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響。
「王爺。」
脆生的一句,讓宇文昭的腳步頓住。
他轉過身來,見是胡來走了出來。
語氣一沉,「這麼晚,你還在這兒?」
胡來也不覺得這麼晚與葉姐姐在一起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沒何安那麼多的事。
胡來囁嚅道︰「王爺,是葉姑娘……她晚上在練字。」
「練字?」
宇文昭眉頭一縮,閃過些思慮,「下去吧。」
胡來便麻溜地離去。
宇文昭推門而入,桃夭夭果然是在那案前練起了「書法」。
柔黃的燈下,丫頭看上去十分的認真。宇文昭的心里有些欣慰,看來這丫頭不再對軟禁有情緒了。
只是夏天的晚上,天氣熱了,這丫頭額頭的劉海兒都汗濕了。
有清風從窗格拂來,吹起她薄薄的衣衫。
宇文昭這才發現,這丫頭居然穿著一件十分單薄的淺色襦裙,袖子挽起了半截子,露出一截子手臂。
微弱燈光下,那手臂泛出一種白玉般的光澤。
原來這丫頭膚色白女敕,這臉蛋略黑都是風吹日曬所致。
目光觸及那丫頭的脖頸,領口開得實在是低了些。
那丫頭還無所謂地再次撩了撩衣服領口,似乎是嫌太熱。
這時,宇文昭只得干咳了咳,以示提醒。
桃夭夭終于寫完最後一撇,自己點頭嘖嘖了一番,方才停了筆,抬頭笑盈盈的看過來。
顯然這丫頭早就知道他來,卻並不當回事。
「王爺,你來了。」
她打了招呼。
宇文昭淡淡點了頭,走了過來,「這麼晚,還這麼用功?」
桃夭夭又蘸了蘸墨水準備開寫,「是啊。來到中原,跟你們這麼多有學問的人在一起,總得有所進步啊。」
她又攤開一張宣紙,拿毛筆的樣子,看上去像模像樣。
宇文昭鮮少的露出笑容,這丫頭有時也蠻可愛的。
只是待看清她那一旁寫好的字,臉一下子黑了。
滿滿一紙的宇文修三個字,就單單這個修字寫了十多個。
無一例外,都很丑。
「本王皇叔的名諱,你竟寫著玩?」語氣不善。
桃夭夭眨了眨眼楮疑惑不解,半天方才明白這名諱的意思就是名字。
「是啊。我寫著玩,嘿嘿,剛開始寫,寫得不怎麼好看。」
宇文昭冷冷瞟了一眼那個修字,「何止不好看,簡直糟蹋紙墨。」
桃夭夭皺了皺鼻子,心里道︰不就是用了點你的紙墨,是你關我在此,我無聊就練字玩了。沒想到堂堂王爺居然這麼小氣。
她低聲嘀咕了一句,「還沒你皇叔一半的肚量。」
宇文昭眉頭驀地一擰,「你說什麼?」
她連忙嘻嘻一笑,又擺手又搖頭,「我沒說什麼啊。呃……是說,你皇叔的名、名諱不好寫!」
「那你倒不如尋別的來練習。」
桃夭夭撓頭,發愁。
宇文昭已經看明白了,這丫頭看來並不會寫幾個字。
想來,之前她見過皇叔的名字,聯想到皇叔為她求情,大約已經猜到二人關系不錯。
桃夭夭俏皮的眼眸來回翻轉著,想,那要寫個什麼字啊?
「宇文昭」三個字,自然是不敢寫。
腦海里,忽然顯出一個名字,「對了,我可以寫那個壞蛋李世勛的名字。」
宇文昭顯然吃了一驚,這丫頭自從出現,就一再打破他吃驚的限度。
果然,丫頭問道,「對了,那個李世勛三個字怎麼寫啊?」
宇文昭面色沉下去,「葉姑娘,好端端你為什麼寫他的名字?」
「寫你皇叔的大不敬,你的我也不敢寫,只能寫這李世勛的了,然後我再畫個王八在上面,你不就解恨了?!」她在那翻眼珠子想著,「我覺得這李世勛的名字一听就是十惡不赦,又土又難听,名字寫出來應該也很丑。」
桃夭夭記得官府張貼的布告上那幾個匪首,長得都是歪瓜裂棗,想來名字也該名如其人,「算了,算了,這麼丑還是不寫吧。」說著就擱了筆。
宇文昭眉頭擰得更深了,眼底處隱隱透著冷冽。
這丫頭為何屢次三番提及這李世勛。
這李世勛出身西陵貴族,世代將臣,後,西陵被大周所滅,他一直在與大周做對,如今勾結大周境內的賊寇,對朝廷是個不小的隱患。
他唇角微勾,一抹譏諷。
「世勛,乃世代功勛之意。葉姑娘,是在跟本王裝傻充愣?」
桃夭夭先是瞪大眼楮,吃驚不解,隨後憤憤道,「裝傻?我本來就比不上你們有學問,干嘛還要裝傻,我裝聰明還來不及!我看王爺才是在自作聰明」
但見他眼底隱隱有不悅浮現,桃夭夭立時知趣的住了嘴。
忽然,手腕被他一把攥過去。
齊王眸中寒意頓起,咬牙問︰「說」
彼此靠的很近,桃夭夭勉強迎上他的目光,身體有些懼怕的後縮,「說、說什麼啊?」
宇文昭逼視著她的眼楮,「你本就認識他,對嗎?」
桃夭夭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見齊王目光吃人似的,連忙又假裝在苦思冥想。
半天,她無奈的小心試探著︰「王爺您是說李世勛嗎?他……」
「他,是不是長得很丑?」
宇文昭氣得眼楮一瞪,目光冷冷的投在她的臉上,無聲無息中,怒氣漸漸退卻。
丫頭眸光清澈又閃爍著懼怕,一雙櫻唇微撅,似乎很有些委屈。
宇文昭未料到這丫頭會有此一問,此時他已斷定她並不認識李世勛。
隱約間,他又嗅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
情不自禁地,他緩緩閉上了眼楮。
鼻尖縈繞著香,沁人心脾的舒緩。
他從來厭惡香氛,卻為何獨獨對這香喜歡?這丫頭從不施脂粉,這香氣又是哪里來。
忽然,他睜開了眼楮,恰是對上了丫頭一雙明亮疑惑的眼眸。
底下丫頭的手在試圖掙開他的束縛。
他低首瞟了一眼,豁然甩開她的手腕,收回了手臂,側過身子負手而立。
桃夭夭揉了揉適才被攥疼的手腕,咬著嘴唇,暗暗看向那一旁背對著自己的挺拔身影。
這個齊王,腦子有病,莫名其妙,反復無常……
忽然,不冷不熱的一句,「早些休息,明日天不亮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