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幾乎沒有合眼,因為——
「哥們兒,你已經站在我身後快一晚上了,雖然……月亮是大家的,就算你想看,但是!你能不能抬頭挺胸,把你快垂在大腿根的舌頭收一收,滴里當啷的垂在我身後頭,我真的忍受不了啊!」我移了半個**,側身十分崩潰的怒視身後的一無腳吊死鬼。
他的紅衣都有些老舊了,但是乍一看去,心髒還會咯 一下。
終于在我的強烈的不滿下,那條長長的滴里當啷的已經是豬肝色的舌頭吸溜一聲,往嘴里收了收,見收到了胸口以上,吊死鬼才滿意的抬起頭,昂了昂胸,腰板也往前挺了挺。
他的眼眶烏黑烏黑的,除了兩個深不見底黑咕隆咚的大窟窿,就什麼都看不見。面無血色,指甲已經長得快如同他的中指一般長度,在月光下閃著瑩瑩的光,就像是套著夜市上買來的五毛錢一袋的熒光假指甲。
我又把他審視了一遍,滿意的說︰「孺鬼可教也。」
「你站著累不累?要不要坐一坐?」我想,人家既然肯給我面子,我也要對人家和和氣氣的,禮尚往來嘛。于是我把椅子往他身邊一搬。
他晃了晃舌頭,漆黑的眼眶移向我。僵硬的點了點頭,然後僵硬的入座。
「哥們兒,你要不把舌頭都收回去?方便我們嘮會磕?」我提議道。
「……」沉默。
「好歹你打擾了我這麼長時間,怎麼也該有所表示呀。」繼續提議。
「……」依舊是沉默。
我聳了聳肩,準備放棄,懨懨的趴回石桌上。
「想說什麼?」這聲音清清朗朗,分外熟悉。我猛回頭,卻對上了那毫無生氣的黑色窟窿。
奇怪!我心道,這聲音倒和蘇兄有八分相似。另外那兩分也不是不像,只是談吐的氣質卻不太一樣。雖然他此刻的模樣比較淒慘,但是我就是覺得他生前定是個儒雅的公子。
「說……說點什麼呢?」我托腮望天。
「你為何要來這里。」吊死鬼突然冷不丁的這樣問道。
「替人看看風水嘛。」
「這宅子還有風水可言?」他冷冷的笑了一聲。在這只聞的見蟬鳴的夜里,這聲冷笑倒頗有微人了。
「莫非你有什麼想法?」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假裝隨口一問道。
「窮凶惡極。」吊死鬼突然咬牙切齒的扔下這四個字。
「你,也速速離去罷。」說著,他飛快的跳起身,匿于夜色中。
將近天色發白,我才回到房中小憩了一會兒,不過兩個時辰,耳畔響起一聲轟隆的驚雷,將我驚醒。我提上鞋子匆匆開門而出,跑到院子里,又未發現任何異常。
此刻太陽初升,鳥語花香,山林青翠,晴空萬里,浮雲朵朵。如果說有異常,那只有西側那間,從未進去過的屋子里滲出了陣陣青氣,這氣飄飄忽忽的往像天上淡去,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噬著一樣。
我小跑著貼于門上,想看看有什麼縫隙能窺到一二,但是奇怪的是,這屋子里像是被下了迷霧一般的脹氣,里面白花花一片,但是此刻,我能感受到這屋子里的陰森鬼氣。數以百計,那脹氣本應該是可以抵擋住這些滲出的氣息,但是仿佛哪里被撕破了一角,使得鬼氣流出。
屋子里的怨氣重的厲害,我只是站在門外,都能感受到屋內撕心裂肺。
坐艮位,擁冤魂。
那些奇怪的事情在我腦中飛速的閃過,但我一定是還遺漏了別的什麼。
我又來到了蘇兄的屋外,敲了敲門,並無人應我。猶豫再三,還是推門而入,雖然窺人**是個不大好的行為,但是此時此刻,我也並無他法。
躡手躡腳的走進去,里間外間都只有我一人,呼出一口氣,將視線鎖在了昨夜被我形容為出恭的那扇鐵門上。
當一個人緊張到一定地步,那他多半會故作輕松,但是堆砌起的假笑就像是藝伎那層敷在臉上的水□□——假的厲害。
我先抬手扣了扣門,是厚重的屬于這扇鐵門的聲音。認真的打量下這扇漆黑的門,發現竟沒有一個把手。
開關到底在哪里?我有些著急。因為我不知道蘇淮邕什麼時候會殺回來。因為我突然模不清蘇淮邕到底是什麼人?
這時一片藍色的紙蝶悄悄的落在我的肩上,雖然它輕的幾乎感受不到重量,但是卻險些讓我失了魂,藍色藍色,我還以為是蘇兄回來了。看到是紙蝶我忙拍了拍胸口,用紙蝶傳話的人除了安倍晴明我也想不到第二人。
展開已經失了生命的紙蝶,安倍晴明秀雅的字體躍入眼簾。
我眼皮一跳,連忙將手中的紙片攢入手中,末了還覺得不保險,便撕成碎片都扔進了里衣內。
紙蝶所帶的內容是︰右大臣失蹤,危險,速回!
可是,我遲疑的望著眼前的鐵門,機會難得,蘇淮邕的秘密將我抓的心癢難耐,咬了咬呀,還是跺腳召喚出三個分-神。
奈何我學藝不精,到現在也只能召喚出三個。
集中意念,驅使三個分-身在屋內四周尋找打開這扇鐵門的機關。
算上我自己,現在便是四個人,而我並不打算尋找,我只要坐在外間的躺椅便好。而且還要呈現出一種懶散頹靡的盤腿側臥之態。因為我盤算著,如果蘇淮邕進來,我此刻表現出的懶散之態想必也不會引起多少懷疑,到時候只要裝出一副,你大爺的給我跑哪去了雲雲胡亂嚷嚷一通多少也能月兌身。
而這些□□——我掃向三個正認真探著機關的自己。只要在蘇淮邕進來之時,將它們收進本體只需眨眼便可。
如此想著,但是內心還是急的火燒火燎。
突然,轟的一聲,門竟然開了。
我先收回一個分-身(不放符號會變成方框…河蟹的無理取鬧。)。
然後命分-身二號待一號進去後,再按下機關,關掉鐵門。
待一號進去,我將分-身二號也收回本體。開始將意識落在一號上。
此刻作為虛體的我,有些慌亂的審視著鐵門後空間。到處泛著幽幽的青火。而這青火便是人們口中所言的鬼火。
森森鬼火,騰騰鬼氣。
怨靈在暗處虎視眈眈,我握緊拳頭,眼前之景實在令我膛目結舌。
因為我看到右大臣正衣衫襤褸的被鐵鏈倒吊,奄奄一息。而他身邊又聚著不少的無頭小鬼,身上的膿水留了一地,它們自己踩上去還滋啦作響。
暗處里,一雙銀白色的鞋子踏了出來。
一股涼氣從我腳底板直往上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