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皇說讓高湘做自己的妾,裕王並不失望,反正只要給個名分就成,不一定非要當正妻不可,自己一個未來天子,現在隨便一個小妾將來可能就是妃位,也夠對得起高家了。
隨後,他又把話題轉到了初雪身上︰「父皇,那李氏聰敏賢惠,甚得兒心,您看,能不能將她扶正了?」
嘉靖沉吟半晌,方道︰「三郎,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天下間做父母的,都想給兒子娶個世上最好的媳婦,父皇雖然是天子,可也不能免俗。」
頓了一頓,又道︰「那李氏雖然合你的心意,可是,她畢竟出身鄉野,儲君正妻,乃是女中典範,德容言工,都要最上乘的。」
裕王見父皇這般說,心中忍不住一陣失望,他還是打心底希望將初雪扶正的。
嘉靖接著又道︰「父皇的岳父兼恩師陳老大人,乃是當世大儒,他的幾個兒子都學識不凡,陳家幾百年書香大族,教出來的女兒個個出色,遠的有你已故的皇後嫡母,近的有雍妃,當今世上飽讀詩書的男子,無不以娶到陳家女為榮。」
裕王一言不發,靜靜等著父皇把話說完,在他心底,如果不能將初雪扶正的話,那麼娶誰做繼妃,其實都是一樣的。
嘉靖看了兒子一眼,嘆息道︰「當年你選王妃之際,父皇太忽略你了,沒能給你個好媳婦,如今,把欠你的都補償給你,雍妃的長兄有一愛女,名叫若芙,此女容顏美麗,才華出眾,已經到了婚嫁的年紀,就配給你為妻吧!」
說完,他有些疲乏地看了林安一眼。
林安會意,忙輕聲問︰「皇爺可是要出去走走?」
裕王忙道︰「兒臣謝父皇恩典,兒臣這就告退。」
嘉靖嗯了一聲︰「你前頭媳婦的忌日,還有數月,過幾日,我便讓禮部去陳家和高家下聘禮,先把婚事定下來,到時三周年忌日一過,你這一對妻妾就可以進門了。」
想了一想,又道︰「高拱既然是你的恩師,就將他女兒封為側妃吧。」
裕王低聲道︰「父皇,初雪懷孕有功,求您將她和高氏女一起封為側妃。」
嘉靖微微一笑︰「這個自然可以,只要你喜歡,便是一齊封十個側妃,父皇也都答應你!」
裕王吁了口氣,這一趟總算沒白跑,好歹幫初雪爭到了一個側妃的名分。
很快,裕王與陳家小姐若芙訂婚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很多人都對這頭婚姻嘖嘖稱贊,裕王身份貴重,自然不必說,難能可貴的是他年輕英俊,風度翩翩,而且性格穩重,行事靠譜,這樣一個人,加上儲君的地位,足以令大半個京城的貴族小姐想入非非了。
而陳若芙呢,出生百年詩禮豪族,嫡親的姑母一個是皇爺的原配皇後,一個是寵妃,祖父又是皇爺的恩師,父輩和皇爺相交莫逆,自己又是如花似玉,才華橫溢,這樣一個女子,簡直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錦繡姻緣,天作之合,難怪羨煞世人的眼。
蔣太後和康妃娘娘對這門婚事非常的滿意,滿朝支持裕王的文武大臣對這頭親事也是非常看好,然而,消息傳到裕王府後院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對于楊美人來說,裕王娶了繼妃,就意味著很快又要有嫡子跟寶兒爭寵。
三年了,她早已將寶兒視若己出,疼得扒心扒肝,寶兒也把她當作了親娘般依戀,只要寶兒在,她就再也不覺得孤單寂寞,她以後的終身也都指望在寶兒身上,自然不希望他多出幾個弟弟來。
對于齊側妃來說,王府換了女主人,而且這個女主人的來頭比陸采蓮還要大,身份比陸采蓮還要尊貴,跟慣了采蓮的她,自然不想輕易更換靠山。
至于采蓮,這毀滅性的打擊早已令她臥床不起,一連發了數日的高燒,恨不得就此死去,再也不要醒來,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可是,她卻沒有死成,終究被魯太醫給治好了。
采蓮以前在閨中的時候,也曾听說過陳若芙的名頭,據說她彈得一手好琴,畫得一手好畫,生的也是美艷動人,可是因為交往的圈子不同,她始終沒有見過這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性格脾氣。
然而,不管她是什麼樣的脾性,都絕對不會像前面的王妃李香玉那般好搓揉拿捏,人家陳家的背景和根基可比她們陸家牛多了,陳若芙有絕對的理由不買她的賬。
說白了,陳若芙是妻,她是妾,陳若芙要是看不慣她,扣她的日常用度,呵斥她,責罵她,甚至掌她的嘴,都行!
到那時,太後也好,皇爺也好,都不會出來為她撐腰的,因為人家更看重陳家。
在王府里,采蓮拼的一直是爹,現在,來了爹個比她爹還牛的人,夫復何言?
听著林嬤嬤述說著王府後院各人的反應,初雪輕輕嘆了口氣。
她也是不希望陳若芙進門的,盡管裕王告訴她,隨著王妃的過門,她的身份也將會由美人變成側妃。
然而,美人變成側妃,對她來說,無非就是稱呼變了而已,可是王府里來了新的女主人,還是個名門貴女,天知道會不會跟陸采蓮一個德行!
林嬤嬤一臉的擔憂︰「小姐,不要看陳家是書香望族,只要是富貴人家,那妻妾相爭的齷齪事兒,就少不了,而且越是出身豪族,那些爭寵的手段越是殺人于無形,小姐不可不防啊。」
初雪點了點頭,她明白林嬤嬤的話中之意,作為有孕在身的裕王寵妾,她肯定是女主人顧忌的對象。
想到這里,她低頭看了看尚未隆起的肚月復,輕聲道︰「是禍躲不過,到時候,只有相機而動了,但願咱們的擔心是多余的。」
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做針線的小月,此時抬起頭來,看了初雪一眼,欲言又止。
待林嬤嬤拎了個茶壺出去沏茶之後,小月方道︰「小姐,今兒在花園里,我看見了一個人。」
「你看見誰了?」
「我看見張大人了,他就站在假山邊的梧桐樹底下。」
初雪心頭一顫,久久不語。
小月又低聲道︰「我還听說,他已經回到青雲閣,繼續給王爺授課了。」
初雪還是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拿筆描著紙上的花樣,一朵牡丹,無數繁復的花瓣,怎麼描也描不清晰,如同自己的心事,重重疊疊,說不出來的百感交集。
而此時,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是山雨終于要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