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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乎是艾爾單方面的宣泄,他在看到搖籃的瞬間忘記偽裝忘記威脅,正如當初發現搖籃消失時那樣大腦空白,本能地想要用利爪撕碎德雷這個罪魁。

圖蒙提幼崽的爪尖是稚女敕的,但是刮在人身上同樣會帶起痛感,艾爾下手的每一爪都將德雷的外套撕出痕跡,竟然沒有傷到他一毫。

德雷被這樣瘋狂的襲擊弄得愣住,他從未想過他的厭貓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憤怒、悲傷,那種從心底里涌上來的情緒連帶著他都感受到深深的痛,不是被爪子刮出來的,而是他的寵物傳遞給他的傷感。

原本是重逢重溫舊夢的絕佳時刻,他的寶貝兒卻在傷心。

德雷沒有想到,只是一個搖籃而已,就能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應,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這樣的小物件遠遠比不上艾爾房間里的東西貴重,雖然特殊也只是擺件似的安靜地安置在床尾。當然,引起他拿走搖籃念頭的,還是因為它的大小,與艾爾的身形格外匹配。

但現在,他卻覺得這個決定有些失誤,在多年的果斷和獨.裁中顯得惶恐又茫然,甚至只能愣在原地,任由這只沒有威脅性的白毛團撓他出氣。

他的外套都被抓破了無數撓痕,皮膚卻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剛剛拿他磨爪的艾爾快速跳上床面,無情地踩過德雷睡覺的地方,目標直指搖籃。

艾爾的眼神戒備,在搖籃附近繞來繞去,他的小床充滿了德雷的氣息,那種冷冽、殘忍的感覺掩蓋了生命之樹原本的溫暖,令他更加討厭德雷這個人類。

還好,搖籃是完好的。曾經信誓旦旦決定拋棄搖籃忘記過去的艾爾,此時為自己的失而復得由衷欣慰,他毫無壓力地餃住搖籃外面凸起的支撐桿,輕而易舉地叼起了它。

艾爾可不想繼續將搖籃留在德雷的大床上,他帶著憤怒,叼著搖籃尋找安全的根據地。

當德雷回過神的時候,他的愛寵已經順利將搖籃轉移到了書桌上,搖搖晃晃的鏤空球體還未停止晃動,艾爾就已經如同守衛者一般怒視著他。

他的寶貝兒生氣了。德雷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從艾爾那兒感應到的怒火帶著失而復得的辛酸清楚又明晰,他瞬間覺得,沒有了這個他隨手拿走的小東西,他的寶貝兒當時該多麼難過。

在德雷往書桌走來的時候,艾爾理所當然地發出了警告,四爪的指甲露了出來,隨時準備重新上演剛才的一幕,當然,落爪的地方絕不會是德雷的衣服而已。

「抱歉。」德雷看著戒備的艾爾,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真的當它是個小玩具而已。」

雖然沾染著他熟悉的厭貓氣息,但是艙室里床鋪顯然有人睡過的痕跡,德雷想象之中,艾爾會在漫長的星際旅行里百無聊賴地躺進這個鏤空的球體,晃晃悠悠地消磨著時間。

如果重要的話,他的小寶貝兒一定會來談判。德雷曾經是這樣想的。

然而,從艾爾憤怒的情緒里,他清楚感受到了搖籃的重要,但是,他卻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主動交換。

艾爾將小搖籃往後推了推,即使德雷穿著被他刮破的外套稍顯狼狽,他仍舊不相信德雷是能夠承認錯誤的人,騙子、壞蛋、仇人,隨便一個詞都可以冠在德雷頭頂,一輩子都拿不下來。

他想迷惑我。艾爾想,神情變得更為戒備。

德雷見到艾爾這副模樣,心里涌上無奈,他非常不擅長安撫寵物,因為它們一向畏懼著他。德雷說︰「你會化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條件。」

艾爾瞥他一眼,即使德雷顯得真誠,也不能阻止艾爾保持現狀。

因為,他很容易被人類欺騙,不管是在夜瑰和德雷的一場會面,還是更早一些的談判,都說明他不適合跟人類這種生物進行勾心斗角的本質。艾爾不懂得他們的陰險、狡詐,也不懂得他們慣常使用的把戲,能夠讓他留下來的唯一原因,只不過是想親眼看看夜明獸的生存狀況。

莫斯在就好了。艾爾煩惱地繞到搖籃的後側,耳朵緊緊地攏起,他的人形在德雷面前佔不到任何的優勢,幼崽形態還能獲得這位殘忍的商人一點憐惜,他也不想如此被動地處于這樣的情況,但對于他這樣容易上當受騙、泄露隱秘信息的性格來說,不會說話的獸態顯然更加安全。

而且,如果他現在化形,就是毫無偽裝的真實樣貌,一旦被暗帝的勢力捕捉,永遠難逃糾纏。

于是,艾爾抬起爪子攀住搖籃,縱身一躍,尾巴一甩,就這樣熟練地蜷縮在了輕輕晃動的搖籃里,從鏤空縫隙透出一雙凶猛的豎瞳,視線戒備地盯著德雷。

艾爾的態度很明顯。

我拒絕。

他願意和卡笛交易,卻不接受我。德雷簡直要被這樣的現實氣得想要立刻啟動星艦,仍舊耐心地走近他的寵物。

「你為什麼要為卡笛辦事?」德雷的語氣明顯的不滿意,他不喜歡艾爾的逃避,也不知道卡笛有什麼魅力能讓他守口如瓶,「錢或者權力,我一樣能夠給你。」

甚至,比卡笛給的更多。

艾爾透過搖籃的鏤空盯著德雷,他甚至有一瞬間不知道卡笛是誰。

然後這位自負的暗帝說道︰「他不過是自由聯邦的少將,背後的勢力僅僅是聯邦總統的姻親而已,他能給你什麼?」

少將……艾爾終于從恍惚的大腦里挖出來了卡笛這個名字,查克號短暫的假主人。

艾爾瞬間失去和德雷對話的**,在搖籃里翻了翻身。

德雷看著他的小寵物搖晃著搖籃,不感興趣地別開頭,仿佛又要偽裝成一只听不懂人話的普通厭貓,蒙混過關。

他向前走兩步,艾爾只是動了動耳朵,仍舊保持著蜷縮的姿態。

艾爾覺得,他不能化出人形,在多次與德雷較量和相處之中,只有成年獸態可以與這個男人抗衡,而人形,大約連莫斯都打不過。

至少,他披著一層可愛的外表,德雷暫時只能保持著溫柔的態度,而不是像另外一些人,將珍獸的人形當作虐待的目標。

以至于艾爾肆無忌憚地無視他的話,繼續裝傻充愣,如果不是帶不走搖籃,他肯定立馬跑出這個地方。

德雷不知道艾爾在想什麼,但他對乖巧的毛絨寵物的縱容是肯定的。

不管是交易還是妥協,還是平等的人類形態更加適合他們現在的狀態,因為,看著毛絨絨的一小團,他實在太容易心軟,恨不得毫無底線地答應艾爾的所有要求。

他站在桌邊看著艾爾晃動著搖籃,時不時瞥他一眼,一開始堅決要求談判的心,漸漸軟了下來。

「小傻瓜。」德雷終于換了稱呼。

艾爾懶得理他。

「小笨蛋。」德雷的語氣顯然溫柔又縱容。

艾爾抖抖毛什麼都听不到。

他問道︰「你想為卡笛捕捉小越嗎?」

哼。艾爾尾巴輕輕甩了甩,卡笛就算是聯邦少將也不可能驅使他去做這種事情,只不過,小越的處境並沒有被販賣到人類手上好多少。

一只鳥類珍獸,不能自由地飛翔,終日困在牢籠中,再多的寵愛也不過是悲哀。

德雷靠近這只仿佛已經睡覺,耳朵和尾巴輕微晃動的白毛小獸,他不知道艾爾是什麼凶獸,仍是以厭貓來劃分寵物的所屬。

當他伸出手的時候,那雙閉上的淺棕色大眼楮忽然睜開,充滿威脅地盯著他。但德雷從不會被這樣的外貌嚇到,仍舊將手指放上了搖籃的邊緣,輕輕地讓這個搖籃晃起來。

德雷看著艾爾戒備地眼神,珍重地勸告道︰「你最好放棄這個念頭,因為衛良會跟你拼命。」

即使他將衛良說得像是愛護寵物的絕好主人,也無法阻止艾爾內心的悲切,他腦子里跳過無數主人與愛寵的關系,當小越真的體會到自由的重要時,衛良早晚會變得不再重要……

「小越,可是衛良的小兒子。」德雷平淡地拋出一顆驚雷,「你想要其他凶獸我都可以幫你捉,但是小越不行。」

一秒鐘前艾爾還在敬業地裝成普通野獸不懂人言的樣子,忽然就躥起來,淺棕色的眼楮里散發著琥珀的光輝,震驚的情緒從劇烈擺動的搖籃都能傳遞出來。他呆愣得開始分辨,這個小兒子,是當做兒子飼養的寵物,還是真的擁有血緣關系。

德雷滿意于他可愛的模樣,選擇原諒艾爾內心的市儈和諂媚,一只貪圖錢財的寵物,對他來說不算難養。

他笑了笑,扶住搖籃,讓這只愣神的家伙穩穩地站好,說道︰「它可是未來囂張跋扈的二世祖,所以暫時不要去惹它。卡笛想要你幫他捉什麼凶獸,你可以告訴我。」

艾爾的眼楮盯著德雷,里面充滿了震驚、恐慌、疑惑等復雜情緒,人類與珍獸擁有後代聞所未聞,所以小越是衛良的兒子,信息量兼職比「小越是華焰鳥」還要可怕。

「不裝了?」德雷問道。

在他看來,艾爾是被小越的身份驚訝到了,只要稍微有一點趨利避害的意識,今後都不會將主意打到那只鳥身上。

而艾爾的想法和他截然不同。

艾爾覺得,自己應該追問衛良的身份,應該尋求前因後果,但現在,他竟然只有一個念頭——德雷是珍獸的知情人,德雷和珍獸是朋友。

德雷,在干著買賣朋友同類的事情!竟然還許諾能夠為他捉到更多的凶獸!

那麼這件事情就非常惡劣了。不管這位暗帝是處于「位高權重的人互相利用」還是「衛良一家單獨特別」的心態,還是單純的進行著凶獸販賣,都非常的不值得原諒。

震驚之後,艾爾心中是更深的恐懼。

衛良是珍獸,也許還是德雷的同伙。

他必須重新評估這兩個人的關系,更需要同伴一起分析復雜的情況。艾爾的思維一向是簡單粗暴的,這麼復雜仿佛隱藏著驚天□□的事情,他根本就想不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德雷並不覺得捕捉珍獸和販賣珍獸是一種錯誤!

艾爾看他的眼神都有點發綠,覺得爪子癢,很有必要磨一磨,心中許諾過絕不傷人的誓言仿佛在漸漸融化,緩緩站起來,在德雷面前慢慢踱步,考慮從哪兒下爪比較好。

德雷等著眼前的白色小獸化形坦白,雖然他不喜歡艾爾滿口尊稱、利益的表情,但是和人形總是要好溝通一些。因為,看到這副可愛的毛絨絨模樣,他實在是忍不住臉上的笑意和心里的愛憐,沒辦法中立又嚴肅的糾正艾爾走偏的道路。

畢竟,沒有比同類出賣同類更可悲的事情,他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艾爾因此感到羞愧和後悔。

即使艾爾的人形是年輕人,但獸態如此弱小,必定只是一個孩子,還有那個莫斯,說著兄長的名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表兄弟尚且還要存疑。

如果艾爾是被陰險的人類利用的,還有回歸一片赤誠的機會。

現在,就是那個機會。

這只內心掙扎的厭貓似乎還在猶豫,打量著自己是否值得信任。德雷第一次努力地想要展現出他作為男人的成熟可靠,即使平時冷漠的眼神都嘗試收斂起來,自以為溫柔的盯著艾爾……的尾巴。

不知道他拿什麼樣的條件交換可以獲得尾巴的撫模權。既然十億和森塞所屬可以讓艾爾回到他身邊,那麼不知道要什麼條件才可以獲得一只乖巧的凶獸當寵物。

德雷看著艾爾在面前踱步,似乎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他的目光離不開那條大尾巴,因為白毛小獸的氣焰,導致艾爾的尾巴甩動得格外可愛誘人,于是,他還是沒忍住打破這絕佳的交談時機,妄圖展現自己親切地伸出了手。

可惜,他還沒感覺到蓬松的觸感,手背就遭受了一道狠抓!

艾爾始終提防著他,沒想到果然等到了,他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現這種幼稚的姿態,但是內心的怒氣絕不是寬宏大量能夠處理好的,畢竟,這個男人模過他的尾巴、偷了他的搖籃,再加上一條與珍獸勾結進行販賣同類交易的疑點,在他心里依舊達到了罪無可恕的境地。

如果不是幼崽的聲音吼出來顯得格外弱勢,他必定會在出爪的時候嗷地一聲讓德雷嚇得心驚膽戰。

純屬暴動的意外,除了德雷最初的一聲嘶痛外,安靜得只剩下艾爾激動打在桌面上的聲音。

德雷詫異地忍受著艾爾的發狂,甚至還有心情去擔憂桌面會不會太硬,震傷他稚女敕的肉爪。畢竟,在經過衛良權威的鑒定之後,德雷已經將艾爾列入需要關愛的幼崽隊列。

連帶著人類時的諂媚阿諛都劃歸成了莫斯耳濡目染的過錯之中。

艾爾的憤怒非常短暫,主要是對手單純的挨打令他心里更加埋怨,搞得像他無理取鬧一樣。

單方面的無理取鬧之後,德雷無奈地看了看手指和手背的細碎傷痕,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交換條件?」

想得美。艾爾甩了甩尾巴,重新回到了搖籃中,既然德雷在知道他是珍獸之後沒有進行過強迫,那麼,在交易達成之前,這個男人不會輕舉妄動。

「困了?」德雷覺得艾爾確實就像是小孩,不過是稍微運動量大了一點竟然真的困了。

他伸出帶滿抓痕的手,不怕死地模了模艾爾的背毛,獲得寵物呲牙威脅。

但是太可愛了,德雷都不忍心讓他徒勞無功,內心已經為他提供了一二三四條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絕佳選擇,即使這些條件會讓他格外麻煩。

「明天,我們好好談談。」

然後,他特地為艾爾關上了燈。

美好的一天從搖籃開始。

暫時取得寵物之戰勝利的艾爾,難得地在別人的地盤睡得毫無知覺,大約是許久沒有回到搖籃的懷抱,令他更加沉浸在這樣的溫暖與安寧之中。

一向早起的艾爾,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當他從睡夢中清醒,已經听到德雷略帶抱怨的聲音低聲說道︰「怎麼把貓帶來出來了?」

沉穩威嚴的聲音回道︰「小越要帶的。」

不過一會兒,他的頭頂就出現了羽翼撲扇的響動,小越竟然不請自入,落在了艾爾的搖籃邊上。艾爾一抬頭就看到那雙深灰色的小豆眼,一眨一眨地,隨著腦袋歪頭看他。

艾爾爬起來,抖抖毛,搖籃輕輕晃動的時候,小越像是站不穩似的張開翅膀往衛良那兒飛去,還發出一聲得意地「啾」。

大約就是,喊醒了沉睡的白毛猛獸,求夸獎的意思。

艾爾從搖籃跳出來,清楚的看到了拜訪的客人。疑似華焰鳥的小越,還有……它的父親。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和艾爾接觸過的普通人類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常年處于發號施令的位置,帶出了一絲威嚴。他實在不知道,珍獸怎麼能夠做到掩蓋身上的氣息,即使是小越,都擁有獨特的辨識信號。

淺灰色眼楮的男人看見那只白色的幼崽從搖籃里跳出來並不驚訝,凶獸的幼崽總是會有一些獨特喜好,就連小越,都喜歡睡在他的床頭,還一定要親自撕扯一堆布條,堆積成鳥窩的模樣。

而這只幼崽,身手輕盈地走過來,在他面前停步,用淺棕色的眼楮仰望著他。

「走吧。」衛良並沒有覺得他帶著思考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對德雷說道,「去看看夜明獸。」

新的一天正如老友的互相拜訪,在衛良提出看看夜明獸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城堡的後花園。

那是和霍特凱拉截然不同的花園景色,因為這些鮮艷的花朵,根本不可能在霍特凱拉人造的環境里生存。

「你把他養在池子里?」衛良看向花園不遠處的觀賞池,上面竟然不符合季節地盛開著幾朵睡蓮,這顯然不是夜明獸適合的生存環境。這種凶獸空有化形能力,體質卻非常脆弱,稍稍被污染的池水,都可能引發他們的病癥。

德雷看了看遠離他們的艾爾,他像觀察者一般看著小越帶著安潔莉娜玩耍。那只普通的森塞貓王,顯然有些畏懼靠近艾爾,盯著地面那只啾啾啾的赤鳥出神。

「說話。」衛良不太滿意他的漫不經心。

德雷回道︰「不是,我沒讓他去池子。」

「那他在哪兒?」

他們在花園里的休閑椅子上坐著,手邊空蕩的桌面,還放著一朵含苞欲放的夜瑰,這種暗夜里鮮紅的花朵,一向是德雷的最愛。

德雷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遠處的毛團,如果不是考慮到艾爾極力隱瞞的態度,他早就坦誠地告訴這位老友,他的寶貝兒是可以化形的。

他沒有回答衛良的問題,而是刻意問道︰「需要茶嗎?」

隨著他的話音,屬于暗帝的侍從已經按照這兩位慣常的習慣,準備好了茶點,服務的隊伍並不浩大,但是為首的不再是林斯特,而是一位金發的年輕人。

衛良從他出現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夜明獸的氣息,濕潤的、清澈的海洋味道,連遠處玩耍的小越和艾爾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你叫什麼?」衛良問道。

侍從將茶盞放在衛良手邊的桌上,聲音溫柔又悅耳,答道︰「衛先生,我叫月澄。」

在衛良的記憶里,德雷從不購買凶獸,夜明獸卻是一個意外,他曾在通訊里見到這位月澄傷痕累累,心里仍存著一絲愧疚,他不能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再冒風險。

「抱歉。」衛良端過那盞茶,「多委屈你待在這個不靠譜的人家里幾天。」

「我非常感謝大人的幫助,也感謝衛先生。」月澄並不多話,他不習慣在暗帝的城堡作為一名身價百萬的客人,即使德雷沒有要求他必須償還價款才能獲得自由,月澄仍舊覺得,侍從才是最適合他的位置,也是他能夠撫慰內心的唯一方式。他熟練的放置好桌面上的茶點,說道︰「德雷大人說,下個月,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帝國了。」

衛良覺得手中的茶有些燙口,說道︰「對于你們來說,馮克帝國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沒有明面上的凶獸販賣,都應該歸功于鐵血果斷的獨.裁主義,雖然貴族階級制度森嚴,至少在任的帝王頭腦清明,辨得清權力與殺伐的關系。

「也許,你可以考慮將它變為第二個馮克帝國。」德雷無數次提出這樣的建議,多年過去仍舊沒有改變。

可惜,衛良輕輕吹拂茶面,並沒有理會他。

那雙淺灰色的眼楮望向不遠處,赤紅的鳥在花園顯得格外醒目,它將小小的貓王當作坐騎一般,時不時踩在安潔莉娜的項圈上,驅使著爪下的小貓向前奔跑,而自己張開翅膀感受不一般的清風拂來,發出興奮的鳴叫。

此時,艾爾已經走了過來。

當夜明獸出現在花園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那股獨特的氣息,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月澄的身上,艾爾無疑是松了一口氣,即使夜明獸是在德雷這里出賣勞力,也比養在池子里當作觀賞更好。

他不知道德雷是出于什麼目的,但是內心的掙扎和糾結減輕許多。

艾爾端坐在衛良和德雷面前,思考著要不要找機會化出人形問清內心的疑惑,他的秘密簡單又重要,如果面前的兩個人是善,那麼他算是找到了同盟,如果這兩個人是惡,他很可能將同伴至于死地……

矛盾縈繞在他心里,尾巴煩惱地在身後甩來甩去,恨不得自己擁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如果莫斯在就好了。艾爾再次想到。

「親愛的,怎麼了?」德雷從他走來的時候,視線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白色的絨毛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鮮亮,那雙眼楮帶著琥珀的光芒,充滿復雜的情緒。

最終,掙扎的艾爾抬爪模了一下他的褲腿,當做是自己的贊許,並沒有選擇化形。

畢竟,將原本的面貌暴露出來,就是無可挽回的選擇。而德雷,這個偷搖籃的賊,還當不起他如此鄭重的信任。

而德雷顯然不想要這樣的贊許,他伸出手妄圖抱起艾爾,語氣欣喜地問道︰「要抱抱?」

艾爾不給面子的蹬了蹬腿,轉身就跑回了小越所在的地方。

「你給他取的名字,真是讓人喊不出口。」衛良看著三只小獸的玩耍,他已經無數次听到了德雷呼喚寵物為「寶貝兒」「親愛的」。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德雷看著艾爾毫無違和地和小越打成一片,覺得小獸之間的氣場果然是一致的,「說不定哪天,他就化形了呢。」

衛良確定艾爾是一只凶獸的幼崽,卻並不能確認他是什麼物種,白色絨毛的獸類種類繁多,即使運用數據庫信息進行搜索,也不能保證那是艾爾。因為這只幼崽身上的氣息,陌生得令人抗拒。

他能夠從小越敏感的反應感受到德雷愛寵的不同,一只不會被小越壓制的同時令森塞貓害怕的凶獸,必定不會低于危險警戒線的四星。

但是四星以上的凶獸稀少得就像是存活萬年的鳳凰,絕不會將他們的幼崽毫無防備地遺落在人類的居所之中。

當衛良看到安潔莉娜溫順地退後,而小越興致盎然地撲向艾爾,決定暫時放下他的困惑。他問道︰「昨晚的約瑟夫查到了嗎?」

「沒有。」德雷的十指交叉,很不滿意這個問題,「那不是赫哲人,真正的約瑟夫.K遠在木蘇星系,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我有一個猜測。」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衛良獲取到需要的信息,「也許那是卡笛。」

他的猜測一向伴隨著無數鐵證,確切得只差一紙公告就能宣布證據確鑿,衛良說道︰「卡笛最近一直在聯邦巡航艦上,出現的位置里剛好有利達拉和森塞。他對凶獸有著莫名其妙的執著,在三天前,突然撤回了之前關于凶獸的懸賞。」

「他終于發覺自己出的十萬蠢得可笑了?」德雷嗤笑一聲,和他當初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十萬在黑市里基本就是一只凶獸的起拍價,想買到凶獸幾乎是痴心妄想,而那些外界流傳的低價凶獸,大部分都只是偽裝出來的普通獸類。市場標價雖然低廉,但是在他的黑市里,絕不會有低于五十萬的凶獸被買走。

德雷听說過這位少將的性格,在衛良每次不贊同的評價里,始終充當著乖張的無能姻親角色。行事心血來潮,往往被外界當成笑柄,卻無法阻止他的突發奇想。

衛良卻不這麼想,他對卡笛的了解遠勝于德雷,他說︰「十萬對他來說是一個安全的價格。你把它當做笑話,軍部也一樣。卡笛如果再給懸賞提高個幾萬,就會引起上面的警覺,認為他有私自買賣違法亂紀的可能。現在,十萬的可笑懸賞,不僅幫他將需求凶獸的消息散播到了各個角落,還保證了自身的安全。事實上,已經有很多星際商人私底下接觸過卡笛了。」

說到星際商人,德雷不禁看向了站在一旁看鳥撲貓的艾爾,細白的絨毛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毛,連尖耳朵都顯得細女敕可愛。

「星際商人。」德雷對這個人群並沒有什麼好感,「那麼,他們真的抓到了凶獸?」

「沒有。」衛良將這些消息盯得很緊,星際商人吹得天花亂墜的凶獸,大部分都知道普通獸類,所以卡笛也一直沒有回去親眼看看。

凶獸不是那麼容易被捕捉的生物,他們只會越來越謹慎。

「但是卡笛能夠給出的價格,不會低于三百萬。」

安潔莉娜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昨晚競爭抬價的人真的是卡笛,他一定做好了三百萬買回一只森塞貓王的準備。

自由聯邦的少將,不應該有那麼多的閑錢,哪怕他是總統的姻親。

「啾!」小越發出開心的鳴叫聲飛在前方,安潔莉娜聞聲奔跑著追逐在它身後,渾身的絨毛顫抖著,跳躍得像一顆毛球。

小越和安潔莉娜玩耍,而艾爾在一旁端詳著這只官方蓋章的二世祖。小越渾身的赤羽和昨天一樣鮮亮,甚至因為擁有了新的玩伴變得更加愉快,啾啾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過,哪怕不懂得他具體說些什麼的艾爾,也能完整接收到小越心里的歡喜。

他看到小越伸爪落在安潔莉娜的項圈上,扇扇翅膀就驅使這只小貓王邁開步子帶它遛彎,然後沒兩步就落在地面上,被安潔莉娜溫柔的爪子撲得滿地打滾。

此時此刻,艾爾忍不住轉過頭去看衛良。什麼樣的父親,才會給兒子買這麼一個玩具,縱容它在泥土草坪上四處亂滾。

艾爾在看到小越不顧體面地扮演著一只會被貓撲到的傻鳥之後,完全確定了它的年齡。

超過十歲都算高估,幼稚得難以置信。

珍獸都是早熟的,艾爾像它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甩著尾巴去圖書館看書了。

再是通人性的小越,也只是擁有普通鳥的外表的小孩子。

貪玩、任性,帶著安潔莉娜如同找到了一起瘋狂的小伙伴,啾啾啾地興奮表達著自己的想法。而安潔莉娜確實是一只性格溫順的貓,安靜又順從,完全屈服在小越的珍獸氣息之下,小越要求什麼,它就做什麼。

艾爾感嘆著獸類的敏感,一邊惋惜小越的囂張。果然有父親的寵愛,即使是珍獸也和普通鳥類沒什麼區別。

他轉身看著閑聊的那兩個人,實在是看不出衛良有一絲珍獸的樣子,倒是傻爸爸的形象格外清晰。

「啾!」小越的叫聲帶著興奮,向出神的艾爾沖來。它發現了新的玩法,想要撲倒這只看起來可怕其實很溫柔的白毛猛獸,它伸展開利爪,預料中的艾爾會像安潔莉娜一樣趴伏著躲開它的襲擊。

「小越!」

在它利爪刮過皮肉帶出艾爾一聲低嚎的時候,小越听到了屬于德雷的聲音。震驚、怒斥夾雜在一起,正如父親發火似的可怕,讓小越不禁發顫地一抖。

而艾爾受到襲擊還沒回過神,就被抓進了熟悉的懷抱。他的後頸有點疼,但並不妨礙他的掙扎。

「別動。」德雷的聲音低沉,帶著命令,「你受傷了。」

終于意識到自己在小孩子的瘋耍中受傷的艾爾,內心涌起的竟然是一陣茫然,他早就習慣成年獸態堅如鐵壁的皮膚,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後頸滲起出血的痛感。

艾爾後頸的女敕皮被小越撲過時刮到了,雖然它是只小鳥,趾爪卻格外鋒利。

德雷心疼地撥開白毛,見到女敕紅的皮膚上有四道紅腫的爪痕,絲絲血跡凝成小血珠,雖然不深,但還是破了皮。德雷皺了皺眉,幾乎是埋怨地問道︰「你不給兒子剪指甲?」

「鳥,為什麼要剪指甲?」衛良覺得他的問題有些可笑,「它的趾爪自然是越鋒利越好。」

利爪是他們的武器,在危機時刻用尖銳的趾爪保護自身安全是必要的事情。作為導致艾爾受傷罪魁禍首的父親,衛良仍舊第一時間表達了關切,「他還好嗎?」

此刻,剛剛被德雷吼得愣神的小越,也撲了過來,它沒心情去玩了,趕緊啾啾啾地詢問著和衛良相同的問題。

「回去!」在小越準備湊過來落腳的時候,德雷語氣凶狠地訓斥了一句,之前還敢不顧分寸胡亂亮爪的小越不敢招惹這位凶神,撲撲翅膀,站在了安潔莉娜的項圈上,和它的大貓一起仰望著懷里的白毛猛獸。

即使是艾爾,都覺得德雷對待小越的態度有些過分,雖然小越性格囂張,但是作為一只年幼的珍獸,擁有活潑的性格是幼崽的權利,他準備從這個獨.裁的男人懷里翻出來,卻被一雙手牢牢抓住。

德雷是不想放開艾爾了,正如他之前所擔憂的那樣,艾爾的皮膚過于嬌女敕,根本受不了小越的一爪子。他說︰「它這麼不知輕重,都是你慣出來的。」

帶著莫名其妙的埋怨,德雷扔下老友,抱著愛寵就走。

還好我不是一只普通的貓。艾爾被德雷撥開毛強勢地摁在大腿上,將那一片傷口露了出來,小越的趾爪鋒利,留下的痕跡不深,但是消毒液噴上去,還是引得艾爾一顫。醫療條件如此先進的時代,該有的痛感在沒有麻醉的時候還是不會消失,幸好,治療儀的消毒液本身帶有麻醉作用,不過一會兒,滲血的傷口就愈合得只剩紅痕。

換成普通的貓,肯定會怒起給德雷一爪子,聊表憤怒。艾爾只是在林斯特說可以了的時候,猛然跳開,表達他對德雷的不滿。

「你想說小越只是一個孩子?」德雷慢條斯理地點頭讓醫生收起治療儀,從艾爾的抗拒分辨他的想法,「但是你要知道,小越不可能永遠躲在衛良的庇護下。」

艾爾並不想和他交流衛家的育兒心得,只是覺得,德雷沒有必要語氣凶狠地斥責一只幼崽。

要知道,艾爾小的時候,沒少給別的幼崽帶來麻煩,甚至比小越更加任性。當然,這種不齒于口的事跡,並沒有四處宣揚的必要。

只不過是一點小傷,根本沒必要小題大做。

然而,德雷不這麼覺得,他不顧艾爾反抗地強行抱起他,往臥室走去。在艾爾遺憾地覺得今天和小越的會面終結在一個冷酷無情斤斤計較的男人的怒火中時,才發現,這是自己怒火的開始。

德雷的手掌一直撫模著艾爾的後頸,避開了傷痕的位置,不斷丈量著幼崽頸部大小,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引起艾爾的警覺,還令他升起一絲感慨。

艾爾覺得,德雷對寵物真的是相當看重,先不提與摯友孩子一般見識的幼稚行為,至少對他受傷的擔憂,準確地傳到了艾爾的心里。

還是好好談一談吧。乖巧的艾爾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甚至考慮坦白從寬,再相信陰險狡詐的人類一次。

他努力考慮著開場白,希望可以不著痕跡掩蓋海藍星的信息,然後和德雷開誠布公。艾爾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看著德雷在臥室書桌拿出來一個盒子,沒有繁復花紋,像是普通的裝飾盒一般便于攜帶。

在德雷伸手溫柔撓他下巴的時候,還雙眼微眯,順從地抬起了頭。

愛寵難得的乖順令德雷很滿意,他估模著艾爾脖頸的大小,取出盒子里的東西,毫無預兆地給愛寵扣了上去。德雷說道︰「這個大小應該合適。」

白色的絨毛,黑色的項圈,還有……瞪得愣圓的琥珀雙眼。

瞬間,艾爾的雙眼變為豎瞳,帶著憤怒直接當面給德雷一爪子。

他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受到脖子上的異狀——德雷知道他是珍獸,會化形,居然還敢給他帶項圈!

這種莫名恥辱的感覺令艾爾渾身絨毛炸起,即使他現在只是弱小的幼崽形態,也發出了威脅的嘶吼,哪怕听起來不過是細細碎碎的幼崽撒嬌而已。

原本等待著嘉獎的德雷,終于意識到種族之間的巨大差異,對他來說貴重得無可取代的東西,對艾爾來說,僅僅是一個項圈似的道具。

用來馴服凶獸、彰顯獨.裁的道具。

「這不是項圈!」德雷後知後覺的解釋卻說不出口,短暫的猶豫之後,他只能嘗試平和地說服艾爾,「小越的爪子太鋒利,而且下手沒有分寸,戴上這個能讓它收斂一點。」

艾爾再也不相信這個人類的狡辯了,他和小越根本不需要威懾,這是赤.luoluo的挑撥離間!

「它可以站在你身上,像安潔莉娜一樣。」德雷回想著艾爾與小越帶著小貓王玩耍的友好畫面,希望艾爾能夠接受這個東西的另外一種用途。

被類比成普通貓的艾爾非常震驚,他為什麼要出去帶孩子!還和安潔莉娜同等地位!

「我不希望你再被刮傷,它走了就給你取下來,或者……」德雷終于暴露出不講道理的霸道,「你就待在臥室,不要出去了。」

艾爾好不容易能夠找到疑似華焰鳥的珍獸,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觀察,他怎麼也不可能待在臥室乖巧地順從當一只寵物,帶著項圈,取悅德雷。

艾爾猛地蹬起脖子上的黑色項圈一樣的東西,腳掌接觸到的不知道什麼材質,沒有明顯的硬物觸感,他竟然弄不下來。

但毫無疑問的是,只要他變回成年獸態,無論什麼項圈都能碎的七零八落。

他狠狠瞪了德雷一眼,決定早晚收拾這個無法無天的人類,艾爾跳下桌面,直接往花園奔去,他的速度很快,忍住化出成年獸態的**,找到衛良解決自己的疑惑。

白色的毛團憤怒地奔跑在走廊上,路過巨大落地窗時,他看到了自己的幼崽時期毛絨絨的樣子,長毛覆蓋之下雖然看不見項圈的影子,但騙得了眼楮,騙不了自己。艾爾被德雷圈養了,當作寵物對待,始終沒有獨立的自由和平等。

艾爾怒得向自己的鏡影發出一聲低低的嚎叫,雖然听起來和小女乃貓差不多,卻充滿了他內心的氣惱。

向自己發過脾氣的小獸,轉身奔進了花園,連身邊驚嚇得後退兩步的月澄都沒法吸引他一個眼神。

他想法非常簡單,找到衛良,然後帶著搖籃回家。

「啾!」小越看見艾爾的瞬間就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它一直盤旋在白毛猛獸的頭頂,卻遲遲不敢落腳,最終回到了衛良的肩膀上。

德雷所說的有一點是對的,艾爾感受到了小越的害怕,從這個「項圈」傳遞出來的氣息,令珍獸感到恐懼。但對于他來說,這種畫蛇添足的「好意」,只會令他更加討厭德雷這個自以為是的人類。

艾爾看著衛良,那雙淺灰色的眼里沉澱的是他永遠企及不上的沉穩,他想和這位年長的珍獸.交談,想知道衛良和德雷面對珍獸的買賣究竟處于什麼樣的立場。

然後,衛良模了模他的頭,輕柔地就像平時模小越一樣,引得憤怒的艾爾愣了愣神。

那雙手掌溫暖又干燥,很好地撫平了他內心異常波動的情緒,甚至令他產生懷念的感覺。

他說︰「非常抱歉,小越讓你受傷了,我已經教訓過它,希望你可以原諒這個莽撞的家伙。」

話音剛落,肩膀上的赤鳥就發出一聲婉轉的啼叫,仿佛在述說著自己的歉意。

艾爾看了看這只年幼的赤鳥,忽然羨慕起它來,闖禍之後有長輩進行正確的引導,為它賠禮道歉,這樣的場景曾在他漫長的幼崽時期出現過無數次。

于是,在兩雙充滿期待的眼楮里,艾爾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憤怒,溫柔地伸出前爪,低了低頭。這表示,他願意原諒小越的行為,並且衷心祝願小越茁壯成長。

埋藏在白色絨毛下的黑色項圈,在他低頭的時候 亮地閃著光,衛良詫異似的問道︰「他給了你這個?」

什麼?艾爾抬起頭,並不能領會衛良的意思,泛著琥珀色的雙眼滿是困惑。

衛良笑了笑,再次模了模艾爾的頭頂,他說︰「德雷是一個討厭又幼稚的家伙,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喜好依舊難以——」

「大人!」衛良帶來的人發來緊急通訊,直接打破了這場和諧的談話,「聯邦的戰艦出現在附近,要求搜查飛船。」

「誰的隊伍?」

「是卡笛少將。」

卡笛一向是乖張的性格,衛良是親眼見證他從軍校畢業,加入軍部一路升職,但是隨著年齡增長的只有軍餃,而不是沉穩的氣度。

衛良看了看充滿期待等著他的艾爾,雖然知道這只小獸想要與他進行談話,仍舊低聲說道︰「抱歉了,小朋友。」

「我們必須走了。」

德雷本以為回避能夠撫平艾爾的誤會,卻沒想到會收到衛良準備離開的消息,當他趕到花園的時候,只剩下了他的寶貝兒。白色毛團乖巧的坐在平時玩耍的地方,遙望著某個方向,仿佛可以從這里看到衛良的飛船。

不知道為什麼,德雷感受到了遺憾,從心底里升起來的期待、遺憾交織在一起,令他無法辨別出這是誰的情緒。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欣喜的,欣喜自己的寵物還安靜的等待著他。

「想去送別嗎?」德雷問道。

艾爾看他一眼,抬起腿蹬了一下脖子上深黑色的項圈,嫌棄的意思溢于言表。

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的艾爾,還是舍不得臥室里的搖籃,他已經打定主意,等德雷從臥室里出來,他必定要趁這個人類沒有防備的時候逃得遠遠的。

而且,要帶著他心愛的搖籃。

那個黑亮的項圈被艾爾深深地反感,德雷再是不舍得,也只能承認它不受歡迎的事實。

德雷覺得可惜又遺憾,攤手選擇放棄掙扎,解釋道︰「這個東西必須特殊的儀器才能弄下來,就委屈你再跟我走一走。」

艾爾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說法,跟在了德雷的身後,如果這個男人真的能夠信守承諾取下項圈,他可以重新考慮和德雷談判的可能性。他在心里打著月復稿,努力將「不準再打搖籃主意」排在最後,迅速選出了自認為最佳的提問順序︰第一,為什麼買賣珍獸,第二衛良是什麼種族,第三……

他盯著那道不可信任的背影,深深懷疑這兩個問題提出來,他就必須面對無數的質問和試探。

作為一個永遠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圖蒙提,艾爾還沒有想要用智商挑戰人類的打算。他煩惱地甩甩尾巴,不得不面對自己孤身陷入如何言簡意賅提問又不泄露自身秘密的難題。早知道,就應該跟莫斯多學一學談話的藝術,而不是每天關注著香果種植培育所需的氣候與海藍星建造果園的可行性。

在離開花園的時候,他忽然听到了特殊的轟鳴,巨大的、戰艦一般的聲音越來越近,艾爾只需要轉過頭就能看到那艘帶有自由聯邦徽記的戰艦出現在城堡的不遠處。

此時,屬于林斯特的報告通過通訊同時傳達到德雷面前,「大人,自由聯邦的卡笛少將以追捕通緝犯名義要求進入領域!」

德雷眼神一暗,說︰「他已經闖進來了。」

這是帝國的領土,顯然卡笛並沒有在意這些的打算,他發給德雷的通告,明目張膽地寫著追捕通緝犯要求國際配合,先斬後奏。

他不得不點開通信,立刻聯絡衛良。卡笛的突然發難顯然不是一時興起,這位一向和衛良不對盤的人,必定準備了別的東西,要在這個時候讓老對手無處可逃。

德雷最擔心的,還是小越。

「衛良,卡笛追過來了。」德雷的通訊迅速被接起,「我收到了警告,他要將你的飛船劃入通緝犯行列。」

「嗯。」衛良沒想到卡笛依舊如此任性,但這樣的情況已經通過飛船準確的傳達到了他眼前,屬于自由聯邦軍事警告的標志,正在要求他們的飛船停止飛行。

他說︰「卡笛想當場抓住我和帝國勾結的證據,但我沒想到他會如此沖動。」

在這種敏感的時期,卡笛只要在現場發現這艘從帝國領土上起飛的飛船里有衛良的蹤跡,他就能夠大肆宣揚上將的投敵賣國。

即使沒有,卡笛也可以偽造。自由聯邦內部的戰爭處于微妙的平衡之中,卡笛這樣的舉動可能推翻一個派系,也可能自損大片民心,怎麼想都是風險之中忽然興起的浪頭,毫無預兆地要掀起巨潮。

德雷對于卡笛的輕舉妄動非常不滿,他說︰「我會用夜瑰攔住他,你們提到最高速度離開。」

「你的夜瑰啟動至少需要十分鐘,這就是大型星艦的弱點。這段時間足夠卡笛將我們飛船迫降或者擊沉了,也許你也可以就此思考一些我曾提出的建議,而不是全部否定。」哪怕自由聯邦的戰艦追逐在飛船身後,衛良的語氣仍是一派從容。

「現在是說教的時候嗎?!」德雷已經不想理會老友無時無刻的刻板性格,「如果你被他抓住怎麼辦?」

艾爾听到這話時,忍不住豎起耳朵,他抬起頭,就能看見通訊影像中,衛良淺灰色的眼楮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的意外。

然而,衛良說道︰「我被抓了不會怎麼樣,卡笛要想動我沒有那麼容易,最多也就是內部禁閉和問話。但是小越,我會想辦法送它出來,聯邦法律可以保護我,卻不能保護它。交給你了。」

艾爾眼楮瞪大,理解到了衛良的意思——他要送小越出來,讓德雷保護它。

小越囂張跋扈,卻那麼幼小,整天只會啾啾啾地叫喚,如果沒有父親在身邊,不知道會遭到德雷多少虐待!艾爾忽然涌起一種感同身受的傷感,他不希望小越被迫成長起來,也不希望德雷暴躁的脾氣促使小越感受到人類的可怕。

「小鳥還是要在父親身邊最好,你們加速往帝國方向行駛,我會攔住他們。」德雷語氣輕松,其實並沒有把握,夜瑰強制起航也至少需要四到五分鐘,這個時間,很難不會出現意外,「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可以先把那只愛搗亂的小家伙關在籠子里,這樣就能——」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忽然听到一聲輕嘯,渾厚、響亮,帶著宣告主權的威脅,蓋過了戰艦飛過的轟鳴。

夜晚的花園已經沒有他的白色厭貓,只有空中出現的巨大的身影,掩映在黑夜與赤紅燒灼的烈火中,如同一道閃電照亮夜空。

那是四肢利爪閃著寒光的可怕生物,是傳說中預示著災難與死亡的凶獸。

它凶猛地沖上天空,直接對上了那艘發起攻擊的戰艦,揮起翅膀帶著烈焰掃向卡笛的戰艦,根本不管面前的龐然大物是一艘攜帶機甲能夠殲滅軍隊的人造凶器。

「夜瑰還有多久!」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刻,德雷的聲音帶著憤怒傳遞到林斯特那邊。

他仰頭看見烈焰中的凶獸發狂地撲向戰艦,妄圖用利爪撕碎這塊堅硬的鋼鐵,在相隔幾百米的地面,也能听到凶獸撞擊戰艦發出的沉悶聲響——

「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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