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遲一大早開門迎客,不出意外又看到了手里拎著早點的白忌。他自然地讓開位置請白忌進去,隨口調侃道︰「都是闢谷的修士了,你還整天拿著這些東西來飽月復?」
「臨山樓的手藝,嘗嘗味道也挺好的。」白忌坐在一邊把早點擺在桌子上,「他們老板老毛和妻子出去游玩了,過一陣回來可以去他那邊蹭飯。」
「老毛?」胡遲煮了一壺茶水,「早就听說臨山樓老板的手藝天下難得,那我這次算是借你的面子才有這個口福了?」
白忌動作微頓,搖搖頭說︰「他其實和你交情更深一些。」
提到以前這樣我們就沒辦法交流了朋友。
胡遲吐出一口氣,沒再說話,卻也知道這件事和白忌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系。
老實說,白忌比他的那兩個師弟要令人舒服多了,至少不會追著他問認不認識這個認不認識那個認不認識我認不認識他的。看看,同樣都是被忘了的,白忌的表現就是雲淡風輕重新開始,從那次偶然相遇到現在小半個月的時間,白忌從來都沒主動說以前的事情。
這次提到老毛也就當做是怪他自己好了,沒事奉承什麼奉承,奉承到自己臉上去了吧。
「最近生意不太好啊?」吃過早點,白忌看著空曠的屋子,小心翼翼地問。
其實白忌這句話問的還是比較委婉了,胡遲開業近一個月,根本就是沒有開張的狀態。按理說這個店面的位置特別好,原來是個法寶行,自從開業那就是金錢滾滾來,被胡遲高價盤下之後他都覺得那個法寶行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法寶能把屬于他店面的利潤都帶走了。
無人問津啊無人問津。
要賣胡因了要賣胡因。
不過表面上胡遲還是充滿自信的模樣︰「主要這一行講究一個緣分,總會來的。」
他話音剛落,就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來,門上掛著的鈴鐺叮鈴響了兩聲。巧合的不可思議。
果然天道是不會讓上重天的仙君丟臉的。
胡遲假裝滿不在乎的笑著起身︰「我就說該來的總會來的……」一抬頭,那笑容就僵住了,甚至還帶了一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怎麼又是你啊?」
自以為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的羅信還是高估了自己,被胡遲這麼一問差點兒剛進來就又要退出去,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說︰「我是來……」
原本坐在胡遲身後的白忌不知道為什麼走了出來,正好面無表情的看著羅信。
羅信瞪大了眼楮,之前想好的說辭全被自家大師兄一眼給看沒了。
「怎麼了?」胡遲打了個哈欠站在他面前,「你是要自己走啊還是要我送你出去啊?」
「不是,我……」羅信忙擺手,也不知道是急得還是其他原因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我是來求,求姻緣的。」
那聲音含糊不清,若不是修士向來耳聰目明,胡遲根本都不知道他在那邊究竟動沒動嘴唇。
不過害羞是正常的。
原本要把羅信推出去的手就直接熱情的把羅信拉了進來,被按在那個鳳凰桌面前的時候,羅信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都快把他燒起來了。更別說旁邊還有大師兄在看著他,一想到大師兄听到了他說的那番羞恥的話,羅信巴不得轉頭就走。
再想想身後給他出這個損主意的人,羅信到底還是硬著頭皮坐好一動不動。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緊張,我們修士找道侶那是天經地義,你要是一直都沒想著找道侶才是要出問題。」胡遲看到他那樣,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第一個客人,先不忙著看他的姻緣仙,反而苦口婆心地勸他放松心情,「而且你竟然能遇到我,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羅信現在就是全身的溫度都涌上了臉頰,根本就不敢去看向胡遲,更別說敢去看白忌了。
這招沒用,胡遲在腦中記下來,也不再和羅信說這些廢話了。他隨手一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抓出來了一本紅色的小冊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那小冊子便浮在虛空中自己翻動著書頁,明明速度並不快,但是里面的內容羅信卻完全看不清。
這從未見過的一幕也讓他忘了尷尬,看著胡遲有些呆愣地說︰「我看以……那些人不是要用生辰八字什麼的嗎?」
「凡人有凡人的法子,修士也有修士的秘寶。」胡遲輕輕抬起下巴,「你想找個什麼樣的道侶?」
「啊?」羅信感覺臉上剛剛褪下去的溫度又上來了,「有……有什麼樣的啊?」
這些胡遲可是張口就來︰「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百步穿楊的江湖俠女,小家碧玉的豆腐西施……你想要什麼樣的?」
羅信羞得更是不知所措,完全沒有主意。
「胡大師,你不是有那個天賜良緣什麼的?」
「哦?」胡遲興味的看著他,「你原來是想要命定道侶啊?」
羅信沒說話,脖子都微微泛著紅。
胡遲怕再逗就把他逗跑了,笑著說︰「那報酬可比較貴。」
「沒事,」大概是覺得自己反正也丟臉丟到家了,羅信開口竟然就是胡遲那天說過的話,「你不是說有熟人價嗎?」
難道少年你沒听說過一個詞叫做宰熟嗎?
胡遲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天真青澀的孩子,左手食指敲了敲桌子,對羅信說︰「伸手按在書上。」
羅信伸手,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手指距離那本書越近,他心底越是恐慌,並不是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而是面對絕對力量時收到的壓迫感。
不過這也同樣是正常的。
姻緣簿要是誰都能踫誰都能看還要掌緣仙君做什麼?
羅信的手指尖剛剛踫到了書頁,也就是輕輕一點,原本浮在半空中不停翻頁的姻緣簿就緩緩停下,慢慢落在桌面上。
羅信也湊過去看,原本什麼內容也看不到的紙張上慢慢出現了一行清晰的墨色字體,就仿佛是虛空中有一個人慢慢寫下的那行字,是羅信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剩下的內容羅信剛想繼續看下去,一只手就直接把下面的擋住,只听到胡遲似笑非笑地說︰「你再看下去就不要命了?」
仿佛突然被驚醒一般,羅信這才的恍然地坐回原來的位置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竟然頭暈目眩甚至還留了鼻血。
「不該看的東西就別看。」胡遲揮手,一個普通的白手帕就扔到了羅信懷里。
這種東西他最起碼備了一箱,就是為了防止像羅信這種狀況出現。這將近一個月了,也終于派上了用場。
看到羅信止住了鼻血,胡遲這才低頭繼續往下看去。
上面記錄了羅信突破金丹後期之後就會遇到命定道侶,並且與命定道侶有三次劫難,其中兩次都已經有驚無險的過了,還剩下一次。
倒也是奇怪,這都過了兩次劫難了,羅信還不知道自己的命定道侶是誰。
胡遲搖搖頭,抬手在那張紙上輕輕一抹,一行除他之外無人能看到的金色字體就浮在那之前留下的黑色字體之上。
——花溪,京城人士,五百一十二歲,金丹後期修為。
——煙竹閣閣主。
下面便是這位名叫花溪的畫像。
胡遲抬手抽出一支筆在上面虛空描繪了幾筆,便對著捂著鼻子的羅信招手示意。
羅信猶豫著,還是湊上前去。
就看到仿若在鏡中的一個嬌美女人,她身上披著一件艷麗厚重的墨綠長裘走在江邊,一邊是江水奔騰壯麗,一邊是滿路望不到盡頭的桃花錦繡繽紛,這女人走在其中卻維持了兩面截然不同景色的和諧。如此恰當毫不突兀。
鏡中好像是不知道有誰在喚她,她轉身時長裘內的白色繡桃花綢裙揚起一個勾人的弧度,與她唇角的那抹笑意相得益彰。
明明知道這女人只是在看著鏡中的別人,但是羅信還是感覺她就像是在看著自己一樣,令他心跳加速。那兩邊臉頰處深深凹陷進去的可愛酒窩更是讓羅信移不開眼。
直到這人影慢慢消散,羅信也依舊沒能反應過來。
胡遲把姻緣簿合上,消失在掌心之中,看到羅信依舊呆愣在那好笑地說︰「帕子捂緊了,鼻血又出來了。」
羅信打了一個哆嗦才回到現實,他忙去用帕子捂鼻子,這個動作剛做出來才意識到胡遲剛剛是在開他的玩笑,就有些不好意思。
「美嗎?」胡遲笑著湊近看他,低聲說。
羅信輕咳了兩聲,別開視線。胡遲本來也沒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向後退了兩步剛要說話,就看到羅信臉頰通紅,慢慢點了點頭。
「真有意思。」胡遲轉頭看向白忌,「你這個小師弟真是又純情又可愛。」
白忌對這個評價不可置否。
「這樣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過兩天——四日後吧,你來找我,我們去京城幫你說媒。」
大概是看在酬金的面子上,胡遲現在看著羅信要順眼很多了,親自送他到了店鋪門外,又和他強調了一下時間,甚至還在門口看著羅信失魂落魄地走遠。
羅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其實那個女人的模樣在修真界並非是傾城佳人,但是他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著她,想著她臉頰上綻放的那個笑容,想著那兩邊可愛的酒窩,想——啊!
羅信瞪大眼楮看著把他拉到一個小胡同內的人,看清是誰之後到嘴邊的尖叫才咽下去。
「成了沒?」
秦書的眼神仿佛帶著光在略微陰暗的胡同中異常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