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待在房間里, 不要發出聲音。保持終端的電量, 一定要堅持到我過去。」奧德里奇得到周瑾肯定的答復後掛斷了電話, 立刻準備進行第一次遷越。
周瑾深吸了口氣, 盡可能的讓自己靠近門口。整個飛船中仿佛只有他一個人,靜得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再沒別的聲音。這樣可怕的靜謐不知道過了多久, 周瑾敏銳的發現, 一直靜止著漂浮在眼前的瓶子忽然動了下, 仿佛是有人輕輕推了它一把,瓶子慢慢的往遠處飄去。
原本趨于平靜的心跳又加速起來, 周瑾覺得自己的手心在慢慢冒汗,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盡量放松自己, 一手死死的握住了空間鈕。
瓶子越飄越遠, 不僅是瓶子,包括周瑾自己也在慢慢的一點點被推離房門——有什麼東西正在撞擊著飛船。
周瑾拉著床單,讓自己慢慢的貼上靠著走廊的那片牆,牆上沒有可供固定的裝置,周瑾只能盡可能的把耳朵貼在牆上, 盡管時間可能短到不足一秒,周瑾還是听清了那曾經在睡夢中多次出現,讓他有一陣子不能安眠的聲音——那是蟲獸足爪上的倒勾摩擦金屬發出的嗦嗦聲。
來不及思考,他快速的從空間鈕里拿出一瓶噴霧。失重狀態下並不好操作, 但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如果外面是鐵甲獨鰲的話, 這麼一層薄薄的金屬牆壁並不能阻擋它們多久。
周瑾迅速的將噴霧噴在身上,失重作用下噴出的噴霧化作細小的水珠四散開去,周瑾盡可能用手將水珠摟回來,抹在身上。外面的嗦嗦聲越來越多,不用貼在牆壁上也能听見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
周瑾想起來,上飛船前跟著他們一起的明明還有一組十人小分隊,宋星遠是個很周到的人,挑選的全部是已經標記過Omega的alpha。如今蟲獸就在外面的走廊上肆無忌憚的行走,周瑾簡直不可想象那些人的去處。
他強迫自己將那些念頭甩出去,確定防護噴霧涂完全身後又在空間鈕里找出一條皮帶系在腰上。這是他自己做的隨身防護罩,可以模擬太空服,但並不能支持太久。門外的嗦嗦聲已經清晰可聞,周瑾幾乎可以想象到正有一群蟲獸在他的房門上爬過。他不敢再待在靠走廊的牆邊,慢慢的移動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時間才過去了半個小時不到,周瑾擔心奧德里奇突然發來通訊請求,將終端的聲音關閉。房間里卻突然傳來一陣嘯叫,是固定在門上的通訊器!
糟了!周瑾用力一蹬牆壁,讓自己迅速的飛到通訊器邊,但通訊器上並沒有關閉按鈕,嘯叫聲越來越大。失重狀態下周瑾根本沒法用力,情急之下他從空間鈕中隨意的模出一只起子,三兩下將通訊器搗破。刺耳的嘯叫聲終于停下來,但門外的嗦嗦聲也停了下來。
周瑾緊握著手中的起子,慢慢的讓自己向後飄去。嗦嗦聲並沒有停下多久,很快它們就密集的在周瑾的門外響動起來。周瑾看向房間的通風口,咬了咬牙,解開身上的床單,讓自己飄了過去。
嗦嗦聲逐漸變得沒有那麼清楚起來,周瑾知道那並不意味著門外的蟲獸走了,相反,它們正用毒液一層層的腐蝕著牆面,不用多久,就能破牆而入。周瑾將起子插入通風口的百葉中,又模出了另一個起子。他用牙咬住空間鈕,一手固定住自己另一手飛快的擰固定百葉框用的螺釘。
失重狀態下飄在空中並不是個美好的體驗,更何況同時還要兩只手各自用力。周瑾覺得自己的體力在一點點流失,兩只手幾乎都要力竭。
他看了眼門邊的牆,一直足爪從牆上劃過,居然在牆體上留下了一道拱起的劃橫,金屬牆已經相當薄了。周瑾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幸好螺釘沒有滑絲,周瑾在力氣用盡前終于將螺釘全卸了下來,用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了通風口的邊沿,慢慢將自己拉進了通風口。就在他的腳進入通風口的同時,巨大的黑色前鰲終于刺破了牆壁,一只黑橙相間的鐵甲獨鰲隨即闖了進來。它的身軀很大,周瑾的小房間幾乎不能容納下它。後面幾只也想擠進來的鐵甲獨鰲被擋在了外面,幾次不得破門而入,居然就在門外打了起來。
通風管道里沒有著力點,周瑾一手抓著通風口的邊沿固定自己,一手放在腰部的按鈕上。門外並沒有形成負壓狀態,有人將鐵甲獨鰲闖進來的地方關閉了?這個猜測讓周瑾的心情略微好了一點,起碼這座飛船上除了他還有活人在。
周瑾正在慶幸,人卻突然翻轉了過來,突如其來的翻轉力讓他的頭撞上了通風管壁。巨大的撞擊聲傳了出去,原本在四處亂轉的鐵甲獨鰲立刻靜了下來,根據聲波定位到了周瑾的方向。
周瑾顧不得頭疼,立刻順著通風管道飄出去。這並不容易,飛船在整個緩慢但毫無規律的翻轉,管道內沒有著力點,周瑾覺得自己幾乎用上了吃女乃的勁,但速度卻根本沒法快起來。
他逐漸覺得頭暈腦脹,似乎已經有毒液從通風口處飄了進來。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卻發現空間鈕與起子一起被抓在了手里。
「真是蠢貨。」周瑾不由得罵了自己一句,隨後他將自己卡在九十度的轉角處,立刻從空間鈕里將所有的微型探測機放了出來,他迅速的用一根細鐵絲將起子綁在了微型探測機上,隨後操作著探測儀往反方向跑去。
起子的重量對于探測儀說略重,但好在還能負荷。周瑾幾乎將速度調到最大,自己蜷縮在轉角處,盡量保持靜止,起子撞擊在通風管壁上的聲音逐漸變遠,噩夢般的嗦嗦聲終于也跟著離開。
周瑾松了口氣,換了個省力的姿勢。飛船此刻似乎也停止了翻轉,頭暈腦脹的狀態稍微有些緩解,月兌力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難道真是流年不利?他暗自呸了一聲。房間是絕對不能回去了,他看了下終端,放出去的十幾個探測儀此刻只有兩個顯示還在活動,他試著操作了下,探測儀將畫面傳了回來,三只鐵甲獨鰲擠在食堂里,上下亂竄,金屬已經有明顯的被腐蝕痕跡,毒液在空中飄蕩,只要沾上金屬,便慢慢的沁出一個痕跡。
周瑾疲憊的閉了閉眼,鐵甲獨鰲的毒液囊在黑市中一直奇貨可居。那些宇宙中的賞金獵人只要弄到一個毒液囊就能奢侈的過上幾十年。一來要殺死鐵甲獨鰲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來鐵甲獨鰲一貫數量稀少,出現地又毫無規律可言,想找到也不容。
周瑾想想這一年不到自己看到的鐵甲獨鰲幾乎要上百,要是被那些賞金獵人知道,沒準會嫉妒得眼紅。
手腕上的終端亮起來,奧德里奇終于來了消息。
周瑾關了聲音,只開了影像。奧德里奇一臉焦急的說道︰「我還有半小時就到了,你還能堅持麼?」
周瑾看著奧德里奇的嘴唇,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調出鍵盤,輸入道︰「還能,不過你再晚點恐怕就要替我收尸了。」他將探測儀拍到的影像傳了過去,奧德里奇的臉一剎那變得煞白。照這樣的速度,一旦金屬被這些毒液腐蝕穿,飛船與外部相通,周瑾會立刻被負壓吸出飛船,到時候不要說活不活的問題,恐怕連尸首都不好找。
奧德里奇焦急的大叫︰「我一定會盡快過來,你一定要等我。」
周瑾將自己卡在拐角,無奈的點了點頭,看著奧德里奇的臉色,他低頭輸入道︰「放心吧,你的那管血我都收好了,萬一我死了,沒人會拿到的。」
奧德里奇︰「……」他才想說,只要你活著要抽我多少血都可以,周瑾卻直接掛了電話。奧德里奇只覺得心髒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用力一捏,劇痛席卷全身他幾乎就要跌坐地上。周瑾的短信這時候傳了進來「要沒電了,你快點!」憋在肺部的一口氣這才緩緩的吐了出來。
「你剛才心跳都快過兩百了……」銀翼用神經元戳了下奧德里奇,「美好的Omega還等著你去營救呢,堅強點。」
「加速!」奧德里奇臉色不能更糟,毒液腐蝕金屬的畫面幾乎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再堅持半小時麼?周瑾貼著管壁,盡量放緩呼吸。黑暗的管壁中不時有奇怪的聲音傳來,周瑾強迫自己忽視那些,想點別的打發時間。比如出去後一定要做一把微縮粒子槍,以防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再束手無策。啊,他立刻呸了一口,一年遇到兩次鐵甲獨鰲的抱團襲擊,再來第三次,恐怕真是要反省自己是不是裝太久把人品敗光了。
周瑾前方大約五米的地方,一塊金屬板忽然凸起,隨後一只前鰲刺破金屬板冒了出來。
周瑾手腳一軟,眼睜睜看著一只鐵甲獨鰲爬了進來。這只應該出生不久,與外面那些體型巨大的家伙相比實在袖珍的可愛。但是再可愛,也足夠它用足爪把周瑾撕成一片片的吃掉。
周瑾連眼楮都不敢眨,覺得自己人品應該已經是負值。鐵甲獨鰲對于聲波的感應異常敏感,此刻周瑾連口水都不敢咽,靜靜的趴在原地,祈禱這瞎子自己轉兩圈然後又跑出去。但顯然理想是天堂,現實是地獄。
鐵甲獨鰲轉了一圈,翅膀幾次從外殼下露出來又因為空間太窄而縮了回去。它撲騰了幾下,終于選擇了周瑾的方向爬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