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句實話,其實許山明以玉韻大千界現在的審美來看,並不是什麼寧卿口中所說的丑陋之人,可惜寧卿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多麼按理出牌的家伙,再加上一臉正氣的樣子,真的很難讓人覺得他這話是信口開河。
是不是有點令人震驚?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至少許山明完全相信了寧卿口中的話,他真的以為寧卿是嫌棄他長得太丑了,才會出言拒絕。
當著玉璃光的面。
只能說在這次接觸之中,寧卿對外的形象包裝的太好了。
許山明能被派遣到玉韻大千界當臥底,可見他的腦子並不是特別抽。尤其是在權利斗爭上,他有一種近乎于野獸的直覺。
他並不是特別清楚寧卿這里的情況,可是近乎直覺的,他選擇了一個玉璃光單獨留在寧卿身邊的機會湊上來,幾乎就是料定了玉璃光和寧漸不合。
或者說是寧漸單方面對玉璃光有嫌隙,玉璃光本人倒是不在意這些的。
如果換到了別的地方,說不定他這種分而化之的手段就能起效,可是放到寧卿這里,只能是貽笑大方。
許山明自知不是玉璃光對手,又見寧卿是真的一副嫌他長得丑的樣子,再有不甘心也只能後退。不過他思來想去,覺得就寧漸那個長相,拋開他出眾的實力不說,也能讓人死心塌地。
寧卿這個行為還真的是不好說有什麼問題,到底是他大意了,沒有在事前考慮周全。
好在他湊上來是打著給自己尋找靠山的名頭,倒沒有暴露他的真正目的——刺殺寧卿——玉璃光也算是爽快地放走了他。
這讓他越發確定寧漸和玉璃光不合,琢磨著有沒有辦法利用這一點,把兩個人從寧卿身邊調開。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玉璃光是個相當理智的女修,如果他想讓兩個人自相殘殺,以玉璃光的理智未必能夠成功,可要是利用他們兩個之間的嫌隙,僅僅將兩個人調開一會兒,未必沒有操作的空間。
保持著若有所思的表情退下,許山明完全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被寧漸和寧卿盡收眼底,回頭就帶著玉璃光一起討論起來。
「蒙蔽天機這個事情,看現在的樣子,不可能是許山明出手。」寧卿微微嘆了口氣,也不解釋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試探這個,只是那失望的樣子看得寧漸有點心疼。
寧漸和寧卿現在幾乎是心意相通,寧卿絕大多數念頭寧漸都能掌握,這時候當然是上前安撫道︰「師兄若想用那人,不妨等宗門出手詢問,屆時自可便宜行事。」
玉璃光訝異挑眉︰「主子這是……打算自己上門討個公道?」
玉璃光跟隨蕭瓊嵐已久,本來還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寧卿會突然改變主意,這會子卻是有點了然了。
在之前,寧卿是打算把這些麻煩帶到百明城,交給同門就抽身而出,只等著時機成熟再上前去收拾坑過他的人的。但是現在,玉璃光看出來寧卿突然改變了想法,他大概是打算在宗門動手之前就上前收點利息。
不過,這應該不是許山明突然送上門導致的變化,這里面一定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玉璃光這樣堅信著,眼神落在寧卿和寧漸的身上,就變得意味深長。
寧卿也揚揚眉,避而不談這個問題的原因。
這當然是跟之前他和寧漸商量的事情有關。
當時他希望寧漸能夠傳遞一下消息,寧漸就抓住這個機會,管寧卿要了一個並不過分的承諾。隨後,他自然是按照寧卿希望的,同御虛宗的人交換了情報。
不能說寧卿太過謹小慎微、畏首畏尾,實在是這樣的事情馬虎不成,對他而言,再沒有比他報仇更大的事情了。
而御虛宗傳回來的消息也證實了寧卿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玉韻大千界的事情看著不顯,然而事實上,有很多重要的地方的天機一直是被蒙蔽著的。其中有蕭瓊嵐為玉韻大千界破局布下的手筆,也有外來人士的手段。
本來以御虛宗和其他知道輕重的宗門的意見,外來的釘子、死士那是能殺就殺,寧肯錯殺也不放過,可是這天機一被蒙蔽,他們根本無法查出釘子到底是誰,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動。
他們總不能連自己門派之內的弟子也殺干淨吧?這樣子真的會鬧得人心惶惶!
而且他們又不是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但是最後想要得到的消息一點都沒有得到。就比如御虛宗,清塵派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和對手暗通款曲,他們卻一點都沒有發現。
難道宗門所有的耳目都不忠心嗎?這肯定是不可能,所以遮臉的事情就格外引人深思了。
這些被派遣到玉韻大千界的釘子,必然有特殊手段。
作為誘餌,寧卿穿越之後每次遇到的劫難都和這些釘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作為被玉韻大千界選定的變數、破局之人,寧卿是死是活十分重要。
明達大千界的人就算再不願意打草驚蛇,也必須要襲殺他,不然他們不可能有半點勝算,所有局中之人都只會死在玉韻大千界。
關于這一點,寧卿還一無所知,但是心中隱隱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
玉璃光倒是略微知道一點,可是蕭瓊嵐沒有和她仔細解釋過,她也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念想,真要讓她明明白白說出來倒是一樁難事。
作為界外之人,寧漸雖然被扯入局中,可是他知道的東西更少。從一開始蕭瓊嵐算計他的時候,想要仰仗的就是他的實力而非其他,所以他才是知道最少的那個。
手指在紙張上劃過,那上面列舉著寧卿這些年經歷的苦難、見過的人,寧卿默默注視著寧漸那一行行風骨傲然的字跡,忽然就笑了。
他這兩輩子,先是因病困于床榻、病重逝世,後是穿越經歷種種磨難︰幼年體弱必須踏上修煉之途、困于鍛體十年無法突破、葉浩淵和妞妞在身側陪伴、流言四起不得不避出宗門、遭遇魔修得遇寧漸……
一飲一啄真是莫非前緣。
「寧漸。」寧卿眉眼含著脈脈溫情,看向寧漸的時候讓他止不住心跳,「你說最開始,宗門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嗎?」
寧漸如鼓擂的心跳驟然一停,片刻後跳得越發劇烈︰「師兄之意?」
「他們對我,到底是基于同門情誼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點?明明都是些很好猜的答案,為什麼一定要我出面才能得出?」寧卿淺淡的眸色越發清澈,里面蘊藏的卻是波濤萬頃,「是誰,讓他們不得不這樣做?」
寧漸沉默一陣子,沒有給出正面的回答,只是道︰「此人當為不世豪杰。」
「豪杰不豪杰不好說,但是當初,你恐怕有一點猜錯了。」寧卿的手指向紙張上的墨字,在御虛宗坊市那里點了一點,「你還記得當年那個鬼修嗎?」
此言一出,別說見過那名鬼修的寧漸,就是沒見過的玉璃光也是大驚︰「主人竟和鬼修打過照面?這可不是善事,主人你……」
寧卿听了這話,當即就是一聲冷笑︰「所以說玉影飛花好算計,當時要是沒有寧漸攔那一下子,對方的手段就奏效了!」
看出寧卿這會兒是真怒了,法則威勢若隱若現,玉璃光噤若寒蟬,不敢再發一言,倒是寧漸伸手握住寧卿的手腕,沉聲道︰「我記得當初,他與曾害過師兄的姜向晨有些干系。」
但凡對寧卿不利的人,寧漸是有一個記著一個,只要寧卿提起這些人,寧漸當然就能從他的記憶里把這些家伙翻出來。
寧卿看寧漸這樣子,嘆口了氣道︰「還不好說,不過宗門現在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了。他們下周乃讓我確定蒙蔽天機之人里面有沒有許山明,估計也是另有打算。」
寧漸並不在意御虛宗的打算,只看著寧卿道︰「無妨,無論宗門是何意圖,我總是會保護師兄的。」
寧卿笑了笑道︰「你說的話我都知道,也都相信。這些事情,等到和同門匯合之後,我們再慢慢推斷。現在重要的是看好許山明,讓他像以前一樣無法傳遞消息。」
又看了眼玉璃光,寧卿眸中有光芒劃過︰「必要的時候可以讓衛鳳珠有點自由。」
借口也是現成的,衛鳳珠現在心情不好,寧卿心地這麼善良,對她多加照顧,讓她能夠散心姐們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有衛鳳珠這個魚餌,已經打定主意要甕中捉鱉的許山明很快借衛鳳珠之手送出了消息。
許山明之前曾經主動往寧卿那里湊,結果被寧卿以長得丑為由拒絕,這會子以賊心不死為理由送出口信,想讓自己長得不錯的親友前來迎接寧卿寧漸,衛鳳珠心生扭曲,怎麼可能會拒絕這種舉手之勞?
甚至她心中還帶了一點想要看好戲的快意,深深希望之後的寧卿和寧漸能夠因為許山明的小心思分崩離析。
至于許山明本人的口信,的確就如衛鳳珠所听到的一樣,除了有些鑽營以外並沒有什麼不對。如果不是寧卿寧漸早知道他的身份,那麼他們也不會太過刻意的注意。
但是既然早就知道……現在正是順藤模瓜、一網打盡的好時候。
猜測自己未來將要面對的敵人是那名鬼修,滿心緊繃的寧卿挺直脊背,目光銳利,似要透過許山明的背影看穿這整個戰場。
他不能輸。
作者有話要說︰準備回收所有的線索了,感覺後面會寫的更慢。
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挖下的坑全部填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