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北城的情況並不比北陽城要好。
老毛的祖傳菜刀已經很久沒有切菜了,現在的日常就是砍人,一砍一個準皮開肉綻灰飛煙滅。
他和馮娘壽命比普通凡人要長,擔心引人非議,兩人成親五年後就把臨江樓兌了出去,游山玩水四海為家。若不是白忌來信說了現在的情況,恐怕等他們什麼時候想要回到臨北城看看,恐怕也早就沒有了臨北城這個地方。
想到這里,看著面前這些卑劣殘忍的惡鬼,老毛手上動作愈發狠厲,一時之間竟無人敢靠近。
「翠兒!」老毛用手抹了一把臉上濺到的血滴,轉頭看著僅僅貼在他身後的馮娘,「怕不怕?」
馮娘依舊穿著她最愛的紅色衣裙,仰頭對著老毛露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不怕reads;!」
「好!」老毛大笑出聲,「等我宰了這群惡鬼,再給你做份三兩肉,吃個痛快!」
馮娘抬起袖子擦了擦老毛額頭上的汗,眼里心里全是這一個人,絲毫不顧周身的危機。
「哎呦我的老板娘!」一斧子直接從頭劈開面前的魔修,仍舊瘦瘦小小的白毛看到這一幕忙拿著斧子捂著臉,嘴角卻含著笑意。
老毛憨笑地把馮娘摟在懷里,另一只手拿著菜刀直接把面前兩個魔修橫砍成四份。
刀工精準,若是拿去稱量,這四份定然一般重量。
然而這畢竟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們這邊幾乎是追著砍殺魔修,顧及不到的漏網之魚便惱羞成怒地去襲擊未被老毛等人護在手中的普通凡人。
這群魔修雖然修為不高,但對上普通凡人還是綽綽有余,他們人多勢眾,一時之間竟也佔了上風。
「啊——」
一個殺紅眼的魔修奸笑著從來不及躲避的凡人堆中揪出來一個年輕婦人,他拽著那年輕婦人的頭發把她拖到了道路中間,看著被其他魔修阻擋住腳步的老毛。
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彎刀!
「看著吧!」這魔修沙啞著聲音高喊,面色猙獰,「我看看你能救得了誰!」
老毛瞪大著眼楮,手上的動作幾乎快到看不清,那群魔修卻鐵了心不讓他靠近。
手舉彎刀的魔修眼底陰沉,手中彎刀猛地向下一沉!
那年輕婦人已經被嚇暈了過去,自然沒看到那彎刀離她不過幾寸的時候硬生生停住。
一只手握住彎刀的刀背,同屬于一個主人的另一只手卻埋入了那魔修的頭顱。
手的主人很輕松的拿過那柄彎刀,另一只手抽出的時候干干淨淨,不沾一點兒血腥。
周圍百姓駭然地看著面前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少年面無表情地抱著那暈過去的婦人,把她置于一旁瑟瑟發抖的家人手中。
看著這些人眼中的驚恐,少年有些不自然地說︰「沒事了。」
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卻意外的令人安心。
馮娘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少年,驚訝道︰「阿真?」
阿真抬頭和馮娘遙遙相對,輕輕點了點頭,並未過多寒暄,直接說道︰「我帶來了一個法器,可以護住整個臨北城百姓的安全。」
上重天的乾坤殿中,帝君等人看著面前的銀河星圖,上面金色的星星點點逐漸亮起,隱約可見是個龍形。
「只剩龍眼了。」帝君抬手指向龍眼處的那顆稍顯暗淡的星。
胡遲湊過去看,龍眼所在便是京城,京城的情況復雜,凡人修士都不少,前往那里的魔修自然不是臨北城和北陽城這種低階修為。
「要不我去京城吧?」胡遲主動請纓。
帝君看了他一眼︰「下界的事情天界仙者不能插手。」
胡遲翻了個白眼︰「等龍眼點好了有什麼用?」
「這條龍是帝君創造的凡界reads;。」玄算子解釋說,「也就是說這條龍要是受到了損傷,帝君也會被反噬,因此我們必須要保住這條龍完好無損。」
一直沉默的劍道尊者看著面前的銀河星圖,沉聲道︰「龍眼點好之後,封天梯。」
帝君點頭。
這次不等胡遲詢問,玄算子就開口對他說︰「凡界龍脈保住之後,何不知那邊一定會得到消息,封天梯是避免何不知逃跑。」
胡遲似懂非懂地點頭,雖然他並不認為何不知準備這麼久,會如此簡單的逃跑了事。
不過有一件事胡遲還是搞不明白。
「你們怎麼知道……」胡遲猶豫著說,「何不知會在最近動手?」
因為後日是白忌渡劫飛升的日子。
帝君之子如果成功登入天界,對何不知來說會是難以對付的阻礙。
他一定會扼殺白忌飛升的可能。
玄算子看向並不準備開口的帝君,在心底嘆氣,面上卻是輕松的回答︰「天機不可泄露。」
「裝神弄鬼。」胡遲撇嘴並不糾結這個問題,只看著面前的銀河星圖,「我怎麼感覺龍眼那顆星好像是亮了一些?」
龍脈之眼,京城。
白文林抱著剛滿四歲的小皇子躲在龍椅後面,這位小皇子即將成為自他退位後的第三位皇帝,身具真龍紫氣的守城人。
听著外面時不時傳來絕望和痛苦的求救聲,白文林渾身發抖地抱緊面前的小皇子,整個人恨不得埋在土里。
「國師,你在害怕?」小皇子卻是冷靜地看著他,低聲說,「你為什麼害怕?」
白文林捂住小皇子的嘴,幾乎是用氣聲說︰「你難道不怕他們進來殺了你嗎?他們那種手段……根本就不能稱作是人。」
小皇子力氣很大地掰開了白文林的手,皺眉道︰「那難道躲在這里就不怕了嗎?外面是孤的子民,孤哪能這般苟且偷生,任由孤的百姓在外受苦受難!」
「我的小祖宗啊!」白文林險些被他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你能不能安分一點兒,你這麼小你能干什麼?你還沒走出大殿的門就被他們連皮都扒了!」
小皇子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地開口︰「我知道父皇死了,被他們割下了頭顱掛在了皇城門外取笑。我很難過,也很害怕。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除了與父皇的百姓共生死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很沒用,還要國師你在這里保護我。」
「國師,你走吧。」
「我知道沒有我這個累贅,你逃出皇城很容易。」
白文林看著面前幾乎是他看著成長的孩子,此刻卻是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目不轉楮地看著他。那可能是白文林自己從來不曾有過的表情。
他怕死,簡直怕死了的怕死。
但在這個四歲的孩子面前,從這個四歲孩子的話里,也不知道是為了爭一口氣還是什麼,竟然把小皇子藏好,然後站起身。
「我去看看,你千萬要小心,不準偷跑。」
小皇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國師為國為民,是這世上最好的人reads;。」
白文林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大殿門口,迎面就是一把沾著魔氣的黑扇掃來!
到口的尖叫因怕嚇到龍椅後面的小皇子而咽了下去,閉著眼楮手忙腳亂地拿出路子宣給他法器抵擋,等一頓亂打之後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面前那個魔修死不瞑目渾身是傷地倒在他的眼前。
「國師真棒!」小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龍椅後面露出個小腦袋,笑眯眯地看著他揮了揮拳頭。
白文林嚇得聲音都個變了調︰「你趕快給我藏好了!」
小皇子吐了吐舌頭,把腦袋縮了回去。
白文林深呼吸,把那具魔修的尸體拖到了門外,關緊了大殿的門。
他手中是師傅送給他的法器,許久未用,握在手中的感覺都有些陌生。
而從陌生到習慣,只要多殺幾個魔修就好了。
他動作依舊是滑稽,但再也不會閉上眼楮不敢去看。他從那些魔修驚恐的表情中一點點消除內心深處的恐懼。
路子宣就站在屋瓦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這個小徒弟,反手一揮就令身後妄圖偷襲他的魔修灰飛煙滅。
「真丑。」路子宣看著白文林的動作,搖頭嘆氣。
眼中卻滿是欣慰。
整個京城已經布好了法陣,這群魔修此刻就好似甕中的鱉,留給小徒弟練手倒是剛剛好。
龍脈已成。
若有人從上向下的俯視這方世界,就能看到一條泛著金光的龍,好似要從睡夢中醒來。
何不惠從夢中驚醒,看著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空,喚到︰「什麼時辰了?」
睡在外間的婢女聲音中帶著睡意回答︰「還未到卯時,夫人要起嗎?」
「陰天啊。」何不惠披上一件披風走到窗邊,窗外烏雲密布隱約可見雷光閃爍,她微微眯起眼楮沉聲道,「要下雨了。」
她的視線從天空中收回來,看向依舊燈火通明的書房︰「老爺還沒睡嗎?」
婢女早就清醒過來,听到問話忙應道︰「老爺在和長老們商討事情,恐怕是還未——」
她剩下的話沒說完,只驚愕的看著面前抵在她額頭處的筆尖。
那不過是一支尋常毛筆,筆尖上的墨滴正欲垂落,那婢女卻不敢移動身形,只顫抖著說︰「夫……夫人……」
「你跟我也有十多年了。」何不惠攏了攏衣領,目光並未過多關注那婢女和正浮在半空中對著婢女額頭命門的毛筆,「我自認為對你雖未交心,也算不得虧待,卻沒想到你會背叛我。」
「我沒有……」婢女腳下一軟直接跪在何不惠面前,「夫人明鑒啊,我沒有背叛夫人我沒有。」
「是啊,你沒有。」何不惠輕笑,手下一沉,半只毛筆直接捅入婢女的額頭,筆尖穿透後腦,墨跡混著血液滴在地板上,「只可惜現在你有了。」
何不惠眼神淡漠的從那已死的婢女身上移開,打開門時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嚴肅憤怒︰
「來人!府中混入了魔修賊人,關門閉府不許任何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