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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趕回承陽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顧偉斌依然躺在重癥監護室里,搶救並沒有起到多少效果,他的生命已近垂危,只是因為還沒有見到唯一的女兒,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在堅持著。

錢銘在樓下等到了一臉焦慮憂心的顧傾城,雖然不忍心,但還是把顧偉斌的身體實情告訴了她。

畢竟,這是瞞不過去的,她必須要面對以及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顧傾城听完後,臉色蒼白得厲害,手指也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只是喃喃地說︰「醫生在哪里?我想見見醫生,問問還有沒有辦法……」

錢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帶著她去見醫生。

其實在顧傾城沒回來之前,他就專門找醫生打過招 ,醫生也盡了努力。

可是顧偉斌由于長期生活過于糜爛無節制,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已經超負荷透支,不止是胃有毛病,肝髒也不好,這次又是因為心髒病突發住進醫院。就是神仙,恐怕也無力回天……

看到錢銘和顧傾城過來,那位中年醫生又實實在在地把這些情況都說了一遍,最後斟酌著詞句說︰「顧小姐,你爸爸這身體,應該是撐不了多久了。你節哀順變,進去看看他,讓他把該交代的話交代下吧……」

顧傾城的身子晃了一晃,差一點跌倒。

錢銘趕緊抱住了她,心痛地說︰「傾城,冷靜點,先去看看你爸爸。」

此時此刻,還能有別的什麼話可以說嗎?

顧傾城的心已經沉入了冰冷的萬丈深淵,就像個失去了感應的游魂一樣,麻木地由著錢銘輕攬著她,走入爸爸的病房。

昔日曾經風光一時,也曾紅光滿面意氣風發過的顧偉斌,此時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形容枯 ,面色蠟黃,真正就是一個生命垂危,瀕臨死神召喚的老人了。

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意識不清?他的雙目緊閉著,雖然鼻子里插了 吸機,可整個人傳遞出來的氣息還是微弱至極,幾乎讓人感受不到他是一個還活著的人。

顧傾城看得心中越發難過,俯輕輕地喊了兩聲︰「爸爸,爸爸……」

大約是听到了女兒眷戀的 喚聲,顧偉斌原本毫無活力的身體竟然微微動了一下,隨後虛弱地睜開了雙眼︰「傾城……你總算來了……」

顧傾城點點頭在床邊坐下來,忍住眼淚說︰「爸,您別想太多,我會一直陪著您把病養好……」

「傻孩子,爸爸知道自己不行了……」顧偉斌想要苦笑一下,可是因為氣力太弱,最終沒有成功,只能看到他臉上的肌肉抖了抖︰「在臨走之前,能看到你來,我就滿意了……」

說到這里,他的頭轉了轉,仿佛在尋找什麼人,當終于看到了緊摟著女兒肩膀的錢銘時,他昏暗無神的眼楮中掠過一絲難得欣慰的光芒,繼續斷斷續續地說︰「傾城,你跟他在一起,爸爸放心……這麼多年,爸爸一直沒有用心照顧過你,現在後悔了,可是也晚了……他,對你是真心的,你以後別任性,好好跟他過日子,爸爸也能安心地走了……」

這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顧偉斌在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終于知道對自己的女兒做一份最後的懺悔嗎?

顧傾城再也忍不住,淚水像奔涌的泉水一樣瘋狂涌出來,一邊哭一邊說︰「爸,您別說了,別說了……先安心養病……」

「讓我把話說完,我就是等著你來說這些的……」顧偉斌在此時卻變得驚人的執拗,又轉動眼珠吃力地看向錢銘,顫顫巍巍地說了下去︰「錢總,我欠你們家的債,這一輩子都償還不了了。只求你,能好好對我女兒,她……傾城真的很可憐,從小就沒有得到過什麼愛。以後,身邊更是一個親人也沒有,只剩你了……」

「你放心。」錢銘擁緊了顧傾城哭得戰栗不已的身體,神情鄭重堅毅,語調平穩有力︰「我早就跟你說過,傾城是我的妻子,也是我這一生最珍愛寶貝的女人,我寧可自己受苦,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顧偉斌疲憊地吐出一口長氣,好像終于放下了一樁擱置已久的心事,臉上那不正常的激動逐漸消褪,又緩緩閉上了眼楮,眼角,滑下了兩滴渾濁的淚珠……

顧傾城再喊他,他就沒有回應過了。

當天夜里,顧偉斌的心髒便停止了跳動,咽下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口氣。

顧傾城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可是,人死了便是死了,留下的親人即使再痛苦揪心,也無力挽回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顧偉斌的後事,自然都是錢銘一手操辦。因為顧傾城已經被這次重創打擊得像是失去了水分滋養的小花,什麼心神精力都沒了。

不過,她執意要求一切從簡。所以,顧偉斌的這場喪事辦得非常低調,除了錢銘安排的幾個幫忙的下屬,幾乎沒有別的人知道。

是的,爸爸在活著的時候,都沒有留下過什麼好的名聲。死後,她更不想大肆宣揚。簡簡單單地入土為安,也許就是他最好的歸宿吧……

下葬完之後,陰沉沉的天空,飄起了綿綿的細雨。

錢銘看著在短短幾天里就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女孩,沉沉地嘆了口氣︰「回去吧。」

顧傾城順從地準備同他一起離開,卻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看到一個久違不見的熟悉人影,正沿著長長的石階往上前行。

童貫?他怎麼會來?

當時因為經濟罪,童貫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按照服刑的期限來算,現在還遠遠未到,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顧傾城滿月復狐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站在爸爸的墓前等著他上來。

錢銘也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陪著身邊的女孩等待著。

時至今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在童貫面前,他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勝利者。

所以,他早已經不屑于再同童貫計較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而且也很想看看,此時童貫過來,會對傾城說些什麼?

將近兩年未見,童貫消瘦了很多,連胡子都沒有刮,早已不復當初的清俊瀟灑。

看到相擁站在一起的顧傾城和錢銘,他似乎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訝或者奇怪,只是囁嚅地說了一句︰「傾城,我剛知道顧叔的事,來晚了……」

顧傾城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陳雜,紅著眼楮問︰「你出獄了嗎?」

「剛出來沒多久,我表現不錯,在獄中幫忙他們做了幾件有成效的實事,獲得了減刑。」童貫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又說︰「那時我去看過顧叔,我以為他告訴你了……」

「我現在不在承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顧傾城淡淡地說。

「我先祭拜顧叔。」童貫說著就直接跪在了潮濕的雨地里,恭恭敬敬地給顧偉斌磕了三個頭,又虔誠地上完了香,然後起身問︰「傾城,你現在還好嗎?過得怎麼樣?」

「除去爸爸這件事,我別的一切都很好。」顧傾城平靜地回答他,又往錢銘的身邊靠了靠︰「我們結婚了。」

「我知道……」童貫苦澀地垂下了眼眸,聲音變得極為沙啞︰「……」

顧傾城覺得似乎無話可說了,振作了一下精神問︰「你呢?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會留在這邊了。」童貫慨然吐出一口長氣,言談語態中仿佛又恢復了從前的一點自信︰「西北那邊有一家企業聘請我過去做技術顧問,待遇各方面都還不錯,我已經答應了,馬上就會過去上班。」

「哦,那挺好的。」顧傾城點點頭,誠懇地說︰「希望你今後一切順利。」

「謝謝。」童貫仿佛動了感情,眼楮竟然倏地一下紅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傾城,你一直是個善良的好女孩,是我,對不起你……」

「過去的事就別說了吧,人都是要往前走的是不是?」顧傾城不想再提那些久遠模 的前塵舊事,何況錢銘攬在她腰肢上的那條臂膀這會兒驟然收得更緊了,好像要把她的整個人都嵌進他的身體里去似的。

她哪里能不知道他的那點小心思?于是撫了撫頭發轉移話題︰「孟姍現在怎麼樣?你和她還有聯系嗎?」

「聯系不多。」童貫抿緊了唇角,低沉緩慢地說︰「我打算工作穩定下來之後,就抽個時間去她的家鄉找她。」

稍微頓了頓,他又啞聲說了句︰「我知道,她一直都沒有交男朋友……」

「她交不交男朋友也不是你有權干涉的事!如果你真的愛她,覺得能給她真正的幸福,就去找她。」顧傾城又沖動起來,不無尖銳地提醒他︰「不然的話,就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平靜生活了!」

「呵呵,我既然決定了要去找她,那肯定就是想好了今後應該怎麼對她。其實我在獄中想過最多的人,就是她。」童貫也有些激動,再度苦笑︰「傾城,你真是多慮了,我其實還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壞吧。」

「好吧,祝你和孟姍能夠重歸于好。」顧傾城感覺自己也仿佛了卻了一樁陳舊又沉重的心事一樣,坦率地說道︰「那我先走了,貫哥,再見。」

「再見!」童貫凝神注視著她,滿目滄然地笑了︰「以後有了寶寶,記得通知我一聲。再怎麼說,我也應該算作他的一個舅舅吧……」

「那個估計還早……」顧傾城的臉頰頓然間有些泛紅,挽著錢銘的手臂快速地離開了。

而童貫,卻還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縴細柔弱的背影在錢銘的呵護下,一級一級走下台階,越來越遠,直至終于消失不見。

他悵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在心底低沉而鄭重地說了句︰傾城,我最牽掛和舍不下的女孩,請你,一定要幸福!

一對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曾經有過最純真感情的男女,就這樣在這個清冷陰沉的雨天,徹底地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做,沒有為了利益把自己所愛的女孩推到別的男人身邊,沒有為了利益去不擇手段地鑽營投機。也許,一切的結局都會不一樣了。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他曾經犯下過無可原諒的過錯,必定就要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在這一次顧傾城和童貫的交談對話之中,錢銘從頭至尾都保持著高姿態的沉默與淡定,做了一回老老實實的觀眾與听眾。

下山的時候,他一直緊緊地握著顧傾城的手,忽然似有意又似無意地開口說了句︰「童貫這次出來,好像長進了不少嘛。」

「怎麼突然發這樣的感慨?」顧傾城不以為然地問。

錢銘淡然一笑,瀟瀟灑灑地說︰「至少他說的其中一句話,我認為是有道理的。」

「哪句話?」顧傾城頓時詫異了。

她知道錢銘一向就看童貫不順眼,對童貫也絕不會有什麼好的評價。

原以為他剛才那麼說是故意埋汰人,沒想到他還真的會有認同童貫說話的時候,這還真是奇了怪了……

「就最後那句。」錢銘略微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地看住她︰「他說等你有了寶寶,記得通知他。我覺得我們也是該加緊努力,早點造出個可愛無敵小寶寶了。」

切!這算什麼話?

顧傾城一陣羞惱,這幾天因為爸爸的驟然離世帶給她的傷痛居然似乎也減弱了一些,當下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要努力你自己去努力吧,我沒這個意願。」

「我倒真是想努力來著。」錢銘擁緊了她細如綿柳的腰肢,慢條斯理地說︰「可是,也總得你配合是不是?我一個人,即使日夜奮戰努力,也造不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寶寶啊。」

「呸!別說這些惡心話!」顧傾城面紅耳赤地打斷他,想了想又說︰「這樣的事情,也只能順其自然。」

錢銘不再逗她,收斂住臉上的戲 正色問道︰「傾城,說心里話,你還打算去上海嗎?」

顧傾城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依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在那邊剛剛進入狀態,一切都做得得心應手,如果就這麼放棄,實在可惜。」

「難道和我長期分離得這麼遠,你就不覺得可惜?」錢銘沉悶地低語了一句。

「什麼?」他的聲音太小,顧傾城一時沒能听清楚,蹙了蹙眉頭問。

「沒什麼。」錢銘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勾下頭來輕輕吻了吻她清涼柔女敕的臉頰︰「你安心去吧,什麼時候想回來,什麼時候我敞開懷抱迎接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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