計太平不了,聖人取消了不少過年的酒宴款待,連平時吃穿用度都節儉許多,說是結余下來的銀子統統用于軍需。宮里面的貴人尚且如此,城中世家勛貴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頂風奢靡,紛紛向皇帝看齊,擺出一副與天子同苦,為子民造福的姿態來,

王蒙和顧青荷的婚事便是辦的簡單。

之前王家下的聘禮厚重,顧青荷的嫁妝自然也不能少,好些大件的聘禮俱是重新包過,再添置些姑娘家的首飾綢緞,原封不動的抬了回去。但這嫁妝百十擔,前來迎親的隊伍卻稀稀拉拉,說好的儀仗和舞龍舞獅削減了大半,倒顯得不倫不類。

顧青荷頂著蓋頭坐在八抬大轎中,便覺得耳邊的動靜不大對勁,待走完了全禮,才知道王家不但把迎親隊伍減了,連招待女方親眷的席面菜色俱是重新擬的,下酒的八盞改作六盞,插食八品變成六品,主菜從食數量倒沒動,可牡蠣炸肚之類的海品菜色,俱拿牛羊肉替換上了。

平江府在南邊兒也是富裕之地,海品菜色比汴梁這邊容易吃到,當地不少人習慣吃這些,可王家竟然不顧新婦娘家人的口味,也沒顯出皇城根兒的奢華富貴,從平江來的幾個閨秀看顧青荷的眼神都變得揶揄起來。

鬧洞房的時候,更有個五六歲的小丫頭童言無忌,扯著長輩的手嚷嚷說沒吃飽,顧青荷捏著絲帕好陣子沒換過勁兒。

王家迫不及待的想和顧大學士湊近乎,可三朝回門,老太君私下婉言拒絕了馮氏想讓小兩口拜訪的主意,新婦回門孝敬的是父母,顧青荷父母均在城中,真來顧家給老太爺磕頭又算哪門子?

王蒙當初求娶就是看中了她的身份,眼下顧家長輩似乎並不看中這位堂姑娘,他心里頭不舒坦,捎帶著對顧青荷的熱情都褪去幾分,不再是百般體貼的模樣。

顧青荷心知不是懈怠的時候,對顧家二老更加上心的討好,借著過年送來好些東西,若非礙著是嫁出門的姑娘,恐怕要見天兒的侍候在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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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轉眼過去,宣德樓前的山棚早早扎起來,各式彩燈錦繡燦爛,三五十個大漢托舉著條用草把制成的巨龍,龍脊上燈盞通明,游走在御街之上。賣泥人編花兒的,小吃果子的圍在街口,再遠些還有猜燈謎,地謎,套圈兒的地方。

顧青竹在家休養兩月,臉頰邊見點兒肉,紅潤潤的,盧家姐妹前年便邀請她逛燈會,十五這日順著御街游逛起來。

盧玉憐成親前大概也就松快這麼一回,卯足精神想玩到後夜,咬了口山楂果子,苦著臉愁道︰「不知明年咱們還能不能在一塊賞燈了。」

程瑤正抱著碗糖梨水暖手,笑起來︰「怎麼就不能了,我這不是一樣出門了麼。」

「程姐姐怎能一樣。」盧玉憐撇撇嘴,羨慕道,「在顧家也都青竹作伴陪著呢。」

盧玉閣知道家姐的顧慮,笑嘻嘻的打趣道︰「姜源哪里管得住你,沒等你跺腳,約莫著就得趕著車子送你賞燈哩。」

「呸,把我說的像是母夜叉似得。」盧玉憐臉兒一紅,碎道,「我這擔心青竹成親後顧不上咱們,趙公子整日這種架勢,嘖嘖,我都快不敢認他了!」

姑娘們結伴出行,趙懷信便沒有打攪,不過觀看游燈的地方是預訂好的,推窗能將整個御街盡收眼底,好幾家酒樓的招牌吃食均送上門,可以說嘗盡汴梁特色,再合意不過的。

顧青竹受之有愧,不願過多談論他,于是又買上碟糯米藕,挑起塊塞進盧玉憐嘴里︰「表姐和姐夫濃情蜜意,大喜當前,便不要扯旁人。」

「就知道你臉皮子薄。」盧玉憐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嚼了幾口覺得不錯,忽然一拍腦子,哎呀了聲道︰「瞧我這記性,想好的見面就和你們說呢,大事情,趕緊的咱們坐酒樓里好好說道。」

打人群中擠出來便直奔狀元樓,在雅間里頭就坐,茶點小食擺上桌來,丫鬟們退出去守著,單留下頌安頌平侍候茶水。

「過年朱鳳珊和徐淮從江寧府回來京城,初一去寶珠寺上香的時候,與瑞和縣主鬧起來了!」盧玉憐滿臉看好戲的表情,嘖嘖道,「我親眼看見的。」

朱鳳珊嫁的遠,徐淮在江寧本地任職,朱家人沒讓他進京發展的意思,新婚頭年便回來探親,以後應就扎根在江寧了。

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但從來沒撕破臉過,顧青竹和程瑤面面相覷,隨後開口問︰「為著什麼?」

盧玉憐搖了搖頭,頗有些幸災樂禍︰「誰知道呢,我路過時鬧的正凶,朱鳳珊都撲在縣主身上了,全沒了貴女的淑德樣子,嘴里頭不住痛罵她蛇蠍心腸,不會有好報應之類的,活像是深仇大恨。」

話說到這,顧青竹心中逐漸清明,朱鳳珊大概得知那時散播謠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隱藏極深的瑞和縣主。至于為何恰恰在年關翻舊賬,她細細思考,總覺得這里頭有其他人授意的。

其實還真被她才對了,趙懷信手中有瑞和縣主的把柄,從前用不上,可沈曇當日斥責說顧青竹受他連累,禍事接連不斷,為首的那麼幾個當真防不勝防,不如制造點噱頭,讓她們斗起來,從而護得顧青竹一方清淨。

朱鳳珊憋著口氣,自問光腳不怕穿鞋的,如今她這輩子徹底沒了回京師的盼頭,不能放過瑞和縣主。無奈在皇後面前的信譽都作踐光了,娘娘清楚怎個回事,也並沒處置瑞和縣主的想法,僅不痛不癢的責備兩句,和稀泥的了解這樁舊事。

夜色越來越濃,用過晚膳,天上又下起雪來。

冷風順著窗子往雅間里灌,屋里炭盆子點了三個,盧玉憐仍凍的瑟瑟發抖,顧青竹見她不住的喝熱茶,笑了笑說︰「也不早了,天氣不好咱們提前各自回府,表姐現在可要保重身子,不然成親那日可有的受。」

盧玉憐心中不舍,但也听進去勸,喪氣的點點頭︰「好罷,咱們再聚。」

程瑤起身披上斗篷,掩嘴樂道︰「下次吃你喜酒。」

盧家馬車先行一步,顧青竹目送她們轉過巷口,正欲踏上馬蹬,余光掃見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賣花燈的攤子前頭,一位夫人披著杏紅色的大氅,腦後垂著兜帽,身姿曼妙,眉梢微微挑起,笑起來萬種風情。她從地上拎起盞做工精致的琉璃燈,眉開眼笑的朝身後的男人說著什麼,那男人穿戴普通的很,樣貌中等,身材倒生的十分高大,隨即從腰間的錢袋子模出幾個銅板,數了一遍,付給了老板。

顧青竹認得那女子,正是董媛。

此時,董媛抬眼剛好也看見她,愣了下,然後笑著輕輕揮了手,和身後男子囑咐兩句,又拿了盞荷花燈走到顧青竹面前,欠身道︰「人這麼多,沒想到能遇見顧姑娘。」

趙懷信和她的關系撲朔迷離,顧青竹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福身回禮︰「許久不見,董夫人江南一行可順暢?」

董媛頷首道︰「魚米之鄉風景水秀山明,住在那便不想走了,日後定還要再去。」

幾面之緣,顧青竹對她並不相熟,客氣兩句便透出告辭之意,董媛也沒阻攔,將手里的荷花燈遞給她,笑說︰「隨手買的,顧姑娘別嫌棄。」

顧青竹躊躇了下,大方接下她的好意,謝道︰「怎會,那就多謝夫人。」

董媛展了個笑,臨走前又回過頭︰「下次恐怕要改口了,隨三郎喊我聲嫂嫂才是。」說完,緊步走向一直跟著她的男子,手也親密的挽在了他胳膊上。

這舉止分明是告訴顧青竹,她已同趙懷信沒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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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時節,田間地頭那土依舊凍得硬邦邦,寒風凌冽的刮著,吹得枯樹枝頭嘎吱作響。

天氣冷,朝中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太子殿下愛男風的丑聞震驚朝野。要說這事兒早年就有傳言,眼下眾人關注的是太子膝下的兒女並非皇室血脈,不僅跟李崇沒關系,也不是太子妃親生的。

倘若是實情,那真真兒駭人听聞了。

涉及皇家顏面,聖人先封鎖住消息,接著對封了太子府邸,皇孫和兩個皇孫女兒被接回宮中,由皇後教養著。

身為太子生母,皇後娘娘亦是大驚失色,想為兒子辯解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此事關乎朝廷根基,再不是關起門能解決的家事。

三皇子李瑞鋌而走險這步棋,倒應了置之死地而後生那句話,封王的聖旨遲遲未下,不管聖人真情還是假意,留他在京師便是表了態度,李崇那皇儲的位置岌岌可危。

這廂事情夠亂的,春闈剛過,六公主又在駙馬府火上添油,指責傅長澤照顧不周,曾經對顧青竹千依百順,到她這便是冷冷淡淡。

傅長澤如今听見她老調重彈就沒耐性,說來說去,更扯回玉佩上去了,傅夫人為緩和公主態度,重新拿出件壓箱底的翡翠鐲子,當著眾人面兒套在李珠手腕子上,這才勉強消了她的怒氣,沒再鬧到宮里頭去。

太子那事許是真有貓膩,查了許久也沒定論,幾位皇子重新陷入奪嫡的爭戰中。

不過這些對顧府影響不大,老太爺屬忠君一派,素來不在立儲上站隊。顧青竹養在深閨,每日學課也還自在,外頭再風雨飄搖均與她無關,唯一掛念的就是西北戰況,百川居的書童來時,便吩咐頌平跑腿兒去問問,是否有信寄來。

五月及笄禮請的賓客不多,卻不失隆重。

老太君親自為她上的發簪,姑娘家成人禮的簪子俱由長輩所贈,顧青竹用的白玉簪還是盧氏生前早早準備下的。

趙懷信身為未婚夫,送了她整套的頭面和裙衫。

頭面是請濁河對岸真陽縣的能工巧匠打的,而樣式紋路由他自己設計,那套頭面放在托盤上捧出來時,眾人看的連連驚嘆,有位不知情的夫人當場還詢問趙懷信是從哪個鋪子定的,也想制上一套。

而沈曇身在西北,也在當日傍晚,差人將東西送到顧青竹手中。

那是枚小小的玉指環,不知沈曇如何記的尺寸,她試著套在指根處時,發現竟然是正好的。

他臨走時都沒流淚,可顧青竹對著指環,竟哭的止都止不住,眼淚毫無聲息的連串落下,帶頌安掌燈進來,人已經沉沉入了夢,臉頰邊兒還掛著淚珠。

一晃又是一年秋,太子被罷黜,只說是德行有損,聖人無意草草立下儲君,要另行考慮。

吐蕃和西夏騷亂不斷,西北邊疆半刻消停不得,北遼竟又攙上一腳,近三萬的騎兵大舉朝南壓境。

西北大營有沈原坐鎮,北邊可沒第二只沈家軍。

戰火連天而起,這年春闈入仕的貴族子弟,有的自薦前往,有的是聖人欽點,均想在此戰中有番大作為,趙懷信在戶部任職半年,行事作風老辣,聖人便命他與田橈前往京兆府,輔佐當地官員抵抗外敵。

趙懷信離京半年,吐蕃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沈曇更是以寡敵眾,用兩千兵力將敵軍五千大軍打的落荒而逃,少年一戰成名。

聖人看西北平定的差不多,便下令讓沈原領軍支援北疆,而就在京城百姓歡呼大捷期間,噩耗傳來,西夏探子突襲京兆府,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了臨時掌管大軍的沈曇和一名副將。

足足半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顧青竹捏著書童帶來的半張紙條,耳邊轟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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