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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當時在立正書院里要給沈逸風把脈時候他的躲閃,「就像是掌櫃的說的,免得生了風寒。」

端硯眼巴巴看著自家少爺,還記得李薇竹的手探入自家少爺衣衫內的情景,「少爺。」

「不必。」沈逸風的聲音沙啞。

李薇竹看著沈逸風,剛從水中救起來的時候,他的面色蒼白如紙,這會兒兩靨有了淡淡的紅暈,這般的紅給他增添了煙火的氣息,更加好看了。也正是因為這紅暈,讓李薇竹覺得他恐怕要生風寒,才會提議給沈逸風把脈。

端硯的性子有些急,听出了少爺的聲音沙啞,「少爺,我們出來就是求醫問診的,李姑娘也是好心,等會生熱了,豈不是糟糕。」

「不必。」沈逸風的面色越發淡了。

端硯以為少爺是瞧不起李薇竹的醫術,有些尷尬地伸手撓了撓腦袋,「那等會水燒得熱一點,多謝李姑娘的好心,我們少爺的身子康健,這點寒氣還是受得住的。」

李薇竹看著沈逸風,平時里也有諱疾忌醫或是輕視她是女醫的,不肯讓她把脈,她卻看得出來,沈逸風應當有什麼旁的忌諱,所以不肯讓她把脈。

掌櫃見狀笑了,「淋雨之後喝一碗濃濃的姜水,發了汗就好了。我等會讓我的大姑娘去煮點姜水。」

李薇竹的眉心蹙起,就听著沈逸風答道︰「如此就勞煩掌櫃的。」

端硯也應了這個主意,李薇竹只好讓掌櫃的去了,她模了模衣袖里的銀針,雖然這次出來沒有帶上藥箱,她總歸帶得有銀針,等會不怕的。

說完了之後,掌櫃把簑帽往頭上一放,系好了系帶,整個人就融入到了雨幕之中。

「我在外頭等著你們。」長廊上有一把椅子,李薇竹搬著椅子放得靠里了些,免得風吹斜了雨,淋了夏日輕薄衣衫。瓢潑大雨連成了銀線,就連遠方高高的樓閣也在雨幕之中影影綽綽看得並不分明。等到李薇竹坐下來了之後,就難免想到自己和白芨的約定,還有半刻鐘便是她和白芨約定的時辰,這會兒磅礡的大雨困住了她,如何回得去?

單手托腮,看著雨幕,白芨那丫頭見著下了大雨,也會憂心她的罷。

漳陽城百步便有一商戶,一刻半鐘的時間,足夠讓掌櫃的來回,掌櫃的回來的時候,便見著李薇竹坐在長廊里,漫天的雨讓天地都成了同色,唯有她的衣衫和裙擺靈動了色彩,她身上披著一條小毯,手里捧著素瓷的碗,等到走近了,掌櫃的就聞到了濃濃的姜味,「喝點姜湯好,我先進去了。」

說完之後敲門,等著里頭的人把他放進去。

掌櫃很快就出來了,「我到前頭忙去了,要是有什麼吩咐,讓人來吩咐我就是。」

李薇竹點點頭,「我確實有點事,我在前面的臨先閣小坐,想要外出散散心,誰知道耽擱了一會兒就回不去了,等不能勞煩掌櫃的替我……」

李薇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听到端硯說道︰「掌櫃的去忙吧,李姑娘的事情,我去跑腿就是。」

掌櫃想著跑腿又可以拿些銀子,于是態度殷勤說道︰「下著大雨呢,小公子何必多跑一趟,我皮糙肉厚,讓我去跑腿正好。」

李薇竹看著端硯的表情有些為難,見著跑腿的時候便給了不少銀子,指不定這兩位身上也沒有帶太多的銀子,就溫聲道︰「讓端硯去吧,是我剛剛失慮了,這一趟還是的麻煩端硯。」

「那我去看店了,幾位貴客自便,等到申正便是我們用餐的時候了。」掌櫃見著賺不到銀子,神色就有些變了,敷衍地說道。

見著掌櫃的離開了之後,端硯壓低了嘆道︰「用了他的房間還有幾壺水跑個腿,我身上的銀子就要用完啦。李姑娘有什麼要吩咐的,讓我去就行了。」

「這還下著雨……」

端硯笑著說道︰「我借掌櫃的簑衣用一用,給了他二十兩銀子,恐怕都夠他一年的嚼頭了,居然還是貪心不足。」說到後面掌櫃的貪心,他的神色有些憤憤。

李薇竹看了一眼,掌櫃的回來的時候,雨還是頗大的,和端硯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成了淅瀝瀝的小雨,院子里的綠植被雨水洗刷得帶著讓人心癢的綠意,被暴雨擊打的泥地被擊打出一個個的小坑,空氣之中充斥著泥土的淡淡腥味,「那就勞煩你了。」

「李姑娘客氣了,你救了我家少爺。」端硯的聲音爽朗,听著李薇竹的吩咐,細心記下來了之後,就說道︰「那姑娘幫我照看一下我家少爺,我捎了口信一會兒就過來。」

「恩。」李薇竹點點頭。這會兒地上濕漉漉的,也不好走路,李薇竹便吩咐著若是等會羅家來人了,直接馬車駛到此處,她再上馬車,以免濕了繡鞋,濕了裙擺。

等到端硯離開之後,李薇竹就進入到了房間里,房間里有濕漉漉的水汽,她一眼就看到了沈逸風,他坐在輪椅上,正用巾子擦拭長發上的水汽,「李姑娘。」他的聲音依然是帶著沙啞的味道。他披散著長發,卻不會讓人錯認為是女子。

「怎麼不坐在床上?」李薇竹問道,坐在輪椅上豈不是憋仄。

「這樣就好。」沈逸風說道。

李薇竹打量著周遭的環境,書案上放著兩只空碗,里面還有淺淺一層姜湯。

沉默了一陣,李薇竹到底按捺不住自己,「謝家二小姐與我生得很肖似?」她輕輕告訴自己,她只是有一些好奇,並不是在意為什麼謝家會不要她。

對于李薇竹的問題,沈逸風顯然並不詫異,「容貌上很是肖似,年歲上大約比姑娘小上一點,若是猛地一看,便會以為是一個人,只是笑起來,便不大像了。」

難道是雙生子?她教同齡人生得身材高挑一些,所以沈逸風這會兒才會錯認了自己的年紀,想到祖父也曾說過,她是先天的不足,小小的一團,讓人懷疑能不能活下去,或許就是應當是與謝家那個二小姐雙生,所以才會先天不足。

「你怎麼會姓李?」沈逸風問出了問題。

房間里一陣沉默,只能夠听得到窗外凜冽而急促的風聲,淅淅瀝瀝的雨聲,原處還有鳥鳴,讓這個午後的雨日越發靜謐。

「抱歉。」

「我祖父姓李。」

兩人同時開口,沈逸風以為李薇竹不會說,卻听到了她的回答,他的歉意真誠,卻因為詫異,淡入山水畫的眸子也浮現出了那詫異的事情。雋淡雅致如他,卻流露出這般的情緒,李薇竹抿唇一笑,眼里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我是被祖父教養大的,他姓李,我便是姓李。」經過剛剛的事情,她的鬢發有些亂了,恰巧一縷彎曲的發絲垂在她的耳畔,她素白的手指撩起了那發,別至而後。

「沈公子既然說肖似,或許當真是謝家人生了我,只是我仍然不姓謝。是祖父救了我,養了我,教了我醫術。」

她的笑容恬淡,眸色是勃勃生機,她有些像是蓬勃生長的爛漫山花,她卻讓他想到了謝家女,謝家大女謝薇梅,京都之中美名遠揚,容貌只能說是清秀,才情與品行卻是出了眾的,甚至他腿瘸了,謝薇梅也沒曾想過退親;謝家二女謝薇蘭容貌姣好,容貌嬌美氣度也是卓然。謝家嫡門的兩個都是京都之中出了名的,就連庶出的也是氣度使然。李薇竹的行為舉止或許在小門小戶之中說得上是不錯,卻稱不得是大家閨秀。他不由得為她有些可惜,論起她的品貌,就算是在京都之中也是不差的,「你可知道,謝家意味著什麼?若是生在謝家,此時應當是在女院之中進修,與人論書奏琴,與女子投壺調香。」

提到了女院,李薇竹的眼楮一亮,「我听人說在京都醫術院女子也可以去進修?」

她的眼眸閃閃發光,「是。」沈逸風點點頭,溫聲道︰「謝家女有進入書院,有舞樂院,卻從未有過醫術院的。」醫術院大都是小門小戶之女出身,想要求個謀生的手段,才會入此院。

「我又不是謝家女。」只是說得再好,她又不能去京都,「真羨慕能去醫術院的。」

沈逸風也不再開口,他不知道這位李姑娘當年的事情,謝家會棄了自家嫡女?

甩開了莫名的情緒,李薇竹說道︰「我先前是不曉得的,因為听人說了你的事情,也了解到了謝家。」

听到李薇竹的話,淡雅的沈公子的面上出現了一抹傷痛。

周蔚悅的手里端著素白瓷茶盞,其內是明前龍井,被山泉水沸水泡的舒展開葉片,清新的綠色茶水被她的手腕一顫,濺出了水滴落在了手指上,手指泛上了疼意,周蔚悅抿唇,把茶盞放在了酸枝木八仙過海小桌上,左手指月復摩挲那被水燙過的一小塊兒的肌膚,帶著灼熱的疼讓她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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