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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螢捧著空碗,眨眨眼楮看著站在木桌邊用絹帕擦手的莊凝,又低頭看了一眼哼哼唧唧睡過去的自家主子,呆住了。

看起來天仙兒似的不食煙火,沒想到這少夫人居然可以這麼暴力!

回想起剛剛莊凝奪了她手里的解酒湯給洪寶灌下去的場景,青螢抖了抖身子,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見莊凝的目光掃過來,青螢拿著空碗就跑了出去,連案幾上的托盤也忘了拿。

莊凝皺了皺眉,隨手把絹帕扔在一邊,踱步走到軟榻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洪寶,眸色深深。

榻上的人對這打量的目光毫無所覺,甚至還翻了個身將臉對著莊凝。

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仿佛那滑膩的觸感還在,莊凝心里頭有些奇怪,卻半天理不出來頭緒,正待移開視線時,目光觸及洪寶白皙修長的脖頸就一下子頓住了。

莊凝目光未動,手卻撫上自己的喉部,眉尖微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夕陽無限,余暉映波。

莊凝帶著宜春拾級步上石橋,立在橋頭便看見涼亭里坐著的幾個年輕姑娘。

那是下帖子邀他過來吃茶的洪家姑娘,嗯,名義上也是他的小姑子……

洪家三房,唯有長房一子,其余的便都是女兒,庶出的不計,嫡出的除了亭子里二房的三個姑娘和三房的兩個姑娘外,再算上長房已經出嫁的兩個姑娘……

莊凝只想說,這洪家果真是陰盛陽衰了。

洪汐是三房的ど女,如今才八歲,她一看到立在橋上的莊凝就興奮地揮起了小手,沖著橋上人喊到:「嫂嫂這里這里∼」

她聲音清脆,亭中人聞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都注意到了橋上的莊凝主僕。

洪汐雖然人小,但是嗓門不小,莊凝又是習武的,自然是听到了,忽略那個稱呼,他皺起眉又松開,少不得按下心頭的幾分不耐,抬步往涼亭而去。

進了亭子,迎面撲鼻而來的脂粉味令莊凝蹙了蹙眉,勉強維持住面上的笑意,他才開口打了招呼。

幾個姑娘他都在敬茶的時候被引見過,只有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瞧起來眼生,莊凝本當是洪家丫鬟,卻听見身旁的洪沅熱情地介紹道:「嫂嫂,這位是我大伯母娘家的表姐筠笙,哥哥和她差了三個月,也要喚一聲表姐呢。」

莊凝淡淡地的頷首,稱了一聲「表姐」。

江筠笙笑了笑,開口道:「我從常州來,路上耽擱了幾天,沒能趕上表弟和郡主大喜,叫我心底遺憾。」見莊凝落座,她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只香囊,抿嘴笑道,「隨禮雖有,難表心意,這只香囊是我特地繡了送與郡主的,祝郡主與表弟百年好合。」

那香囊上繡的是合歡花,一針一線精巧卓絕,那恣意綻放的合歡花栩栩如生,令人一見就心生歡喜。

莊凝接了香囊,道了謝,轉手便交給宜春保管。

見眾人盯著自己,他勾唇解釋了一句:「表姐心意貴重,而我一貫隨意,若是不小心遺失了,豈不是枉費表姐一番心意?」

江筠笙亦是輕笑道:「郡主說笑了。」

莊凝的話不多,他不說話,其他人也放不開,只洪沅是個活潑的,笑嘻嘻地道:「這會兒夕陽正好,不如我們也來附庸一次風雅好不好?」

洪沅的兩個妹妹洪淺和洪瀲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八歲的洪汐眨眼不發表意見,江筠笙也含笑應了,只有洪淽不大樂意地嘟囔道:「附庸什麼風雅,我可是俗人一個。」

洪沅也不惱,只繼續道:「我們以‘夕陽’為題聯詩,不拘俗雅,只圖一樂。」

「這倒是有些意思。」江筠笙笑著頷首。

洪淺看了一眼莊凝,柔柔地笑道:「我听人說,嫂嫂極擅詩書,想來應該是難不倒嫂嫂的。」

眾人皆看向莊凝,後者一臉淡然,頷首。

洪沅撫掌笑道:「既然聯詩我們就定下規矩,以一炷香為限,聯句多者為魁,如何?」

「阿汐來監督呀∼」洪汐捧著臉附和,以前姐姐們玩都是她來監督呢。

洪沅拍了拍洪汐的頭:「好,阿汐可不許偏心哦。」

「放心啦,阿汐可是最公正的哦!」洪汐連忙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證。

這時候洪淽也沒有多說什麼反對的話,只走到石桌的另一邊坐下,執了筆道:「我不通詩書,就開一個頭,然後滕錄可好?」

眾人自是沒有異議,莊凝也不置可否。

「碧波映金輝。」洪淽提筆側首,看著涼亭外水波粼粼的湖面思忖半晌開了口,說完又笑了笑道,「可不許你們笑話我呢!」

江筠笙走到洪淽身側,看她在宣紙上寫下的詩句,抿嘴笑道:「說的就是眼前景,直白有趣,不失為佳句。」

洪淽聞言,下巴微微揚了揚,對著其他人道:「下一句誰來聯?」

「我來我來!」洪沅邁步走到湖邊,瞥見湖上游來的兩只白鵝,喜道,「白毛掩紅掌。水推孤岸移。」

洪瀲搖搖頭,吐槽道:「你這句讓爹听見了可要罰你了。」說著眨眨眼,接道,「風拂雙影動。晚霞迎笑語。」

洪淺微微沉吟,輕聲道:「新月送愁緒。誰家起玉笛?」

眾人看向莊凝,等著下一句。

莊凝右手扣著桌面,不假思索地開口吟道:「征塞飛白霜。劍舞擒妖孽。」

「這可難了,我接不了。」洪沅擺了擺手。

江筠笙淡笑:「雲飛追朗月。寂寂人聲杳。」

「颯颯清風來。高樓掩銀光。」洪淺低聲跟上。

莊凝勾唇,淡淡道:「朱戶響跫聲。提筆擬江山。」

江筠笙:「展卷效先聖。燭火搖曳習。」

「雞鳴聞聲起。長日迎鴻儒。」莊凝淡淡地跟上。

江筠笙:「蓬門無白丁……」

洪家姐妹見莊凝與江筠笙互不相讓,早就忘了聯句,只顧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甚至還樂滋滋地捧了瓜果吃。

……

一炷香盡,洪淽放下筆就開始揉手腕,洪汐蹦蹦跳跳地跑去數了數,詩句已經寫了整整十張宣紙。

小姑娘眨眨眼楮,又仔細地數了一遍,咧嘴道:「沅姐姐和瀲姐姐只有四句,淺姐姐有十句,唔,筠笙表姐和嫂嫂好像是一樣多呢!」洪汐嘟了嘟嘴巴,歪著小腦袋很苦惱,「這下算是誰贏了呢?」

都一樣多……

那依著開始定下的規矩便是平分秋色,洪淽翻看了詩,又把紙塞給了洪淺,「七妹,你學問好,你來評斷罷!」

一個是長房表小姐,一個是郡主嫂嫂,洪淽可不想得罪誰,索性就把評判的活計推給了二房的姐妹。

洪淺性子柔弱卻坦率,沒有在意洪淽彎彎繞繞的心思,果真細細地看了起來,末了只柔柔一笑:「表姐之詩婉約柔和,而嫂嫂的詩字里行間自成豪放大氣,二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詩風,可聯詩看來又絲毫不見突兀,確是平分秋色,難斷高下。」

江筠笙拿著絹帕掩口笑道:「依我說,郡主該勝我一籌。」見眾人看向自己,她眨了眨眼楮,「郡主才思敏捷,在聯詩的速度上是遠勝我了。」

回想起剛剛莊凝聯詩時的不假思索,江筠笙不得不承認她是心悅誠服的。

莊凝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聞言只道:「既是圖一時之樂,又何必較真?」

洪沅咧嘴道:「你們倆這樣謙讓,不如這魁首就與了我罷?」

話音一落,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真是個不怕羞的,讓我來瞧瞧你的臉皮!」洪瀲說著就伸手去扯洪沅的臉,二人很快就鬧作一團。

莊凝不著聲色地移了位置,倚著欄桿去看湖光。

目光游弋間被湖對岸一抹藍色的身影吸引,看著洪寶捂著肚子彎著腰腳步虛晃地往蒹葭院去,他不由抿緊了唇。

洪寶捂著肚子回到蒹葭院,迎面踫上了剪秋,後者見其臉色蒼白,不由擔心地問道:「姑爺,你的臉色不大好,是身子不舒服嗎?」說著沒等洪寶開口,又道,「奴婢還是去給您請個大夫吧?」

「欸,不用了。」洪寶連忙擺手,「老毛病了,你去幫我把青螢喊來就好。」

剪秋不大放心,可見洪寶一臉堅持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轉身去尋青螢。

洪寶進了屋就趴在軟榻上,小月復的疼痛讓她緊緊地揪著軟枕。

青螢步伐匆匆地趕來,一進門瞧見自家主子的模樣,心里一盤算就有了底,連忙走到榻前,低聲問道:「少爺可是舊疾又犯了?」

因為體質的緣故,每次到了葵水快結束的那兩天,洪寶都會特別難熬,江氏曾偷偷地請了大夫來為她診治,開了藥煎服之後倒是有所好轉。

然而今次她因為成親一番折騰,又飲了半斤的酒水,所以這久違的疼痛就又找上了她。

青螢嘆了口氣,埋怨她:「定是你前日飲酒的緣故了。」

洪寶臉都疼白了,听見青螢的話就委屈了:「我還不是不得已?」

「谷大夫留的藥方奴婢還收著,奴婢這就去給你抓藥。」

洪寶一把扯住青螢的衣袖,認真地叮囑她:「可別讓人瞧出不對來。」

青螢拍拍胸口,保證:「我青螢辦事,少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好啦。」

看著青螢又匆匆而去的背影,洪寶咬了咬唇,壓低了聲音道:「我要真的是個男人哪里要受這罪……」

臥室外,風吹枝動,瓦楞紙糊的窗扉外似有綽綽青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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