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寬敞的馬車里,坐了三個抱孩子的乳母,再加上初雪和兩個丫頭,就顯得有些擠了,初雪見此情形,便吩咐小月再去叫一輛馬車。
她自己帶著兩個乳母坐了一輛,小月和雨兒帶著順姐和乳母共乘一輛,馬車前面,是六個騎馬帶刀的侍衛,馬車後面,還是六個騎馬帶刀的護衛,一行人靜悄悄地上了去大雁寺的路。
一路無話,來到大雁寺,寺里的僧人早就預備好了她們要來,屏退了所有的香客,將大殿掃得一塵不染,佛像下的蒲團也換成了嶄新的。
初雪讓小月雨兒及眾侍衛在院子里候著,自己帶著兩個抱著孩子的乳母進了大殿。
殿中香霧裊繞,佛祖的臉上一派祥和寧靜,初雪雙膝跪倒在地,點燃一束檀香,插進香爐里,合起雙掌,默默祈禱起來。
三個個乳母緊隨其後,抱著懷里的孩子跪倒在初雪身後的蒲團上,不停地朝佛祖磕頭。
此時的初雪,在心里暗暗勾勒著一雙兒女長大成人後的形象,想象著順姐長成了大姑娘,出嫁後帶著孩子來看自己,想象著豹兒長大了,娶了媳婦張燈結彩的情形。
這時,順姐卻在乳母懷里待得有些不耐煩了,她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見乳母也微閉著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麼,便乘機掙月兌了乳母的懷抱,朝門外鑽去。
乳母不由得驚叫了一聲,佛堂門外的漢白玉欄桿底下,就是一個深深的水池,水池里養著好大的烏龜和成群的金魚,每次進這座大殿的時候,順姐都鬧著要看魚看烏龜,如今她一個人跑了出去,定然是看魚和烏龜去了,池水那麼深,萬一掉了下去,可如何得了!
听到乳母的驚叫聲,初雪猛地回頭,見女兒跑出大門,正往水池邊奔去,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站起身來往門外沖去。
懷抱著豹兒的乳母是閑雲閣的人,自然也很關心順姐的安危,也抱著豹兒快步走出了大殿,虎兒的乳母和閑雲閣的人關系終究不親密,對順姐也談不上有多關心,就抱著虎兒,靜靜地跪在蒲團上候著。
一片忙亂中,順姐已經跑到了漢白玉欄桿前,探頭探腦地往池子里看去,小小的身子傾斜著,似乎被那成群的金魚吸引得恨不得上前伸手去模一模。
初雪的腦海中登時一片空白,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候,她恍惚听見大殿中傳出一聲慘叫,卻來不及回頭去看,只是下意識地緊盯著女兒的身軀,拼命往前奔跑著,試圖在女兒落水之前抓住她的衣襟。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個灰衣僧人正在水池邊掃地,見此情形,便飛身一縱,飛馳電掣般奔到順姐身邊,伸手抓住她後頸的衣襟,往後輕輕一拉,笑道︰「姐兒可要站穩當了。」
初雪高高懸起的一顆心,這才實實在在地落了地,急忙跑上前去,一把將順姐摟進懷里,眼眶忍不住就濕了。
驚魂稍定之後,初雪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眼這位救了女兒一命的僧人,只見他三十上下年紀,身子健壯,印堂發亮,顯然是個武林高手,這也就不難解釋剛才他怎麼會用那麼快的速度跑上來及時拉住女兒了。
可見這大雁寺的確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連一個掃地的僧人,都身懷絕技。
心里這般想著,嘴上更是感激不盡︰「多謝師父出手相救,不知師父法號是什麼?等我回府,自會讓王爺派人重重相謝。」
那僧人嘿嘿一笑︰「出家人慈悲為懷,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娘娘不需問貧僧的法號,貧僧也用不著黃白之物,不需王爺酬謝。」說完,他躬身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這里初雪正在愣神的功夫,卻听見大殿里又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仔細一听,那正是豹兒乳母李氏的聲音。
听著這聲音不對,人們一齊朝大殿內跑去,那名救了順姐的灰衣僧人听見聲音,也急忙回轉身子,朝大殿而去。
初雪將順姐交給乳母,自己走在最前頭,進了殿中一看,臉色登時變得慘白。
只見佛祖面前的那個蒲團邊流了滿地的血,虎兒的乳母赫然躺在血泊中,而她懷中的虎兒卻蹤影不見了。
驚愕和恐懼令初雪的身子一陣發軟,幾乎要站立不穩,順姐的乳母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那灰衣僧上前幾步,蹲了下來,扶起羅氏的身子,只見她頸部被人用利刃割斷,早已咽了氣,可是身子卻還是軟的,那雙眼楮因為恐懼而瞪得老大,正經的死不瞑目。
李氏抱著豹兒哆哆嗦嗦地道︰「娘娘,奴婢方才抱著哥兒剛一殿,就看見她這樣躺著了,才這麼一點點的功夫,人就變成這樣了,太嚇人了。」
灰衣僧沉聲道︰「娘娘,她已經死了。」
這時,小月雨兒和侍衛們也都涌進殿來,雨兒一看見羅氏這般模樣,就瘋了一樣聲嘶力竭地嚷道︰「哥兒呢?我們虎哥兒哪里去了?」
一道靈光自腦際閃現,初雪立刻恢復了理智,忙對侍衛們喝道︰「快,殺死乳娘,偷走哥兒的賊子就在附近,肯定跑不遠,你們四面八方地給我追!」
侍衛們聞言,立刻四下里散開去追尋賊蹤了,灰衣僧也自告奮勇,在大殿里四處查看。
走了一圈以後,他指著佛堂西面的一扇木窗道︰「這里有個血手印,賊子定然是翻窗往西面逃走了,大家都往西面追!」
說完,他自己躍出了窗子,帶著王府的侍衛們向西追去。
初雪看著地上羅氏的尸身子,想著虎兒的下落,兩邊的太陽穴登時突突直跳,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侍衛們若是找到虎兒還好,若是找不到,她實在難以想象若芙听到這個消息後會是怎樣一種神情。
皇爺和裕王的責罰,世人的猜疑,暫且不去管它,初雪最難以面對的人,是若芙。
只有她明白這個孩子對于若芙的重要性,那是她余生唯一的一點光明和希望啊。
想到這里,初雪的一顆心揪得生疼生疼,嘴唇幾乎要被牙齒咬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