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領導態度很和藹，語氣也很溫柔，聲音神色中滿是追憶。
唐母听著卻呆住，「我我是唐元宵的媽媽，這是我孫子。」
唐母這話一答，換成了老領導呆住。
「什麼？」
他條件反射反問了一句，轉回頭看。
等看到兩作陪的文職軍人臉色，回身對著唐母笑打了個哈哈過去。
「啊，對對，我記錯了，是元宵是唐元宵，小唐小陌他們幾個天天在一起，老了年紀大了，名字都記混了。」
老領導笑著模了模小唐陌的頭，勉強和唐母笑了笑，轉身和幾個人走了。
他走了，也解釋了。
可唐母卻記在了心上，總感覺七上八下。
她低頭再看看仰頭看她的小唐陌，忽然覺得不對。
「女乃女乃？」小唐陌叫了她一聲。
唐母回過神，「走吧，走吧，先回家。」
她和小唐陌回到家，心神有些恍惚，那老領導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里循環。
她忍不住去看小唐陌，一開始沒覺得，可越看她越覺得不對。
以前怎麼看怎麼好看的小唐陌的小臉，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她從額頭看到眉毛看到鼻子嘴巴下巴，甚至耳朵，她拼命想找像唐元宵的地方。
可是她找不到。
她越看越找不到，越看越不像唐元宵。
小唐陌之前就不像唐元宵，可是她也沒多想過，想著兒子像媽媽也正常。
小唐陌像他媽媽崔韻，這個唐母知道。
她一直覺得小唐陌長得可人，長到了她的心肝里，覺得怎麼看怎麼好看。
可是老領導的話，卻讓她徒然一驚。
陌建軍這個名字，她第一次听到，從未听唐元宵提起過。
唐元宵很少說部隊上的事，可是有些能說的他還是會說的，比如俞樂，她就听過。
可是陌建軍她完全沒听過。
那老領導說，小唐陌和什麼陌建軍一個像，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怎麼能不在意。
唐母細細盯了小唐陌半個小時，也沒精力做飯，去食堂打了飯回來讓小唐陌吃了。
魂不守舍坐了半天，唐母最後忍不住了。
她讓小唐陌在家，她自己出去悄悄和這兩天相熟的和她一樣的人去打听陌建軍。
除了唐母，家屬院也有幾個像她一樣的。
老母親病了或者在家沒人照顧，條件允許還是會帶到家屬院。
有一個女乃女乃，就是被兒子接來好多年的。
唐母直接找了她，成功打听到了陌建軍這個人。
「建軍啊，建軍我認識，唉很機靈很聰明的一個小伙子，可惜了了」
唐母追問，「可惜什麼？」
「犧牲了，是烈士啊。」
「死了啊。」唐母听了頓了頓，「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好幾年了，這家屬院里有些人知道他，有些人根本沒听過。」
老女乃女乃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七年還是八年，記不清了。」
唐母听著七八年，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他死前結婚了嗎？」
老女乃女乃搖頭，「沒有，他和你們家唐隊長差不多大，那時候還小呢。」
唐母听了呆了一會，才回了家。
回到家就看到小唐陌在洗臉，「女乃女乃回來了。」
唐母沒接話，站在門口看著小唐陌。
小唐陌用毛巾擦了臉，將盆里的水倒掉，「我洗好了，女乃女乃可以洗了，我給女乃女乃你倒水。」
唐母看著忙碌的小唐陌，眼楮動了動，神色緩和下來。
「陌陌真乖。」
她說完，臉色又僵了一瞬。
陌陌陌什麼陌，她不喜歡這個陌字！
小唐陌看她又不動了，拉了拉她的手，「女乃女乃，你洗啊，趁熱。」
唐母胡亂洗了臉。
回頭就看到小唐陌把洗腳水打好了。
「女乃女乃，我們一起洗腳嗎？」
唐母沒說話，小唐陌就當她默認了。
「女乃女乃，月兌鞋。」
小唐陌說一句，唐母就動一下。
小唐陌坐在唐母對面，將鞋月兌了把小腳放了進去，他踩在唐母的腳背上，難得開心笑了。
「嘿嘿」
踩了兩下，他才彎腰去洗。
唐母一直看著小唐陌的臉。
小唐陌洗了一下看唐母不動就用小手去洗她的腳，「女乃女乃，我幫你洗。」
唐母看著小唐陌的頭頂，目光有些發直。
洗了臉洗了腳，小唐陌看秦珊珊沒來，就滿足睡在自己的床上看蘇梨之前給他買的畫本。
唐母自己在客廳呆坐了會，忽然進了主臥。
她開始翻，一開始動作並不大，後來越來越大。
她翻箱倒櫃，將主臥全部翻找了一遍。
最後他在唐元宵收在抽屜的書本里找到了一張照片。
四個人的合照。
和不久前蘇梨看到過的是同一張。
看到照片後，唐母差點沒站住腳。
她後退了兩步穩住身體，拿著照片的手因為用力而發顫發白。
唐母死死看著照片上那個一眼看上去就面善的陌生軍人，嘴里發出牙齒打顫的的咯 聲。
她仔細的一個個看過去，視線最後停在站在最邊上的崔韻。
照片里的崔韻穿著軍裝扎著兩麻花辮，看著依舊那麼可人那麼和藹。
唐母很喜歡崔韻的，可是她為什麼沒站在湯圓身邊！
唐母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面善的軍人，咬牙切齒吐出三個字。
「陌建軍！」
小唐陌和陌建軍是很像，看照片就能看出來，唯一不像的那一點也是像崔韻。
唐母看到這張照片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唐陌，唐陌，唐陌唐陌」
她死死看著照片，嘴里念叨著唐元宵給小唐陌起的名字，眼前一陣陣發黑。
小唐陌根本不是唐元宵的兒子，不是唐家的孫子！
唐母癱坐在地，嘴里發出混亂的聲音。
似嗚咽似哀嚎，含糊不清，詭異不已。
隔壁的次臥里，小唐陌看著看和畫冊，眼楮漸漸迷糊，直到睡過去。
而唐母就拿著那張照片，在冰涼的地上那麼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起床號響起後，主臥的門打開了。
唐母一步步走了出來。
一夜之間，她鬢角忽然多了許多白發。
一夜之間，唐母徒然老了幾歲。
她拘僂著背，神色麻木的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到了次臥門前站定。
就那麼站著不知過了多久，里面傳來的聲音。
片刻後，次臥的門打開了，小唐陌揉著眼楮出現在門口。
「女乃女乃。」看到唐母他仰臉打招呼。
唐母低頭看著小唐陌，臉狠狠抽搐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