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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天香居不遠的一家酒樓二樓臨街的窗戶前,莊凝端著酒杯立在那兒,鳳眸微斂光華,似是漫不經心地看著街上的熱鬧與繁華。

在他身後七步外是一張圓桌,桌旁坐著一個一身錦衣的中年男子,眉目之間俱是凌厲與算計。

宋承琨看向莊凝的方向,語氣沉沉:「神出鬼沒拿來說你怕是最恰當不過,想見你一面倒是比見皇帝還難。」

皇帝難見,但他知道那人在宮里,他想見也不過遞個折子罷了。眼前這人,要不是之前手下有人瞧見他出現在了千澄居,只怕他今天也未必能請得到他。

想到這里,宋承琨的眸色愈發沉了幾分。

這人是個可用之才,可若是收服不了,日後難免不會成為自己的心頭之患。

莊凝聞言笑了一聲,聲音清冷,淡淡地道:「九爺言重了,我現在人都在這兒了,可見這天下並沒有什麼事情能難住您了。」

「哦?」宋承琨轉動手上的酒杯,似是有些嘲諷般繼續開口道,「你難道不是例外?」

「九爺如果有心查我,只怕我也瞞不了九爺什麼。」

「呵,你倒還是一副老脾氣,只是我還是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麼人。」雖然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宋承琨一日沒弄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心里便一直沒底。

他不是沒有派人去調查,只是每次都會有人在暗中動手腳阻攔,令他功虧一簣。

莊凝轉過身,看向宋承琨,不卑不亢地笑道:「我與九爺各取所需,既是利益之交,我也總得給自己就一條退路不是?」

宋承琨冷笑了一聲沒有反駁他,只轉了話題問他:「千澄居莫非和你也有瓜葛?」

「瓜葛談不上,只是愛喝那兒的茶罷了。」莊凝淡淡地應了一句。

宋承琨起身,踱了兩步,沉吟道:「這茶樓和天香居如今是平分秋色,只太神秘了些,我總有些不安。」

見莊凝不語,他捏了捏眉心,嘆息道:「許是我杞人憂天了。」

莊凝見宋承琨如此,勾唇:「未雨綢繆亦不過如此,只這千澄居未必值得九爺高看。」

宋承琨挑眉,訝然。

「九爺有機會不妨拜訪一下祁王,或許就明白了。」莊凝將就被按在桌上,松了手,轉回窗邊,「听說祁王是個好茶的。」

宋承琨聞說與祁王有關,不由蹙了蹙眉。

只是他印象中的佷子宋 是個游手好閑的,這會兒倒讓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到底是宋 藏得太深,還是這千澄居的確不足一提?

宋承琨拿不準,只在心里存了疑,轉而想起另一件事,和緩了語氣與莊凝道:「今次尋了你來,是有一事相托。」

知道這是要說到正題上了,莊凝挑了挑眉,認真地等著宋承琨接下來的話。

「江南有一樁公案比較棘手,如果處理不當怕是要有不必要的麻煩。」宋承琨心里打著精細的盤算,目光投向莊凝時卻是少有的實誠,「我有意請你替我跑一趟,交給別人我實在無法放心。」

江南的公案……

莊凝指尖摩挲著酒杯,心思一轉隱隱有了一些猜測,念及自己近日的打算,便沒有拒絕宋承琨的話。

他答應得爽快,反而令宋承琨不安。

莊凝眯了眯眼,淡淡地笑了:「人多說江南好風光,此番恰是春光明媚之際,下一趟江南也算是我賺了。」

挪步往窗邊走了兩步,莊凝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游弋的目光忽而一頓,緊接著他鳳眼一眯,眸底劃過一抹霾色。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告辭。」

雅間的房門開合,對于莊凝的突然離開,宋承琨覺出其中不對,起身走到之前莊凝站的地方。

往樓下看去,卻只看到剛剛離開的莊凝腳步匆匆往對街的一條巷子里走去。

宋承琨心下生疑,召了心月復過來吩咐了兩句,之後嘴角才勾起一抹弧度。

莊凝折進巷子,循著之前在酒樓上的記憶朝著某個方向趕過去,才走了兩步,果然就听到了一個他並不陌生的聲音。

恰是洪寶的聲音。

原來洪寶領著三六離了天香居後就被朱毅楊的人盯上了,等到主僕二人進了這人煙稀少的小巷,便被人前後堵住了。

洪寶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得意的朱毅楊,輕哼了一聲,道:「朱毅楊,你這是干什麼?!」

「干什麼你還看不出來麼?」朱毅楊故作詫異,而後卻輕蔑地大笑起來,「老子今兒個就是要讓你嘗嘗什麼叫後悔的滋味兒!」

覺察出這是來者不善了,洪寶並不慌張,她朝三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唬唬對方,可沒料到她和三六默契不足,後者接了她的眼色示意後竟然撒開腳丫子就溜了……

洪寶嘴角一抽,眉毛一抖,頓時如鯁在喉。

「哈哈,老子看你現在怎麼辦?」朱毅楊手叉著腰毫不留情地笑了起來,招了招手揚聲吩咐手下的打手,「給我打!」

洪寶平時也就嘴巴上逞逞英雄,這會兒真拳頭來了,她還真是怕了,第一反應就是抱著頭護住自己的臉,一邊下定決心,這頓打遲早還是要找朱毅楊討回來。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洪寶愣了愣,轉瞬就听見殺豬般的慘叫聲在小巷里如平地一聲炸雷一般響起。

洪寶眨眨眼,慢慢地挪開手,因為是半蹲在地上,她抬頭便看見一片淺色衣角。

繼續抬頭,洪寶只覺得站在自己跟前的這人高得過分,就好似家里的那位郡主一般。

只不過這次她沒有覺得別扭,打心眼里感激這人出現得及時,避免了她吃一頓苦頭。

「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壞老子的好事!」朱毅楊的聲音有些抖,可是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洪寶仿佛听到一聲冷笑,然後就听到冷冷的一個「滾」字令朱毅楊倉惶間拋下一句狠話後就逃走了,而她也被這一個「滾」字嚇得腳軟了。

看著朱毅楊主僕倉皇的背影,莊凝嘴角噙了一抹嘲諷的笑意,轉過身來見洪寶還維持著之前半蹲的姿勢,不由皺了皺眉。

洪寶仰頭看著眼前的人,因為逆光的緣故看不清面容,只低聲道,「剛剛謝謝你了。」

說完後,洪寶就低下了頭。

仰著脖子看人實在太累了。

而莊凝的眼底卻在洪寶低頭的一剎那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然而很快又被盡數斂去。

「別人打你護住腦袋就夠了?」身邊的小廝都知道要逃,偏偏她還傻杵在這兒討打。

洪寶撇撇嘴,心道,她是想跑,可是沒有三六反應快,怪她咯?

當然也僅僅是心里想想罷了,這人救了她,她可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

洪寶沉默了,莊凝也抿唇不語了,兩個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幽長的小巷靜悄悄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就在洪寶的小腿快要發麻的時候,巷口傳來了三六的叫喊聲,原是三六搬了救兵回來。

莊凝挑了挑眉,見洪寶絲毫沒有動作,不由搖了搖頭,捏著手里的玉簫轉了一圈,淡淡地留下一句「以後自己當心」就縱身使著輕功離開了。

三六領著幾個家丁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少爺蹲著地上一動不動,他立時就嚇壞了。

這少爺要是有個好歹,他這條小命只怕也要交代了。

默默地腦補了自家少爺被人打得不省人事的後果,三六作為一個七尺男兒都差點沒哭出來。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三六的聲音里竟然帶了三分哭腔。

小腿發麻的洪寶這會兒是不會感動的,她嘴角直抽,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再不扶我起來就有事了。」

三六聞言哪敢耽擱,連忙上前扶著洪寶站起了身,見自家少爺身上沒有傷,他松了口氣,又有些疑惑地問道:「少爺,你是怎麼趕走了朱三的?」

朱毅楊帶來的打手都是彪形大漢,三六實在想不通自家少爺這小身子板是怎麼空拳擊退他們的。

他話才問出口,就吃了洪寶送給他的一個大爆栗。

「你還敢提這事,剛剛誰讓你一個人溜走的?」

「不是少爺你給我使眼色要我去先跑,然後去搬救兵麼?」三六撓頭,有些委屈。

洪寶:「……」

好吧,是他們默契不足。

見洪寶抿唇不說話,三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很可能是會錯了意,那他豈不是成了拋下主子獨自逃生的不忠不義之人了?三六心頭一慌,當即就跪在洪寶跟前認起錯來。

洪寶自然不會真的跟他計較算賬,擺了擺手示意他站起來,扶了扶額嘆息道:「算了算了,反正你家少爺福大命大自有貴人相助,不跟你這個沒默契的家伙計較了。」

活動了一下腿,等酥酥麻麻的那陣勁兒過去了以後,洪寶抬頭看了一眼黑瓦灰牆的上方,想起那一掠消失的淺色身影,又想起之前叫囂著要揍自己的朱毅楊,洪寶咧嘴一笑。

她洪寶可不是一個乖乖吃虧的主兒,她總要這朱毅楊付出一點兒代價長點記性才行。

「三六你過來,待會兒回府後你就給我這樣說……」

三六火急火燎地把洪家看門的幾個小廝帶走,動靜鬧得不小,自然是瞞不過洪筌的。因此洪寶主僕倆才進門就被候在門口臨時看門的老管家帶去了洪筌的書房。

洪筌本以為是自家愛惹禍的兒子又欺負了誰,都擺好了臉色準備好好教育教育洪寶,可當他看見跟在老管家後頭進屋的兒子以後,一臉怒氣頓時化作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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