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在東廠素來以斷案如神著稱,這次又是秉承了嘉靖的口諭,務必要查出真相。
在東廠那群專業拷打人的番子面前,抱月軒里的那群丫頭婆子簡直就像冰塊遇見了烈火,很快就融化成一灘水,問什麼招什麼了。
王芳帶著人拆掉了幽蘭苑,仔細檢視著煙道,自然也就發現了煙道里的秘密。
在馮保的勸說下,當年修葺地龍的工匠家屬也挺身而出,證明當年的確是陸家的人花了大把銀子請了這位工匠帶人修造地龍,此後,陸家的人又他們給了一大筆銀子,可是工匠卻從此失蹤了。
人證物證俱全,斷明此案,僅僅用了兩天半的功夫。
此時,陸府全家老幼,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當年以為事情做的天衣無縫,誰知卻還是被人識破了機關。
陸老太君關起房門,和幾個兒子商量了好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厚著臉皮,到宮里去求皇帝。
陸炳冷著臉道︰「娘,從目前的形式來看,蓮兒是肯定保不住了,可是咱們全府上下幾百口人,不能跟著她一起陪葬。」
陸老太君威嚴地點了點頭︰「不錯,若是能說動皇帝,能看在打小吃女乃的情分上,只處置蓮丫頭一人,不牽連咱們,就是萬幸了。」
說完,她不由得看了自己的三兒子一眼,三兒子陸輝便是采蓮的親生父親。
陸輝見母親如此說,心中一陣心痛,含淚道︰「娘,兒子雖然舍不得蓮兒,可是也知道事到如今,只得如此,要怪只怪那丫頭命苦吧。」
陸老太君見兒子神色慘然,喟然長嘆一聲︰「」能夠只處置蓮兒,不牽連咱們,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我還沒有進宮,還真不知道這次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娘,皇爺對您的情分,那可是——」陸炳忙道。
「可如今被毒殺的是他的嫡親兒媳,大明朝未來的一國之母!此事天下皆知,你叫他如何出手庇護?他若庇護了,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陸老太君說到激動處,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陸炳急忙上前給母親捶背︰「娘,若是確定皇爺不會網開一面,那麼不求也罷。」
陸老太君咳嗽了一陣,喘息漸定之後,環視了幾個兒子一陣,又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吶吶自語道︰「陸家世代書香,百年富貴,如何能毀在今日?輝兒,輝兒,你莫要怨做娘的心狠了。」
陸輝苦笑道︰「娘,狀告蓮兒的是李家,處置蓮兒的是皇爺,兒子如何能怪得您。」
「可是,若要想保全陸家,咱們就不能坐以待斃,如今之計,唯一的辦法,就是咱們自己將蓮兒毒殺裕王嫡長子之事,主動揭發出來,以求皇帝的諒解。」陸老太君定定地看著兒子。
陸輝顫聲道︰「娘——娘——如此一來,蓮兒只怕真的萬劫不復,連葬身之地都沒有了!」
陸老太君煞白了一張臉,沙啞著喉嚨道︰「誰叫她膽大包天,被妒火蒙了心智,居然敢動裕王的嫡長子!那可不是裕王妃!」
陸炳也對弟弟說道︰「三弟,你好糊涂,就算是毒殺了裕王妃,蓮兒也是性命不保了,不如娘進宮主動揭發此事,或許能感動皇帝,最低限度,可以撇清與此事的關系,也讓皇帝有一個保住咱們身家性命的借口啊!」
陸輝顫抖著嘴唇,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陸家母子在密室里的這番談話,采蓮當然毫不知情。
王芳雖然是奉旨辦案,可到底礙于采蓮的側妃身份,又是陸家的女兒,並不敢慢待她,只是將其軟禁在抱月軒,不許她與外界接觸罷了,那些番子們拷打審問的,都是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即便是她的心月復大丫頭珍珠,也早就被單獨關了一間囚室。
晚膳時分,看著滿桌子的美酒佳肴,采蓮心中十分得意,雖然自己被李香玉那個死鬼的娘家人告發了,被困在這抱月軒里無法出門,可是誰也不敢慢待了她不是!
當日李香玉在世時,她陸采蓮就是這王府實際上的女主,現在換了陳若芙,也是一樣,姓陳的必須給她讓道,這不,她布下的天羅地網,先收拾姓陳的,再來收拾初雪那個賤人,到時候,憑著自己父兄在皇爺心目中的影響力,她當上王妃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想到這里,采蓮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繼續想道︰「當年修建地龍的工匠早已被爹爹派人滅了口,就算他們拆了幽蘭苑,無憑無據,也不能說是她做的,就算查出來了,哼!李香玉一個出身寒微的女人,又有誰能執意為她伸冤?祖母和爹爹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都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古往今來,除了皇位之爭和山河破碎,否則又有哪條律法能讓王子受到制裁?
想到這里,采蓮心中十分的踏實,她就著菜肴,吃了一碗米飯之後,就和衣躺在炕上,想小憩一會。
這時,房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了,刺目的陽光無遮無攔地照進房中,采蓮猛地從炕上坐起身來,伸手揉了揉雙眼,這才看清楚房門外站了幾個東廠的番子。
采蓮心中不由得怒氣陡生,冷冷地道︰「你們這是干什麼?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
為首的番子嘿嘿一笑:「側妃娘娘,隨我們走一趟吧。」
見他嘴上叫著側妃娘娘,語氣中卻無一絲一毫的恭敬之意,采蓮心頭更怒,哼了一聲︰「我身子不舒服,哪里也不想去。」
那番子她這般說,態度也強硬了起來,瞪起眼道︰「娘娘若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就休怪小的們無禮了。」
說完,朝身邊幾個高大健壯的番子使了個眼色,那幾個番子就作勢要上來拖采蓮走。
采蓮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頂,大聲喊道︰「大膽奴才,竟敢以下犯上,你們如此待我,就不怕王爺和陸家找你們算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