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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過了好幾天,臨硯上午去書院,下午去藥材室背書。

他幾乎再沒見過楊臻的身影。楊臻每天都很忙,偶爾還炸個爐——在他淡漠的外表下,潛藏的是如火的……對丹術科學的探索熱情。

這天臨硯走進藥材室,才翻開冊子,就見一只怪模怪樣的青鳥,好似駕著一只劈波斬浪的小船,昂首站在好大一個紫金缽盂里面,飛了進來。

一直飛到他面前,懸停半空。青鳥用小黑豆般的眼楮瞅著他,張口說道︰「冰片二兩,紫雲精二兩,能令兩者藥性中和的調和劑一兩,采集調和劑時的副產品一兩。」

聲音也是怪里怪氣的。

臨硯會過意來,這是楊臻在考核他背書的成效了。

這點小問題自然難不倒他,他很快在滿牆的櫃子里找到了楊臻要的四種藥材,利落地用小秤稱好,分別以油紙包成了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塊,放進了紫金缽盂里。

青鳥一蹦,跳到了紙包上面,駕著缽盂又從原路飛了出去。

不一會兒,臨硯听到了從丹爐室里傳來的楊臻的聲音︰「很好。」

許笑飛來藥材室看他的時候,臨硯也正忙著稱量藥材。

把楊臻的傳訊青鳥打發走,才有空理他︰「你怎麼有閑暇看我?在躲懶嗎?」

「哪里,」許笑飛道,「韓師兄今天教了我御劍飛行之術,讓我繞著逍遙派多飛幾圈,我這不就順便來看看你嘛。韓師兄還夸我一學就會,簡直像上輩子就會御劍似的。」

「又在自吹自擂。」

「才沒有自吹自擂!你若不信,晚上我御劍帶你出去兜個風,我們也好一陣子沒下過山了,怎麼樣?」

許笑飛殷殷切切地看著他。

「……好。」反正入夜後也沒事可干,臨硯就答應了,「但願你我都不要摔斷腿。」

「那怎麼會。」許笑飛立即高興起來。

他還要說什麼,忽听一聲巨響,山搖地動,連站都要站不住了,滿地的瓶瓶罐罐也在 當作響。

「什麼,這山要塌了嗎?」許笑飛不明所以,臉色大變,一把攬住臨硯肩頭,「快,我帶你飛出去!」

瞬間招出了一把清光耀目的仙劍。

臨硯淡定地搖搖頭,腳下動都沒動︰「沒事,不必大驚小怪。」

「可……」肩上傳來的力道陡然加大,許笑飛似乎不由分說,就要將他拐帶走。

臨硯默默地拿開他的手。

兩句話的功夫,突如其來的地震就漸漸平息下去。

許笑飛轉頭望望,發現連這間屋子都維持著原樣,松了口氣︰「這是怎麼回事?」

「師尊煉丹的動靜而已。」

「煉丹?」許笑飛頓時想起了什麼,看來韓樾也給他說過本門的丹房長老的事跡,「爐子又炸了?不行,不行,這太危險了!你真要留在這里嗎?祁師姐說了,早早改換他道還來得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學劍?」

「我只想學煉丹,」臨硯道,「不用擔心我,你看,這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

「這次雖然沒什麼事,也難保……」許笑飛住了口,神色依然憂慮,他想了想,往懷里一掏,掏出一疊淡黃色的符,「這些你拿著,是韓師兄畫的護身符,他送給我的。要用的時候捏在指間,念一個‘御’字即可。」

臨硯沒有接。

「你既學劍,日後就要多戰斗歷練,下山斬妖除魔,這些護身符于你更是有用,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不必,我顧得好我自己!就算以後打不過妖魔,難道我還不會駕劍逃跑嗎?」許笑飛不依,將符一股腦塞到他手里。

「……好吧,那你收下這個。」臨硯沒多堅持,收起符,伸手往領口一探,從貼肉處扯出了一枚玲瓏小巧的白玉墜子,解了下來。

「這是什麼?」許笑飛看得有些發愣。

「一件防身法寶,也是我修仙的祖上傳下來的。」臨硯道,「里面原先存著一股靈力,不過已經漸漸散去了,需要重新注靈。注入得越多,防御力就越是強大,可謂遇強則強。我的靈力遠不及你渾厚,在你手中,它的用處更大。對了,據說此物還有聚魂固魄之用,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總之是個好東西,你要好好運用。」他溫柔一笑。

每天上午,兩人一齊修習《逍遙游》功法時,他的確能感覺到,許笑飛的靈力增長可謂突飛猛進。一萬個人里,也未必有一個,能有這樣的修行速度。

臨硯邊說著,邊欺近一步,替許笑飛把這白玉掛墜重新系了起來。

這個距離,兩個人已是呼吸相聞。

「我……」許笑飛似乎想推辭,卻不知怎的,話還沒說,臉先紅了。

他捉起頸項間垂落的溫潤白玉,低頭瞧了一眼,道︰「你放心,我……我一定會好好使用的。」

「嗯。」臨硯應道。他忽而轉頭,望向一旁。

楊臻的那只青鳥正兩腿一叉,坐在缽盂中,懸空等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青鳥狀似陰冷地睨了許笑飛一眼,被人攛掇自己的弟子改投他處,想來楊臻也是不太高興的。沒多說什麼,青鳥又對著臨硯徑自開口道︰「一兩九轉丹砂,半錢鼠尾草,三種能治火靈灼傷的藥草各一錢。」

「是。」臨硯忙活起來。

「你也該走了,再多練練御劍飛行。我可不想晚上像只中箭的大雁一樣從天上栽下來。」他頭也不抬地對許笑飛道。

「放心好了,晚上見!」

從抱樸峰回來,吃了晚飯,許笑飛就拉著臨硯出了院子,叫出了他的飛劍。

逍遙派地廣人稀,家底也不薄,本來每個新晉弟子,都可以分到一棟獨門獨戶的小樓,許笑飛很想和臨硯一起繼續住在他們養傷的院子里,臨硯也就隨他。

夜風細細,月色清明。

許笑飛跳上了劍身,朝臨硯伸出手︰「來,站我前面。」

這橋段有點眼熟,又有點不大對,臨硯也不去多想,一步踏上。許笑飛一把抱緊他的腰,默念御劍法訣,劍身輕輕一震,就如離弦之箭,嗖地射了出去。

許笑飛沒有自夸,他的飛行之術確是相當嫻熟。

在他失憶之前,莫非真的學過?臨硯不由想道。

飛劍去勢極快,幾個呼吸之間,就越過了逍遙派的各座山峰,還在往外飛去。

「怎麼樣,我是不是飛得不錯?」呼嘯風聲中,許笑飛湊在他耳畔問道。

「還行。」

「哈哈哈!我還會翻滾著飛,八字形飛,就怕你暈……咦,前面是不是個村子?我們去看看吧。」

數點燈火,從前方的夜色里浮現出來。

「好。」

許笑飛操縱著飛劍,逐漸從高空降下。

落入眼底的景象愈發鮮明,的確是個依山而建的小小村落。

「嘎——」

離地面大約還有十丈時,一頭慌里慌張的夜梟迎面撞了上來。許笑飛連忙避讓,劍身猛地一扭,突然傾覆。

「……」

「你怎麼樣?」許笑飛好像摔得不輕,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氣,猶在問臨硯。

「我沒事。」

許笑飛總算見機得快,關鍵時刻,一把握住了劍身,帶著臨硯一起掛在了劍下,緩住了墜落之勢,兩人這才沒有摔死。

眼下他的手掌已是血流如注。落地之時,他先探到地面,臨硯似乎還听到「 」的一響,恐怕這下他的腳也扭傷了。

這發展似曾相識,好像是游戲里的一個支線劇情……

只不過原劇情里,許笑飛是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的,如今他和臨硯交好,就叫上了臨硯。

「伸手。」臨硯道。

他從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角,替許笑飛包扎起來。

「不能留在山里,夜間多有野獸,說不定還有妖獸出沒,我們先去那村子里吧。」臨硯道。

他們墜機的地點,是在臨近小村的山坡上,草倒是生得繁密,還星星點點開了許多野花。

許笑飛扶著地面,慢慢地站起,右腳甫一落地,又倒抽了一口冷氣。

「腳也傷到了?」

「……是。」

「你扶著我走吧。」

「好。」許笑飛將手臂環過他的肩,一瘸一拐地跟著臨硯往山下走去。

「這戶主真是好心,肯收留我們一宿。」許笑飛在床沿坐下,滿足地嘆了口氣,笑道。

他的狀況實在不宜再御劍,兩人進了村子,就找了一戶人家借宿,準備等明天一早再走。這家的兒子出門行商了,家中剛好有一間空房,收拾得還算干淨。

「我說什麼來著?我可不想像只中了箭的大雁,從天上掉下來。」臨硯沒好氣地道。

不過說來也不能怪許笑飛,這是劇情——也就是天道的安排。

臨硯還向面相慈祥的老婦人借了一個銅盆和一塊毛巾,打了點冰冷的井水盛在銅盆里,此刻正就著蠟燭的一點微光,將毛巾浸濕,又慢慢擰干。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下一回絕不會這樣了。」許笑飛也有點不好意思。

「沒錯,馬失前蹄,所以現在你的蹄子也腫起來了。」臨硯道,「你自己月兌鞋月兌襪,我給你冷敷一下。」

許笑飛乖乖地除去鞋襪,右腳的腳踝,果然已經腫得老高。

臨硯將手中的毛巾搭上去,裹了一裹。

這時,一陣錚錚琮琮的琴聲,穿過半敞的窗子隨風送了進來。

縹緲如夢,若有似無。

臨硯面無表情,待許笑飛腳踝上的毛巾捂得有點熱了,又取下來,重新在冷水里浸了浸。

琴聲幽幽如訴,一直響了好一會兒。

一曲都快奏罷了,臨硯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听見琴聲?」

許笑飛的耳力應該不錯,怎麼這時候像個聾子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啊,琴聲?」許笑飛猛地回過神來。

看他那副模樣,心思早就已經飄到爪哇國了。

「你在呆想什麼?」

「我……我覺得你的睫毛真長,真好看。」

臨硯手里的動作一僵。

許笑飛一不小心說了實話,趕忙轉移話題,側耳听了听,道︰「好像是有人在彈琴,彈得還挺不錯的。」

彈得自然很不錯,「琴姬」穆婉純的琴藝,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你不想去看看是誰彈奏的嗎?」臨硯問。

「咦,莫非你很感興趣?好啊,你要是想,我就陪你一道去看看吧。」許笑飛順口道,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又改了口,「呃,你若是著急就自己去吧,她似乎快要奏完了。」

「……算了,我也沒什麼興致。」

臨硯本來就沒多少興趣去看。

此刻在這小村附近的溪水邊奏琴的穆婉純,是主角許笑飛的「仙女姐姐」,他的可攻略對象之一——許笑飛不去,就錯過了這條攻略線,然而這關他屁事。

不去見穆婉純,許笑飛還錯過了一本上好的琴道功法。

……這又關他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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