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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就任就遇到了劫匪,謝奕心頭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這個開端可不夠吉利。

把該知道的信息都審問出來後,謝奕命人把這些劫匪們全都捆綁起來,等到早上他們一行人繼續趕路時,就把這些人一並帶走,等到了滁州,就送到府衙里一並問罪。

沒辦法,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又急著趕路,也不可能就這麼把這些人放著不管,只能當做累贅帶著走了。

經過審問,謝奕發現,這些人都案底復雜,沒少作惡,而且這十個人也並不是這伙劫匪的全部人員,還有幾個成員沒有出來,在附近山上的老巢里看著家,另外那里還有劫匪們的家眷。

雖然沒有殺人擄掠,但是他們之前搶劫行商的過客和周圍縣城的富戶時,把人家的女眷也都順便搶回去了,里面美貌的小姐就賣到樓子里,相貌清秀的丫頭留下來給他們做女奴。

因為這一行來錢快,他們又都是孔武有力的農家漢子,昧良心的事有一就有二,做順了後有了點資本,反而不願意再走正路了,回去種地有什麼好的?

于是索性聯合起來佔山落草為寇,倒是把這個被逼無奈才形成的農戶劫道隊伍,生生弄成了土匪窩。

因為謝奕他們還在路上,還沒有正式上任,顧不得,也分不出人手繼續去盜匪們的老本營,去追捕捉拿剩下的那幾個人,又一想,留下來的反正也是婦孺居多的,所以謝奕只是把逮到的這幾個人帶回滁州問罪,準備其他的人等審問過後再來抓捕,一一問罪。

「果然是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啊……」

從這些人身上,謝奕感受到了赤,luo,luo的人性,他們都是原先正常的農夫,時也命也,因為一時的一葉障目,走上了歪路,後來不僅不悔改,反而再吃到了甜頭後越走越遠,最終淪落到匪寇一途。

陳芸點了點頭,也表示同意。

可不是嘛,這個年頭想要做點壞事,真的是很容易的,窮則思變,要麼越變越好,要麼就越變越差了。

經歷了昨天夜半時分的吵嚷捉賊,一大早上大家都有點困倦,于是吃完早飯後,陳芸把時間延後了半個時辰,讓大家在破廟里最後歇一歇,再行趕路。

破廟內,大家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處,門口十個盜匪一字排開,捆著手腳的仍在外面,有專人看著,為了防止這些人胡亂罵人,連嘴都給他們堵上了。

隨著外頭的日頭漸漸升高,待他們離開破廟時,丫頭婆子們開始把鋪在破廟里的褥子寢具炊具等一一收拾了往馬車上抱,山里空氣清新,周圍靜謐,氣氛平和熱鬧,陳芸覺得倒像是一堆人野營一樣。

雨後天晴,藍天格外的純淨,天高雲淡間,陳芸坐在馬車里,撐著腮看著遠處的風景,半山腰樹木郁蔥,比起昨天時的淒風冷雨,景色倒是頗有野致。

謝奕往後面瞥了一眼,十個盜匪照樣被綁著,在整個隊伍的最後面被幾個侍衛驅趕著往前走,偶有幾個盜匪眼楮東瞟西望的,想要伺機逃月兌,被侍衛們看到,就得挨上幾個窩心腳,更甚了還要拿馬鞭抽兩下。

他總有種錯覺,好像他們的隊伍並不是新官上任,帶著家眷趕路,而是流放途中,帶著犯人們趕路。

一行人快要下山時,經過一個小小的陡壁,這時候突然從山下圍上來一伙兒女眷為首的暴徒,有的哭嚎著,有的表情激憤,個個膀大腰圓,頗有鄉下潑婦們的架勢,包圍了他們的隊伍不說,見到人更是二話不說就動手。

這幫女眷們年紀從十幾歲到六十幾歲的都有,中間夾雜著五六個大漢,頭上綁著布巾,人人都帶著各種簡陋的武器,甚至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手里還抄著帶著一個鍋子,從山下直沖著陳芸他們的隊伍而去。

謝奕之前也想到,抓了昨晚上的這些盜匪,剩下的沒有過來的漏網之魚,可能還有人過來營救他們,但是從昨天夜里的實際作戰經驗看,畢竟這些盜匪還是空有一把子力氣的莊稼漢。

而且經過嚴刑審問,他們中剩下的也人數有限,完全可以被侍衛們攔下,因而謝奕和陳芸他們也就都沒有放在心上了。

結果,因為這點疏忽,事情一下子出乎意料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盜匪們剩下的那幾個同伙,竟然連同一起佔山為寇婦孺們,都呼應而來,足有三四十個人,特別是女人們,個個看起來都無所畏懼的樣子,硬闖硬上,立刻就和他們自己帶的下人們混戰到一處了,把整個隊伍都沖的七零八落。

其中,一個六十多的婦人拿著一條掃帚疙瘩就狂暴的到處抽人,把上前阻攔的柳宴直接抽倒在地上,還騎在他身上,不斷地用掃床的短掃帚疙瘩敲著他的腦袋。

幾個男人們個個氣勢洶洶,手里扛著砍刀,女人們則拿著各式各樣的家伙什,只顧哭嚎著往上撲,用手里的東西胡亂打著。

有部分婦人,看到自家男人被捆的像個粽子,更是激憤不已,撲到盜匪們身上,七手八腳的解著繩子,被侍衛們攔下後更是又挖又撓又咬的,像瘋狗一樣。

雖然婦人們實質上造成的傷害有限,但是架不住人多,又視死如歸的看起來什麼都不怕,只顧著亂打一頓,加上突如其來的一陣突襲,還真的讓她們解救出幾個劫匪來,然後更是兩伙人亂成一團。

當時的場景極其混亂,為了盡快控制住局勢,侍衛們出手也毫不客氣起來,其中一個人一劍砍下去,一個正在撲上去掐著脖子,正在咬車夫臉的粗壯婦人,半個腦袋就被削掉了,鮮血噴了三尺高。

另外也有一個小廝,被一個劫匪的砍刀砍斷了一只胳膊,正抱著胳膊哀嚎不已。

陳芸和謝奕的馬車也被幾個婦人不斷地試圖闖入,周嬤嬤,鄭嬤嬤和容與等人正在外面和她們廝打著,但是她們到底都是深宅大院里出來的,怎麼比得上常年干粗活的農婦,很快就被壓在下面挨揍。

到處都在混戰成一團,陳芸皺著眉,從馬車上掏出一把小弓,拉弓射箭,接連幾箭嗖的從車窗飛出,刺在這幾個婦人的要害處,把周嬤嬤等人救了下來。

大概是看清楚了主子就在這輛馬車上,一幫劫匪有兩個人飛快的沖了過來,嘴里一邊罵著「狗官去死吧」,一邊拿著砍刀向著他們而來,到處胡亂砍著。

有幾個侍衛看到後,趕緊飛快的解決掉手邊的那些婦人,過去幫忙,陳芸在馬車上趕緊喊著,讓周嬤嬤等人走遠點,侍衛們雖然來得及時,但是陳芸所在的馬車還是被一個劫匪的砍刀砍傷了馬腿。

拉著車的馬疼的兩只蹄子撅了起來,長嘶了一聲,失去了控制,陳芸和謝奕在馬車上被顛的都撲倒在座位下面,陳芸撞到了額頭,謝奕撞到了胳膊,都痛的無法起身。

隨後那匹馬一直在胡亂蹶著蹄子,亂沖亂奔起來,拖著馬車橫沖直撞,陳芸和謝奕如同呆在一個搖晃的罐頭里,頭暈腦裝的跟著跌來跌去,幾個侍衛們爭相過去攔截,但是都沒有人能近的了已經瘋狂的馬身。

最後那匹馬拉著車一路狂奔,在一個陡坡前徹底的跪到,馬失前蹄後,連馬帶車一起順著小山坡滾了下去。

陳芸感覺自己在馬車里三百六十度的翻了至少三圈,不斷地撞來撞去,托了馬車的做工和質量都很好,這麼摔也沒有把車廂摔散架,反而在陡坡上滑下去時,竟然還彈跳了兩下。

就像是小時候玩的木質積木,從桌上掉下去時,總要彈動著翻滾幾圈,落地時還有一陣鈍鈍又沉悶的聲音響起,而換成真人所乘的木質車廂,就反而比直接摔下山坡造成的傷害更嚴重。

最後失去意識之前,陳芸感覺一直胳膊牢牢的抱著她的腦袋,替她護住了要害。

有點陡峭的山坡最下面,是一條水速又急又快的河,因著昨天下的大雨,河水更豐沛,水流更湍急了,馬車經過長長的山坡,一路上彈跳著墜落,落到河里就散了架。

陳芸被涼水一激,神志清醒過來,只覺得渾身都疼,河水又深又寬,眼見著游不到對岸就被水流沖遠了,只能暫時調整姿勢。

謝奕傷的比她要嚴重許多,一條胳膊不自然的垂在身側,整個人砸入水里後依然沒有醒過來,身子直往下沉。

想著之前謝奕在小溪里都折騰半天,估計是不會游泳的,擔心謝奕被嗆死,陳芸趕緊游過去把謝奕的身子撈起來,水速太快,短短的一段距離,陳芸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夠到了謝奕的身體,趕緊解開謝奕的腰帶把兩人的手腕綁在一起。

幸好她撈到了一塊車廂的碎片木板,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謝奕仍到了木板上,自己也扒著木板順著水流飛速的滑下來,中途還有一段類似峽谷漂流一樣的地方,從高低直接往下沖擊,沿途還有形狀陡峻的岩石。

滑下來後謝奕趴著的木板已經被岩石撞飛,幸好水流不再那麼急了,陳芸抱著謝奕如同灌了水的鉛球一樣沉的身體,費力的水里保持不沉下去,慢慢的往前游。

一直到過了大半日,才終于這條河不知道第幾個分支的小河中,模到了對岸,一旦爬上了岸,陳芸立即如同死狗一樣癱倒在地上,老半天爬不起來。

之前在水里時,早就把她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全靠著一股精氣神和不想死的執念,這才牢牢拽著謝奕的身體沒有松開,打起自己的精神不斷地往前游。

不得不說,這樣的生死局下,非常的考驗一個人的感情和良心,累急時,陳芸維持自己一個人不淹死已經不容易了,無數次的想松開抓住謝奕的身體。

但是之前在馬車上,謝奕毫不猶豫伸過來的那只胳膊,還有再往前時,謝奕為他擋過的箭,對著她軟軟的笑著時的樣子,在破廟里被她的鬼故事嚇得直往她懷里縮的樣子,尖叫的樣子,情動時那雙桃花眼閃亮亮的樣子,這些都突然地一一在陳芸的腦海里浮現,讓她怎麼也無法放棄救謝奕。

兩個人辛苦的水里掙扎著,陳芸又要害怕謝奕被激流的水嗆死,還要費力抬高他的腦袋,一個人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和精氣神,以至于現在上岸了完全的月兌力了,渾身的肌肉酸疼不已,絕對兩只胳膊都肌肉拉傷了。

入夜後,不知道自己在哪一處荒郊野嶺的河岸上,陳芸依然靠著絕佳的毅力撐著自己站起來,先是看了看謝奕的情況,他依然沒有醒,但是一模額頭,身上發起了高燒,呼吸粗重。

盡管陳芸在河里時已經盡量的抓住謝奕了,但是謝奕還是被嗆了一肚子的水,並且陳芸模著謝奕的頭,他的頭上被馬車撞出了很大的一個包,扒開眼皮底下也有眼內淤血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

嘆了口氣,陳芸先模索著,按照記憶把謝奕被撞的月兌臼右胳膊給接上了,然後掙扎著費力把謝奕拖到樹下,去撿了柴火來。

接下來,更考驗她的就是野外生存了。首先,是怎麼生火。

自然,她的身上是沒有火折子的,落水後身上的荷包等物品已經被水流沖走了,唯留著一把總是隨身攜帶的瓖著紅寶石的匕首。

按照前世里看各種野外探險節目的經驗,陳芸先是試圖鑽木取火。取了兩段樹枝相互摩擦,可是一直到兩只手都累的顫抖不已,手心磨出了碩大的水泡,也沒有一星半點的火星。

一**坐在地上,陳芸連沮喪都顧不得了,謝奕受了傷又在水中嗆了水,夜里的氣溫降下來了,急需生火來取暖。

若是再受了涼,他的高燒更是不會好轉了,這個時代又沒有青霉素,很多強壯健康的人一場高燒就丟了命。

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陳芸模出手里的匕首皺著眉看了兩眼,突然想到了另一個法子,只希望這個法子能夠靈吧。

她找來一塊岩石,用匕首狠狠地砸在石頭上,匕首的材質是非常稀罕的精煉鋼,在掉落下來與岩石接觸時,迸發了幾絲火星,飛快的一閃而逝,陳芸一看有戲,趕緊把樹枝拖近,又砸了一下。

幾點火星崩到了待燃的樹枝上,過了一會兒冒出了煙來,陳芸小心的吹了吹,慢慢的樹枝上起來了火苗。

升起了火後,陳芸又去撿了些柴火,然後翻撿著自己和謝奕的袖袋,她只剩下一把匕首,還有脖子上一塊質地絕佳,瑩潤細膩的羊脂玉。

而謝奕袖袋里,則剩下一支看起來樣式古拙的紫玉簪,玉簪頭上包著一小節金子做的簪帽,不知道是他什麼時候買來的,大概是要送她的。

陳芸把簪子上的金子拆下來,這一點金子大概也能值一兩左右的碎銀子,目前他們也不知道流落到什麼地方了,正好明天用這個錢為謝奕請大夫看看。

把謝奕移到了火堆邊,因為野外沒有被褥,謝奕又發著高燒,陳芸怕他燒壞了腦子,每隔一盞茶的時間,就用從中衣上撕下來的衣角去河邊沾了涼水,為他擦一遍手腳和額頭,脖子。

她的外衣已經解下來蓋在謝奕的身上了,又找來一大摞樹葉,簡單的蓋在他的身上,給他保暖。

就這麼折騰了一夜,陳芸一夜無眠,不斷地來回照顧著謝奕,到了早上自己也難免頭重腳輕的。她努力撐著,在林子里撿了兩樣野果,都奇酸無比,也閉著眼咽下去補充能量。

剩下的兩個果子,擠出汁水喂給謝奕,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但是能多吃點東西也是好的。

短暫的休息了兩個時辰,太陽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的時候,陳芸把謝奕背在了背上,費力的馱著他一點點的往前走,找個有人煙的地方為謝奕好好診治一番。

一直走到了中午,這才出了林地,陳芸的渾身已經被汗水澆濕了,這兩天她吃過的苦頭,簡直回憶都不願意去回憶,腳上和手上都磨起了水泡,渾身體力透支了,但是終于看到了一個還算人煙阜盛的村子。

像看到了希望一樣,陳芸咬著牙背著謝奕繼續往前走,她發誓,如果這一場無妄之災過去以後,她非要謝奕每天都背著她不可。

走進了村子,陳芸沒有急著敲門,家家戶戶差不多正好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她把謝奕先放下,自己繞著村子走了一圈,雖然家家戶戶看起來都過得不怎麼樣,但是她還是挑了一戶房子相對來說不是很破舊,做午飯時煙囪冒出的煙最濃密的房子,敲響了大門。

一個身後背著個一歲多的瘦女圭女圭,面容有點憔悴的婦人打開了大門,看到門外站著兩個看起來狼狽不堪,但是長得如姑射仙人般的男女,張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你,你找誰?」

許久後,三十來歲的大姐才找回了神志,眼楮依然沒有從陳芸精致清艷的臉上扒下來,張嘴露出一口黃牙問道。

「大姐,幫幫忙吧。我和夫君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伙盜匪,帶的財務和奴僕都被搶走了,我們兩個好不容易才跳了河逃出來。我夫君現在又病倒了,求大姐能借貴寶地讓我們歇一歇,想法讓我這夫君養養病,等我們給家人傳了信,一定會讓家人好好報答你的。」

陳芸努力裝的可憐兮兮,看起來很柔弱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和謝奕的氣質根本就遮掩不住,只能真假摻半的編著話。

大姐一看陳芸和謝奕身上的穿戴,以及樣貌,就知道他們必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看起來確實像是遇到了強盜,現在世道不太平,路上遇到歹人的幾率很高。

他們村子靠河特別近,土地肥沃,前年開始的旱災對他們的影響算是小的了,而且去年開始朝廷又免了稅賦,雖然難免要交給里正以及縣令一點錢糧,但是日子起碼是能過下去的。

對比同縣其他的村子,他們村已經是最好的了,人人艷羨,其他村的姑娘哪怕做小也要跑來他們村,只為了能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

大姐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這兩人也不至于在家里呆太久,暫時幫個忙應該沒問題,何況人家說了還會報答,于是溫和的對陳芸道。

「妹子你等等,俺說了不算,進屋去問問俺男人,他同意了,你就帶著你夫君上俺家來好好歇歇。」

說完後,大姐讓陳芸先在門口等等,隨後趕快背著孩子進了屋子,去和自己的男人匯報。

她是做飯做到一半,才出來開門的,如今剛一進屋,就被一只筷子扔在了臉上。

「懶婆娘,出去墨跡那麼久作甚!老子餓死了,還不快繼續上飯!你是覺得有了兒子我就不敢休你了是不是?現在有的是黃花大閨女想嫁來俺們村,再讓我不滿意,就趁早帶著那些賠錢貨滾,老子自娶鮮女敕的大閨女回來暖被窩!」

一個同樣三十許,矮矮粗粗的男人,一臉霸道的橫像,沖著婦人淬出一口濃痰。

一邊燒著火的小女孩,衣衫襤褸的趴在灶台前,攬著兩個更小的,連褲子都沒有的女孩,麻木的看著這一幕,而婦人也是習慣了被這樣粗魯的對待,臉上堆出討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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