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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硯。」

在他出神之際,一人已走到了涼亭前,駐足望著他,隨風飄拂的衣袍,好像是用最深最濃的夜色染成的。

「屬下見過教主。」臨硯連忙放下酒杯,起身行禮。

「你在喝酒?」沈驚瀾道。

「是。」

「都說借酒澆愁,你心里有什麼愁事?說來讓我听听。」

臨硯低頭,似乎喃喃說了一句。

那人沒听清楚,道︰「你在說什麼?」

「教主為何不走近些來听?」臨硯低低道。

那人聞言,果然走近了幾步,走到一抬手,就能將他攬入懷中的距離。

先有舉動的卻是臨硯。

他陡然聚氣于拳,一拳印上對方前胸,將他揍飛出去,直到「轟」的一聲撞上假山才停下。

「你玩夠了沒有!」臨硯冷冷道,哪里還听得出剛才文文弱弱的影子。

幾乎將假山撞塌的「沈驚瀾」吃力地爬起來,瞬間身形變化,化作了一個錦衣玉帶的小少爺。

這小少爺唇紅齒白,本來是很招人喜愛的外貌,可惜有小半邊身子水淋淋的,混沌不清。

他的功力本來只比臨硯略遜半籌,臨硯這一下猝起不意,也讓他吃了不小的虧,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完全恢復。

「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蜃魔之主少淵問道。

「你從頭到尾都不像。」臨硯道。

「真的?觀察教主這麼久,我還以為我把他的神態都學會了。」

臨硯在心中冷哼一聲。就算相貌、神態再像,言談舉止也絕不會相像的。教主知道他是為什麼而愁悶……又何必多嘴一問,觸人心事?

「誰教你假扮他的?」

「當然是我樂意,」少淵道,眸子里現出愉快的光彩,「你是教里和他最親近的,要是連你都能蒙騙過去,是不是就能說明我已經掌握了人心?」

蜃魔天生善于幻化,也很容易就能看出人心的**,卻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越是不解,越是對人心充滿好奇,蜃魔之主少淵自然也不例外。

「……再過一百年,你也蒙騙不了我。」臨硯道。

被少淵這麼一攪和,酒他也沒什麼心情喝了,轉身就走。

少淵注視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家伙剛才變臉變得真快……人族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對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哈哈哈……翻臉比翻書還快……」他似乎對自己能夠想起這句話感到很滿意,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每念到「翻臉」一次,臉上就換一副面孔,時而是英挺黧黑的武夫,時而是秀美白皙的少女,時而是皺痕滿臉的老人……

……

高天之上,狂風獵獵。

放眼望去,一片雲絮都沒有,大概雲絮都被大風吹散了。

遠遠地卻飄來了一朵雲,一朵鋪展得很大、飛得也很迅疾的雲,雲上坐著三個人。

「穆如松叛逃就罷了,想不到鄔霜也叛出了我教……」臨硯道。

沈驚瀾看他一眼,道︰「你似乎早就預料到穆如松會有叛逃的這天。」

「是,他權欲太盛,遲早會不甘人下。幸好我已經慢慢剪除了他的羽翼,架空了他的權力,他這回叛逃,能帶走的情報也不多……我倒是從沒想過鄔霜也會跟他一起走。」

臨硯一邊說著,一邊立即想到,鄔霜的叛逃,也有因果在內,只怕這因果大部分還要落在自己頭上。

原劇情里的穆如松,確是個腦後有反骨的人!他見沈驚瀾病勢愈沉,以為時機已至,率領眾人包圍了沈驚瀾閉關的大殿。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一行人竟連沈驚瀾設在殿外的結界都打不破。穆如松見勢不妙,立刻拋下追隨他的反叛教眾,逃出了幽州——他知道沈驚瀾出關後,絕不會放過他。

臨硯對此事心中了然,當年穆如松投奔天絕教時,卻依然啟用了他。天絕教那時候剛剛起步,正是缺人之時,教主又不能太過操勞,好歹穆如松還有壓榨的價值,叛逃前也勤勤懇懇地給天絕教干了幾十年。

近十年來,臨硯已在漸漸回收他的權力。這回離開幽州,潛伏進逍遙派,還特意囑咐夜狼王宵沖,讓他多留意穆如松。不過宵沖秉性忠誠,卻單純老實,果然沒有看住他,讓他跑了。

要說鄔霜的反叛,原劇情里沒有,鄔霜在教中的地位也遠遜于穆如松,臨硯一直都忽視了他。

只怕穆如松的待遇,鄔霜都看在眼里。他們兩人履歷相似,或許鄔霜擔心,有一天他這個元老同樣遭遇鳥盡弓藏之事吧!

看來是我太過依賴于對劇情的了解,懈怠了自己的觀察和分析……

臨硯暗暗自省。

有些劇情已經因他改變,有些人走的路也改變了,往後他還得更加留神。

「他們兩人所知的秘辛不多,手里的情報倒還有一些。」沈驚瀾道,「據探子回報,大部分都還沒有泄露。他們正準備在這正道大會上待價而沽,並讓天下正道共同許諾,對他們以往在我教中的所作所為,既往不咎。」

他伸手一指地面上畫卷般鋪開的園林和府邸。隔得這麼遠,依然可看出排場極大,建築宏偉。

「咦,那不是在擺壽宴嗎?哪里是什麼正道大會?」少淵問。

沈驚瀾這次出幽州沒帶幾個隨從,這回的行動,就只帶了他一個。

「表面上看是壽宴,暗地里卻是商議如何對付我教的大會,」沈驚瀾道,「要辦這樣的大會,必定有許多舉足輕重的人物共赴一地,這樣的異動,自然會被我教的探子察覺,所以要借青雲城主的壽宴里掩飾。」

他還笑了一笑︰「只怕是從穆如松口中得知我快要死了,就算沒死,也不會輕易踏出幽州一步,才長出了這種狗膽。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

他的笑容,令臨硯心中一動。

原劇情里,教主的確沒有踏出過幽州,這次卻來了。

他飄然而至,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在于自己?臨硯以往出去辦事,都是快去快回,這一回在逍遙派耽擱了許久,也沒有詳細匯報他在做什麼。

或許教主真的是心懷關切,特意前來看他的……

「哦?南明真人、雲棲散人、馭鶴老祖、碧霞仙子,」沈驚瀾放出神識,略一探查就道,「這些老家伙居然都在。」

「什麼,他們一齊來了?」臨硯一怔。

這四人,可說是天下正道最為頂尖的人物。原劇情中顯然沒有來,如今教主來了,他們便來了,天道冥冥中的安排,竟是玄妙莫測、不可揣度。

「我看是沖著《神霄真術》來的,」沈驚瀾道,「能驚動他們的,也只有仙級功法了。」

他眼中現出譏誚︰「老人家就該謙沖平和不問世事,這麼大年紀,還妄想插手塵俗之事,就讓我這個晚輩來跟他們‘聊聊’這個道理吧!小硯,你和少淵去壽宴上帶走穆如松二人。」

說話間,他捉起臨硯的手腕,輕輕握住。

他的手有點涼,瘦得有些膈人,卻依然穩定如磐石。

轉瞬間,臨硯的眼前就浮現出一個場景,清晰得就似親臨其中︰華麗的大廳中,眾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還有暗衛隱藏在各處。這些訓練有素的暗衛,此刻在他的視野中卻全身發亮,被人特意凸顯出來。

這是沈驚瀾將他神識所見,悉數傳給了他。

以臨硯自己的神識,要穿透青雲城主府的結界,窺探到這麼清楚的情景,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屬下一定不辱使命。」臨硯道。

原來如此,教主一提《神霄真術》,他就想通了這四個前輩為何原本不來,現在卻來了。

原劇情里的教主,雖然逼入魔道就是因為這本功法,也沒有散功修煉,而是將這本秘籍束之高閣。他雖有「臨硯」這樣的得力屬下,但那個臨硯是半途帶藝投奔,和他的情誼遠不及現在深厚,教主又如何會把功法給他?

眼前的教主同樣沒有修煉這本功法,卻如恩師一般,將這本秘籍逐字逐句悉心教給了他。臨硯能在短短幾十年間從一個毫無靈力的孩童,進階為天絕教中僅次于教主的第二號高手,全要歸功于這本仙級功法。

既然看到了臨硯這個例證,這些老前輩們對《神霄真術》這本功法,又有了新的認識,貪欲之心更被引發出來。他們已停滯在大乘境界多年,進階無望,散去全部功力重新修習一本上等的仙級功法,算是一條出路。就算自己不修,他們背靠的龐大宗門,也需要這樣一本功法來做鎮派之寶。

人心貪婪,不知饜足……

「這些老前輩已有多年沒出過手,實力高深莫測,教主也小心些。」臨硯道。

「嗯。」沈驚瀾應了一聲,道,「這次和他們講了道理,在我死之前,正道應該都會安靜下來。」

「不錯,今日之後教主就回幽州休養吧。余下的事,由我做就好。」臨硯不失時機地道。

「你也隨我一起回去。」沈驚瀾道。

「教主,我……」

「你還有很多要緊的事要做?」沈驚瀾微微一笑,「我早就和你說過,身為左護法,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多信任你的屬下,將擔子交給他們。否則等你接替了我的位子,豈不是要累垮?」

他的語聲漸漸轉得更溫柔,溫柔里還帶有一絲埋怨︰「我雖要常常閉關,不能多陪你,你也該多陪陪我的。因為我的時間已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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