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箭穿風破氣地呼嘯而來,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芒,密如細雨,勢要把白逸射成篩子。
此情此景,白逸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人果然不能動歪腦子,上次的英雄救美被兩個混混破壞,這次更好,直接來個射殺。
若此時只有他一人倒也不怕,但林碧凝在旁邊,只怕流箭無眼會傷到她。白逸忙丟掉崖柏瘤,反手取回折扇,飛身護在林碧凝前,打開扇子將箭掃落。也不知白逸的折扇是什麼做的,那些箭被折扇踫到時竟齊齊斷掉。
本就松動的岩石承受不住白逸和林碧凝兩個人的重量,再加上白逸擋箭要左右跳動,林碧凝感覺地面開始晃動,然後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她伸手想抓白逸卻抓了個空,只來得及驚呼一聲「雲閑」,便墜下斷崖。
白逸打落最後幾支箭,立時旋著身撲過去抱住林碧凝,與她一起掉下去。
好在有惜雲幫他解決掉弓箭手,不然白逸轉身的時候,再次射出的箭肯定能將他射成個刺蝟。不過,他一听林碧凝的驚叫,那一瞬間著實也顧不上這些。
掉下去的那一刻,林碧凝極度不甘心,上蒼讓她重活一世,她要做的事都還未完成,難道這就要去了嗎?這次死後,她還能重新再活過來嗎?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還未等她細思,白逸便同她一起掉下來,還將她牢牢地護在胸前,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吹得人耳痛頭疼,但她卻只听得見自己心跳如鼓,那聲音像是要將耳朵都震破。
林碧凝看他擋箭便知他身手極好,他明明可以翻身躍回安全地帶,為何要同自己一起掉下來?
突然風聲驟停,原來白逸下落時抓住了一根樹枝,那是從崖壁里長出的一棵大樹。
林碧凝的心還撲通撲通直跳,身體被白逸緊緊圈在胸前,不敢動也不能動。她的頭踫著他的下巴,微揚起頭,望著白逸呆呆地問出心底話︰「你為何要追我下來?」
「我不能讓你掉下去。」白逸望著她淺笑道。
林碧凝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膛微微震動,白逸的眼神幽深幽深的,漩渦一般要將人吸進去,她不敢細究那雙漂亮眸子里蘊含的深意,忙低下頭,輕輕嗯了聲。
「長儒,我沒力氣了。」白逸的話從頭頂傳來。
「啊?」林碧凝又抬頭看了眼他,見他額頭有細小的汗珠,如果沒有她這個拖油瓶,他說不定能上去,「雲閑,你松手吧。你武藝高強,肯定能想到辦法上去。」
說完這話,林碧凝的眼神暗了暗,其實她沒有自己說得那麼坦然,她心里也怕得要死,但是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一起死。
白逸能追著她跳下來已經是仁至義盡,她不能再拖累他。
良久沒听到白逸說話,林碧凝正要抬頭看,額頭被他的下巴狠狠戳了下,突然被襲,她不由痛呼出聲。
「你也知道痛?」白逸的聲音繃得緊緊的,「你可知听到你這句話,我心里比這痛上百遍千遍。」
這話是什麼意思?
怎麼听起來如此曖昧呢!
林碧凝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像是紅墨水滴在宣紙上,鮮艷的紅色迅速地在整張臉上蔓延開來。幸而白逸此時看不到她的臉,不然真是沒法見人了。
林碧凝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我是個男子,我是個男子!雲閑的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在表達朋友之誼兄弟之情,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在白逸眼中是個男子,他怎麼可能對她起什麼心思!
對,不可能的,這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白逸沒听到林碧凝的回答,心想難道是他說話太過肉麻,她害羞了?
「崖壁除了這棵樹光溜溜的,沒有借力的地方,就算只有我一個人,若是不能長出翅膀,也是上不去的。」白逸道。
「哦。」林碧凝腦子還是不很清楚,呆呆地回道。
「崖底離我們不算太高,如今之計唯有我們跳下去,再想辦法出去。」
「哦。」
白逸見自己說一句,林碧凝就哦一聲,傻愣愣的,輕笑一聲︰「不用怕,我數三個數我們就跳下去。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傷的。長儒,你可信我?」
「我信。」
林碧凝不大的聲音如煙般輕飄飄地散開,白逸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我開始數了,一,二……」
林碧凝正閉上雙眼,緊張兮兮地等著白逸數完那三個數,沒想到他還沒數完就往下跳,不禁在心里罵一聲「白雲閑你個大騙子」,卻沒發現因為白逸的這個舉動,她並沒有那麼害怕了。
終于不再往下墜,林碧凝以為自己不死也會摔個殘廢,等了許久也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疼痛,而且這個地怎麼也沒有想象中的硬。
林碧凝睜開眼,眼前一片冰藍色,雙手撐起身體,才發覺自己正趴在白逸身上,手撐在他的胸膛上,肚子踫著他的肚子,腿也合在他的腿上,嚴絲合縫的。
「啊!」
林碧凝驚叫一聲,趕緊從白逸身上爬了起來,背對著他站著。听到身後響起一陣咳嗽聲,又轉過身,見白逸還躺在地上掩嘴咳嗽,忙將他扶起,道︰「雲閑,你沒事吧?」手踫到白逸的手臂,感覺一陣潮乎乎的,抬手一看全是血,「你受傷了!」
白逸止住咳,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是什麼要緊的傷,只是手臂被箭劃了一下。長儒,你別擔心。」
原計劃是白逸掉下崖時弄點傷出來,這下被箭傷到,倒是省了他的事。
白逸右半邊的衣袖被血染成暗紅色,那傷口足有三寸長短,皮肉都翻了出來,還不停地流著血,這麼嚴重還說不要緊。
林碧凝看著這傷口,心里疼得緊,剛才白逸還掛在樹上這麼久,自己卻一點都沒察覺,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下來的。
「雲閑,你疼嗎?」林碧凝的俊眉擰成兩個小疙瘩,手伸在半空中,想踫一踫白逸,又擔心弄疼他。
「不疼,」白逸低聲笑了下,「不過長儒再不幫我包扎,只怕要失血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