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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他早上剛到警局, 坐在座位上看新出爐的報告, 食堂買的包子才吃了半口,他便被手下通知要去局長辦公室喝茶。

老局長沏了杯不那麼正宗的龍井,捧著杯子, 在他對面前坐下, 一副要和他促膝長談的樣子。

「從連啊,案子怎麼樣了?」局長模著茶杯,很是語重心長。

刑從連望著局長半禿的頭和噌亮的腦門,坐直了身體︰「案件還在調查中, 我剛拿到鑒證科的報告, 報告顯示公園的吊環有明顯的人為損壞痕跡,所以,這應該是謀殺案。」

似乎是听見了「謀殺案」三個字, 局長表情一瞬間變得痛心疾首︰「從連啊,我年紀大了,心髒也不好啊,這麼刺激的詞我希望你能小點聲說?」

「凶手的作案動機和犯罪手法都尚未明確,或與醫院與長街的白沙案都有關聯……」

「住嘴!」老局長幾乎要捂著心口︰「這種關系就不要隨便扯了!」

「但付教授說……」

「胡扯!」老局長猛一拍桌︰「付郝要有這水平他老師做夢都能笑醒了!」

「我們付教授畢竟是外聘專家嘛。」

「鬼扯, 付郝學的是心理測量,外勤都沒出過你跟我扯他會分析刑事案件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指點付教授?」刑從連神秘兮兮地反問道。

「刑從連!」老局長真是氣不打一出來, 「昨天, 有人向上級舉報, 說宏景市局利用編外人員參與辦案, 嚴重影響程序公正性和警隊純潔性!」

刑從連皺了皺眉,也真是奇怪了,就他昨天把林辰銬進警局的功夫,馬上有人向上級舉報了?

這是什麼毛病?

「付教授不是您通過正規手續聘用的顧問嗎?」刑從連繼續裝听不懂

「白痴,當然不是付郝!」老局長被氣得夠嗆︰「你抓誰不好偏要抓林辰!」

「果然是林辰嗎?」刑從連定定地看著局長,「林辰是誰?」

老局長望著下屬認真的眼神,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對方反訊的圈套。

「年輕人不要太八卦!」老局長強作鎮定飲了口茶。

「還有人因為林辰,特地向我們上級打招呼?」他說話時,也有些不確信,「我昨天只是帶林辰回來做個筆錄,如果不是我們局里有人認出林辰,就是有人通過內部聯網得知了這個消息,能這麼快反應必然是因為他的名字上了黑名單……」刑從連邊說,邊看著上司的臉色越來越黑,「他之前也是警察嗎,如果不是警察,就是警方曾經的顧問吧?」

他說完,希冀能從上司的神色上分辨出一些信息,不是老頭除了臉色不好看之外,連個眼神都不肯給他看見。

「你今年八十嗎?」老局長的茶終于喝光了,他放下杯子反問。

「離八十那是還差一點。」

「滾滾滾,沒事別跟個老太太一樣八卦!」

刑從連終于還是沒問出什麼,他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其實,您的意思是,讓我必須把林辰排除在案件偵破工作之外?」這雖然是疑問句,但刑從連語調很平,反而更像是冷漠的陳述句。

他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老局長忽然抬起頭,望著下屬筆挺的背影,說︰「咦,我剛有說什麼嗎?」

反正像老頭那樣的老油條,遇事絕不會暴露出內心的真正想法,又何況從他嘴里套出關于某人的背景?

刑從連坐回自己的位置,窗外暴雨傾盆而落。

雨絲很細很密,然而也很急切,被狂躁的風一吹,傘柄便東搖西晃,甚至連人都沒法站穩。

他收起閑心,開始翻閱剛放在他桌上的的現場勘查報告。

基本上他能讀懂這份報告上的每一個字,卻無法讀懂報告背後的東西。

醫院穿戴整齊的男尸、水果店傷人案、死去的老人、公園斷裂的吊環……

這一切,似乎毫無關聯,卻又因為沙子,緊密又牽強附會地聯系再一起。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位安靜的宿管,想起對方平和的雙眼和極度鎮定的言辭,他非常想站起來、沖入雨幕、跑到對方面前,問一句︰「你到底知道什麼?」

他這樣想著,隨即便站了起來,他拿起鑰匙,提上外套,走出警局,正當他想跨入雨幕時,突然間他看見風雨中,四野茫茫,有人自遠方而來。

那人身形單薄,撐著把黑傘,傘骨一邊有些塌陷,整張傘面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然而吧握傘的手很穩,那走路的不乏很穩,甚至連落在傘面上的雨水,都發出沉穩的聲響。

望著從雨中而來的人,刑從連忽然想抽一支煙。

林辰踏上台階,收起傘,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他渾身濕透,整個人像從水里撈起,臉上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沒有寒暄或是閑聊,他微微抬頭,很直接了當地問︰「你想破案嗎?」

「想。」刑從連很干脆地回答。

「你相信我嗎?」他又問。

「信。」

「你怕被打擊報復嗎?」

「怕。」刑從連很誠實地回答,想起方才局長的警告,他大概明白林辰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以為自己的回答會令林辰失望,可他卻很明顯看到林辰眼底有了笑意,于是他也笑了起來,說︰「但我更怕破不了案拿不了獎金啊,畢竟現在是麻小盛放的季節啊……」

他說著,見林辰點了點頭,仿佛非常認同他的觀點︰「所以,為了您的獎金和麻小,請讓我加入。」林辰這樣說。

其實林辰的語音並不算響,尤其在漫天大雨中,就更顯得輕不可聞了。

但那一瞬間,刑從連有些怔愣。

在他做出決定尋找林辰幫助到出門的那短短一分鐘時間里,他想過該怎樣對林辰說「請你幫忙」才不會突兀,他也想過林辰會怎樣拒絕自己。

但他未曾想過,林辰會對他說︰

請讓我加入。

如果沒有早上在局長辦公室那五分鐘,他一定會覺得林辰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參與案件。

但當林辰問出那句「你怕被打擊報復嗎」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林辰很清楚自己將承受多大的壓力,並且很清楚,他們將承受多大的壓力。

但他依舊撐著傘,冒著雨,走到了這里,說「請讓我加入」。

他吸進一口煙,問︰「為什麼,不是有很多人不讓你查案嗎?」

「你在乎嗎?」林辰笑了笑,「我一點也不在乎。」

刑從連有俄羅斯血統。

這樣的血統戰斗力極強,並且,這意味著,當他想做什麼事的時候,一定會愛誰誰去你媽。

很奇怪的是,平和安穩如林辰,骨子里,竟也是這樣的人。

刑從連哈哈大笑起來,他被煙嗆得連連咳嗽,卻還是在笑。

「歡迎加入。」他伸出了手,扔掉了還在燃燒的煙。

———

雖然並不在乎投訴或是警告,但刑從連還是考慮到一個常年心髒病犯的老人的心情。

所以他沒有將林辰帶回警局,而是把人帶到了他位于顏家巷六號的家。

屋子里一片安寧,狂風暴雨都被關在了外面。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時間,看著林辰在靠河的木床上,刑從連還是有些心虛的。

所以他主動拿出了毛巾,還泡了杯熱姜茶。

林辰似乎對渾身濕冷的雨水毫不在意,他接過刑從連遞來的干毛巾和茶,卻隨手將這些東西放在一邊。

「其實我這次來,是因為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有把白沙。」他這樣說,從口袋里掏出放在密封袋里的粉色信件。

刑從連接過密封袋,看著里面那把細膩濡濕的白沙,他只覺得頭皮發麻。

因為沒有手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密封袋中攤平信件︰「你知道這信誰寫的?」

林辰沒有很快回答。

因為他對寫信的那個人,其實並沒有很深的印象,在他記憶里,那應該是個很年輕很安靜的姑娘,如果不是要登記每天出入宿舍的人員名單,他或許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

他曾很多次注意到,那個女孩在偷偷看他,也曾很多次收到過那個女孩小心翼翼放在他桌上的信。

天藍色的、米黃色的、粉色的,封面上的字很秀雅,永遠是「林辰收」這三個字,但他從來沒有拆開過……

「寄信人,名叫于燕青,是給我們學校修剪花木的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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