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白天的會議,迦爾納回到自己的住所。夜色降臨,他的房間也點上了燭光。
「嘿!」就在這時,隱匿在房梁上的黑貓跳下來,變成了夏不緋,她捂住迦爾納的眼楮,說道,「提問。」
「嗯。」迦爾納說道。「問吧。」
「嗯~」夏不緋想了想,問道,「我是誰?」
「夏莎。」迦爾納說道。
「我還是誰?」夏不緋問道。
「我的妻子。」迦爾納說道,「我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討厭,」夏不緋說道,「直接把下一個問題也回答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迦爾納笑笑,說道。
「先轉過來吧。」夏不緋寬宏大量地說道,「就算你過關了。」
迦爾納轉身,將她抱在懷里,將她散落的頭發撩至耳後,說道,「提問。」
「問吧。」夏不緋說道。
「你是誰?」迦爾納問道。
「一個普通的人。」夏不緋說道。
「除此之外?」迦爾納說道。
「一個幾乎沒有被好運眷顧過,一無所有,卻依然心懷希望的人。」夏不緋說道。
「為什麼?」迦爾納說道。
「因為我來到了這里,因為我遇到了你,因為我堅信我們即使分離,也必將重逢。」夏不緋說道。
「為什麼選擇了我?」迦爾納說道。
「因為」夏不緋抱住了青年略顯瘦削的身體,在上面模索,「因為看到了你,因為你是你,僅此而已。」
「」迦爾納沒有說話。
「奎師那對你說了什麼嗎?」夏不緋說道。
「如果他對我說你的壞話呢?」迦爾納順著她的頭發,說道。
「他還能怎麼黑我?」夏不緋嗤了一聲,說道。
「你對他說了什麼?我想听。」迦爾納說道。
「我對他說,」夏不緋說道,「我不曾阻攔任何人接近他的腳步,因為我不曾想過控制他的靈魂,令他仿佛木偶般在這舞台上起舞。去吧,將你想告訴他的告訴他。無論他站在哪一邊,我始終都站在他的那一邊。」
「夏莎」迦爾納嘆道。
「他對你說了什麼?我也想听。」夏不緋問道。
「他說,他小看了你身上未來的力量。」迦爾納說道,「不僅影響了我,還意外改變了他。」
「噗。」夏不緋笑了,「是嗎?嗯,這樣很好,我覺得可以。」
「所以我的妻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物?」迦爾納看著她,戲謔道,「讓那羅延也贊嘆,肩負著拯救世界的重任,被這個世界選中之人,我到底娶了怎樣的一個妻子回家?」
「只是一個想陪你走到最後的普通人而已。」夏不緋回望他,說道。「還有7天了是嗎?」
「是,沒錯。」迦爾納沉著的說道。「黑天告知我,7日之後,將是新月之夜,是因陀羅日,追隨難敵之人將死于武器。」他頓了頓,說道,「奇異的是,即使我知道這場戰斗我們必輸無疑,然而從他口中說出的關于你的信息,卻仿佛雷霆一般蓋過繁星,使我甚至不覺得沮喪,而覺得平靜,仿佛有你存在,我或可心平氣和地接受所有結果。」
「我倒想你有所不甘,」夏不緋說道,「至少沮喪一點,也好過如現在的平靜。你的平靜反而令我覺得無比的悲傷,沒有人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迦爾納,尤其是你,更為不該。」
「或許吧。」迦爾納說道,「如果我沒有遇見你,只怕便會感到頹喪與不安,然而有你存在,這一切便沒有發生。我的平靜,並不是絕望的平靜,而是在看穿陰影之後,等待著光明的平靜,即使鮮血與內髒即將涂滿大地,眾生在死亡的陰影中哭號,我們即將喪命在般度五子的武器之下,然而這不是結束,時代終將過去,那不是三分時代,也不是圓滿時代,也不是二分時代,而是一個所有不公正的制度都被消除,草木繁盛,幸福的笑容居多的時代,正因為向往著那樣的時代,正因為希冀能在那里與你重逢,我才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這樣的結局,所以,從現在起,我也不會再限制你的行動,你可以憑借需要,離開我身邊。」
「咦?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的?」夏不緋訝然,「是那羅延向你展示了嗎?」
「不。」迦爾納笑了,說道,「是在你不在的時候,在夢還沒消失的時候,取代你出現的那些夢,和你回到我的身邊,不再變化為貓的時候,出現在我夢里的那些景象,這些景象告訴了我,你所生活的時代是什麼樣子。」
「誒?」夏不緋訝然,「那麼」
「啊,雖然還是很多地方都看不懂,」迦爾納露出了很可愛的困惑神情,「不過感覺很新奇。」
「」夏不緋忍不住笑了。「那到時,我們有很多時間,而現在,你該去恆河了,那里,有位良心正受著譴責的母親,正在靜候你的到來。」
然後迦爾納便去了。
貢蒂果然在那里等著他。
「請問我能為你做什麼?」迦爾納雙手合十地問道。
「你是貢蒂的兒子,不是羅陀的兒子,」貢蒂說道,「迦爾納啊,請听我說,你是我結婚前生的第一個兒子,是普利塔之子,太陽神與我生下了你,你是天神之子,回到我身邊來,與持國之子絕交吧,讓俱盧族看到迦爾納和阿周那回合,像大力羅摩和奎師那那樣,你們兄弟同心,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做不成?放棄車夫之子的稱號,回到我身邊來吧。」
同時,迦爾納也听到太陽在對他低語,「遵照你母親的囑咐,回到她身邊吧,迦爾納。」
「剎帝利女子,」迦爾納對她說道,「我相信你的話,然而你卻對我犯了太大的罪過,我被你拋棄,由此名聲和榮譽俱毀,我出身剎帝利,卻沒有得到剎帝利的待遇,哪個敵人對我的傷害會超過你?在應該盡責的時候,你並不愛憐我,現在,你卻命令我這個沒有禮儀名分的人,過去你沒有像母親那樣關心我的里衣,現在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向我說明真相。若我听從你的建議,世人將如何看待我?我不僅將成為背棄主公之人,我亦會再度丟掉現在的名譽,你清楚我對持國之子們的意義,否則,我也沒有榮幸,能听到你親自對我說這樣一番話,由此可見,即使到了對我坦白的現在,你的心中,仍然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迦爾納」
「我將為持國之子竭盡全力,與你的兒子們作戰,」迦爾納說道,「但因為你今天的這番話,我將放過阿周那以外的人。而無論我和阿周那誰死了,你都仍有五個兒子。」
說罷,行過禮後,便揚長而去。
從他的住所來到恆河岸邊,並不需要多長的一段時間。
因此他也未曾想過,只是外出一小段時間,只是這麼短的一段時間之中,會發生什麼措手不及的狀況。
然而命運的殘酷便在于此,它從不讓人有任何準備,只是隨著自己的喜好突然降臨,不留余地。
遠遠的看到了亮光一閃而過,迦爾納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順著亮光的方向跑去,那方向指明了是在他住所旁邊的一片森林。
「呵。」
當他走入森林的陰影之中,往亮光的方向走去時,從前方傳來了一聲輕笑。
「巨葦?」他愣了愣,月光恰到好處的投射下來,照亮了前方拿弓之人。
「我想過許多我們之間的可能性,」偽裝的阿周那說道,「我想過你改變心意,將歷史也改變,如此一來,我的雙手便可以不用沾染你的鮮血我想過就這樣將歷史延續,看著你與那個我互相為敵一決勝負然而還是不行,果然不行,我們之間的命運唯有如此,像這樣」
偽裝月兌落,隱藏在紗麗下的,便是阿周那自己的真容,迦爾納認出了他,卻並未听懂他說的話語。
「你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迦爾納說道,「在你出現時,我便感到你與其他人不同,可是為什麼?阿周那?為什麼你哪怕要扮作一個太監,也要這麼做?」
「我自己也不明白,」阿周那說道,「在一開始的時候,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我之所以這麼做,便是為了此時,為了此刻,為了讓你一如既往的恨我。」說罷,他閃開,被他的身形所遮擋的景象暴露在迦爾納的眼中。
那是他十分熟悉,甚至早已銘刻于心的面容。
那是被他撫模過,如百合般純潔的嬌軀。
那是散落在他面前,猶如微微濡濕的鴉羽般美麗的長發。
夏不緋的胸口被箭枝貫穿,靜靜的躺在樹根上,閉著雙眼。
「就如你所見,我乃造成你眼前一切之人,不必追究原因,」阿周那看著愕然的迦爾納,勾起一抹黑氣四溢的笑容,說道,「單純地,瘋狂地,不顧一切地,來憎恨我吧,來打倒我吧,光明只屬于未來,而在這時代之中滿溢的,只有將你我吞噬的黑暗而已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身白衣的弓者手持凶器,在御主的身邊張狂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