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清雅絕非俗世之流的安倍晴明,也是經不住現代人的死皮賴臉的,他雖長了一張風流的臉,生了一雙風流的眼,但是也並不能平白無故的就說人家是個風流人,起碼風流人不會像他現在這般,玉雕的臉像是經過了碳烤,由內的點出了些許的紅暈,更像是被夕陽灑落在玉佩上的那一圈光暈。
那貴族少女眉宇間堆砌的嫉恨讓我面上有些訕訕,畢竟在這個時代,說得好听一點是風雅如雲,但是掀開表皮里面說不定都爛成了什麼德行呢。這貴族少女倘若真是對安倍晴明深情許許,那我日後再踫到她,說不準會出什麼麻煩事。
想到這些,我的小動作也都歇了下來,安倍晴明察覺到我老實下來,明顯的長吐了口氣,就在我神游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扣住我的指節,力道柔和但是卻讓人無法掙月兌。
我忙抬頭看去,安倍晴明只是微微側了側頭,余光淡淡的掃了我一眼,便又轉過去同那貴族少女交談。
但是那一眼的意思我卻讀的真切,無非是告訴我不要再動彈了。
其實我也沒打算再動彈。不過能借此抓一抓安倍晴明的手也是極好的,畢竟,這也算得上親密接觸了。
待送走貴族少女,目送著那花蝴蝶一樣的身影漸漸溶成影兒,安倍晴明登時松開握住我的手,此刻已經看不出絲毫的窘迫了。一旁的源博雅在一旁嘴巴張的老大,他的眼楮也不小,此刻就像一張臉上硬生生的長了三個圓圈一般。
「晴明……元霜……你們?」
「我們怎麼啦?」我瞪著眼楮一臉的天真無邪,但是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安倍晴明的臉上,他此刻視線別到另一處,下巴揚的高高的,一副他沒有听見的樣子。
我就見不得他這樣,雲淡風輕的把我襯的像個傻子,我臉皮倒是也比一般小姑娘厚上幾寸,便展顏一笑︰「晴明大人,我剛剛可是吃醋了呢。」
安倍晴明終于肯正眼看我,他嘴角的弧度未變,但是額頭卻有些疊起。
「奈何晴明大人耀眼如天上的太陽,一番心意定是要付諸流水了。」說著我掩面像源博雅靠去。
「呀呀呀,源博雅,你躲什麼,我差點摔倒。」我本來是要借源博雅的肩膀一用,但是這小子似乎也有些嫌棄我,竟移了幾步,害得我險些摔倒。我越想越想氣,就抬手捶在了他的肩膀上。
源博雅吃痛的捂著肩膀,神態誠懇,囁嚅道︰「我也怕晴明吃醋嘛。」
「博雅,不許胡說!」安倍晴明突然開口佯裝惱怒。
我呸了一聲,「我看你還是最喜歡源博雅。」說完我就昂首挺胸的從他們中間率先前去。
「元霜,我可沒有說什麼呀這次!」源博雅對于突如其來的子彈有些模不著頭腦,委屈的揉了揉鼻頭,也跟了過來。
順著朱雀大街一直往南走,走上半個鐘頭就到了羅生門,那通體碧綠的小蛇也漸漸停了下來,它盤了幾圈,像是在搜尋著什麼,然後嗖的一下鑽進了東邊的湍急流水中。
我忘著那蛇消失的地方心中悲涼,這片急流我是見過的,在安子的記憶里——她縱身躍下的地方。
「這地方陰氣甚重。」因為我能清楚的看到這急流四周布滿了灰黑的霧團,是邪靈。
「不錯。水乃聚陰,安子怨氣又太重,陰氣與怨氣交雜在一起引來的各路邪魅便紛紛聚扎此地。」安倍晴明接過我的話道。
「那如何把尸身打撈上來?」源博雅湊過腦袋,提了一個非常現實性的問題。
安倍晴明淡淡一笑,「自然是有辦法的,你看。」說著自寬大的衣袖里掏出了幾片蝴蝶樣式的裁紙,花花綠綠,好看極了,他袖長的食指在紙片上輕輕一點,口中道︰「起!」那些紙片真的像有了生命一般自他的掌中立起來,然後幻化成了同一般蝴蝶無二的模樣,悠悠地鑽進了急流中。
沒多大功夫,只見那幾只蝴蝶的紙斗士就破水而成,像是有無形的絲線拉扯著那些尸骨一般,最後將尸骨緩放在地面上。
「好了。」安倍晴明說著又比劃了些什麼,那些蝴蝶便又化作紙片,卻未染一絲水跡。
源博雅可能是見的多了,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而我卻還是不進感嘆出聲︰「不愧是安倍晴明啊。」
許是這句感嘆太過于突兀,我甚至听到了兩個人齊齊的笑出了聲,但是當我同安倍晴明對視上的時候,破天荒的他竟有些尷尬的移開。留下我在原地發懵。
「怎麼樣?晴明,不如就埋在此處?」源博雅說。
「不妥」安倍晴明搖頭。
「那何處穩妥?」
「還要看一看呀。」安倍晴明環顧四周,開口回答。
「元霜,你覺得呢?」源博雅又轉身問我。
我便回道︰「不說其他,此處絕非是入土良地,山高水傾,山短水直,山通水割,山亂水分,山露水返都是大凶,你看此處,便佔了三點。」
「池沼無源,田陸短促,又是一凶,所以這也是惠子為何化成怨氣如此濃重的厲鬼了。」
見我說的頭頭是道,源博雅听的一愣一愣,我有些好笑。
「那什麼風水是好風水?」
「這就不好說了,不過紫氣如蓋,蒼煙若浮,雲蒸霧靄,四時彌留,皮無崩蝕,色澤油油,草木繁茂,流泉甘冽,土香而膩,石潤而明,如是者便是好風水了。」
「晴明你覺得呢?」
安倍晴明錯開同我相交的視線,點頭︰「大致如此吧。
「風水竟然如此講究,嘖嘖」源博雅在一旁抱臂自言自語。
我睇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你身在京都還不知風水重要嗎?」
源博雅呃了一聲,搖頭,十分誠實的說︰「我還真的不知道呢。」
無奈的嘆了口氣,耐心地講解道︰「你可知早良親王?」我湊近他,問道。
「啊,知道!是恆武天王之弟」
「不錯,那你可知將軍冢?」
「知道的。」
「那你既然知道早良親王,又知道將軍冢,其中緣由還用我多說?」我嘶了一聲,表示不解,他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難道還需要我個半吊子來給他做本土介紹?這不是不倫不類了嘛。
「元霜」安倍晴明難得肯主動理我,這一喚,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我在!」我發誓,這句話我絕對是軍訓大會面見首長的氣勢。
他忍俊不禁,好似忘了剛剛的小插曲。
「你就不要同博雅兜圈子了,他本就是個糊里糊涂的人呀。」
我聞言,一拍腦門,附和道︰「有道理,呀,那我就和你簡單的說吧。」
我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經道︰「當年,恆武天皇即為不久就開始計劃遷都,延歷三年十一月吧,從平城京去了長岡京,長岡京你知道的,是連著東山、北陸、山陰、山陽的陸路要地,但是延厲四年,發生了件大事,天皇最得力的干將——中納言兼式部卿藤原種繼被人殺害了!」
說著,我沖他粗著嗓子嘿了一聲,嚇得他嘴唇一顫,我哈哈大笑,然後繼續說︰「然後重點來了,中納言死後,早良親王也在流放的時候,去往淡路島的途中死了,因此呢,便受了井上內親王的詛咒,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皇室並不太平。」
清了清嗓子,然後我說︰「不不不,不止是皇室,百姓也不安穩,先是延厲七年,風雨不調,大荒大旱,瘟疫頻頻,然後延厲十一年六月的時候,皇太子安殿親王也病死了,其它的皇女皇子都接連死去,這個時候,就有人說,是早良親王的怨靈作祟,可是即便是做了法術復了封號但是仍舊沒有化解怨氣,當然啦,也可能是做賊心虛。」
我見源博雅听的入神,連忙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的說︰「所以,你可千萬不要做虧心事呀。」
源博雅哼了一聲瞪眼轉過頭,但是不出一秒又轉了回來……因為——他還要听我繼續講下去。
「所以天皇便找了大納言藤原小黑丸等一行人查看吉祥地,所以便有了如今的都城。」我繼續說道,「延歷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遷都,名為平安城。」
「都城仿大唐風格,並以陰陽五行說設朱雀大道在中線開分東西二京,東京仿洛陽,西京仿長安,棋盤式道路分布,守護神立于四方,周邊的賀茂川,山陰山陽,巨椋池,船岡山分別對應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外加將軍冢鎮守。所以綜上呀,風水影響一個人也能影響一個國家喲,博雅。」
「原來是這樣呀。」博雅恍然大悟。點頭不止。
「好了,那該把安子安置在哪里?」回到正題,我認真的詢問。
「容我想想。」安倍晴明回答我的時候卻並不看我。我心中郁結。不依不饒的拉長音調︰「你是不是害羞了呀?安——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