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呼的吹著,道路兩旁的野地里都是冬日的蕭條,偶爾還可以看到殘破的稻草人散漫地橫躺一地。
「約素,你身體沒事了吧?」說話的人是個扎著兩條粗辮子的女孩子,大概二十來歲,穿著一件臃腫的粗布棉襖。
曲約素回了她一個笑容,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身子又往里邊縮了縮,用力掖了掖身上的衣服,冷風還是像刀子似的刮過臉龐,這會她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听程大娘的話用那塊不太美觀的頭巾包著腦袋了,怪不得這里的人都是臉上紅紅兩坨了。
老式拖拉機顛簸在不平整的黃土路上,發出轟轟作響的機器鳴聲。
粗辮子的姑娘臉上閃著關切,還想說什麼,她身邊的年輕男子暗暗拽了拽她的胳膊,極小聲的說道︰「趕緊閉嘴吧,盧國花,沒看到人家不待見你,你還上趕著說話,冷風都鑽到嘴里了,生病了還不得我照顧你啊!」話里話外都透著對曲約素的不待見。
「劉明,約素不是那樣的人!」好像害怕曲約素听到那些話一般,盧國花有些心虛的偷偷瞧了一眼,看到曲約素低著頭窩在拖拉機一角,沒有什麼反應,暗暗輕噓一口氣,她知道這是約素沒有听到劉明這段話,要是听到了兩個人又得吵起來。
一個是自家男人,一個是好朋友,偏偏這兩個人經常是說不到一起去。劉明是覺得曲約素清高、不好打交道,這點盧國花還是知道的,因為劉明經常這麼嘮叨。
當然盧國花卻不這麼覺得,雖然約素這人吧話不多,平時面上對人不冷不淡的,可她卻對自己很好,要不是這次曲約素幫著自己復習,自己也不可能考上大學,想著就要和劉明一起回城里了,盧國花怎麼會不感激曲約素呢。
去年8月的一天,正是早上新聞時間,從大隊廣播里傳來一個讓很多人不敢相信的消息︰國家今年要恢復高考了!這個消息讓生產大隊的幾十名知青為之一振、奔走相告,都暗暗做好了報名、復習的準備。10月份,國家正式下發了通知恢復高考,考試時間定在12月份。
熬了這麼長時間,原本以為是沒有回城希望了,有些堅持不住的都在農村結了婚,甚至有了孩子。恢復高考就像是那黑暗盡頭的曙光般讓人為之振奮,很多人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流下了眼淚,紛紛開始鼓足了勁的復習。雖然大隊相應的減輕了些知青的活計,不過不干活就沒有工分,很多人依然是一邊復習一邊做活。
落下的功課太多,而復習時間又太短,盧國花知道自己的學習能力不如劉明,再加上兩個人已經結婚了,不分彼此。所以這個家的重點就在劉明身上,大部分活計都由盧國花來做。對于考大學,她很期待,可是這個家總得有一個人撐起來,只能白天多干活,晚上抽空復習高考。
後來還是曲約素看出了盧國花的心思,不光在做活時抽空給她講解,私下里經常借著理由讓盧國花去她那里一起復習。後來盧國花也參加了高考,成績沒有曲約素和劉明好,不過也考上了大專,她報了和劉明同一個城市的學校,這下夫妻兩人也不用分開了。
低著頭的曲約素,對于周邊發生的一切都了然在心。如果是原身,在拖拉機轟鳴聲中,不太有可能听清楚別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不過現在的曲約素芯子早就換掉了。作為聯盟SSS級精神力大師,在這次機甲爆炸擠壓中神識受損,不過經過這半月的恢復,現在的能力也達到了以前的兩成,這麼近的距離听到別人講話卻不需要費很大力氣。
看著這輛被村里人當成寶貝愛護著的拖拉機,曲約素忍不住嘲諷一笑,這還真是大起大落,一下子回到了3000年前。從空中落到地上,從能源星艦機甲落到一輛原始拖拉機都能成寶貝的年代,無力的靠到車身上,拖拉機繼續發出轟轟轟的機械聲,听到這聲音,曲約素免不了越發無力了。
一輛拖拉機里,載著十幾個人,除了曲約素和盧國花兩口子,還有另外兩個下鄉知青,也是考上了大學,這次幾個人是一起去縣城辦理戶口遷移證、糧油關系轉移證及商品供應關系的。
前幾天隨著入學通知一起的還有一張入學須知,里面明確寫道「新生報到時,必須帶戶口遷移證和糧油關系轉移證及商品供應關系,必須每人一張,要注明原地區停止供應時間,從三月份開始由學校供應。」
記得收到東西時,自己醒過來不過三天,字是認識,但是對于里面提到的東西卻兩眼模黑。正在糾結要不要找人問清楚時,盧國花一臉喜色的上門了,除了滿滿的感激,再有就是邀請曲約素到時一起去辦手續,順勢而為,曲約素爽快的答應了。
時間轉到今天一大早,不到7點,一眾人就坐上拖拉機去往距離村子最近的玉泉縣。曲約素忙分散神識觀察車上的眾人。可能是新年剛過,去縣城的人也不多,靠近車頭這邊的車廂里是五個知青,村子里的人都待在車尾的位置,中間有村里人要帶去縣城的東西。
平日里呢,村子里的人要去縣城都是走著去或者騎自行車,今天是生產隊大隊長特意批的,送考上學的幾人去轉關系。對于這幾個考上大學,馬上就要回城里的知青,村子里的人有羨慕的,也有眼熱的,背靠黃土面朝天,要想成為城里人,讀書識字是一條門道,都對自家孩子讀書識字上心了不少。
這兩天曲約素已經完全契合了這具身體,將原身的記憶系統放了一遍,對目前的情況有了基本了解。
原身所在的曲家也算是世代書香,到了曲約素父母這一輩都是老師。前幾年特殊時期被下放到了農場,一年前已經恢復了工作。工作穩定後,原身父母通過關系弄到兩個招工回城名額,想要把兒子和女兒都調回去當工人。
收到消息的曲約素內心火熱,就準備等招工表到這邊,然後拿去大隊蓋章辦手續回城,誰知道後來落了空。父母是要到了兩個名額,不過最後回去的卻不是曲約素,而是她哥哥曲浩然和他的女朋友白婉婉,原因呢是白婉婉已經懷孕了,她肚子里那是曲家的第三代。
得到消息的曲約素頓時心灰意冷,覺得自己被父母拋棄了,性格也越發孤僻冷清,平時能交往的除了同住一院的程大娘外,也就是盧國花了。
有些心灰意冷一段時間後,家里那邊來信說了馬上要恢復高考的消息,還寄來了復習資料。盡管對家里人有意見,曲約素還是感激父母寄來了書本,平時除了做活,她開始刻苦復習。自身基礎不差,復習的也扎實,考完覺得成績還不錯,心里憋著的那口氣一泄,再加上長期勞累營養不良,回村里就病了。
這一病再醒過來,芯子就換成了來自3000多年後的曲約素。
醒過來整理原身的物件時,翻出那一厚疊各種供應票和錢,曲約素對原身的倔強也算是有了認識。將女兒的回城名額給了未來的兒媳婦,曲家老兩口心里對女兒覺得有虧欠,所以每次除了寄東西過來,還有錢和各種票,只不過曲約素沒有用而已。這一年都是靠著自己做活掙工分吃飯,最後愣是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而丟了小命。
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現在這一切可都是曲約素的了,她當然不會傻傻的餓肚子。既來之則安之,對于穿越到古地球曲約素還是比較滿意的,她本身除了強大的精神力外可是木系異能藥劑師,對于植物曲約素有著天生的狂熱。和冰冷剛硬的聯邦星球比起來,即使現在仍然冬日蕭條,她還是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氣,體內的氣流也在加快。
拖拉機直接開到了縣政府大門口,大家都下了車,司機是梨樹村生產大隊書記的佷子,交代了下回村的時間,村民也都拿好自家的東西紛紛離開,而知青們則直接進去辦理相關手續。
曲約素打量了一圈,然後不漏痕跡的跟著盧國花將需要的相關證明拿到手,幾個人一起出了縣政府大門,因為拿到了證明,大家也都急著去買車票,迫不及待想要把回城的事落實了。
曲約素打算先去逛逛,再去車站。民以食為天,先養好身體再做打算。生病這段時間都是程大娘照顧自己,禮尚往來,曲約素打算買些東西回去,就當報答程大娘的照顧了。
盧國花听到曲約素不去買車票回家,滿臉著急的說道︰「約素,你還在生家里的氣嗎?其實叔叔阿姨對你很不錯的,既然都考上大學了,他們肯定也盼著早點看到你啊!」曲約素家里那點事,盧國花也知道,所以她現在以為曲約素是因為還在生家里的氣,所以才不願意早點買到車票回家。
從盧國花的話語里,曲約素能感受到關心,「國花,你們先去吧,我一會買完東西再去看看!」有點敷衍道,目前為止,對于那未曾謀面的家人,曲約素無感。這群人里除了盧國花,其他人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曲約素更願意自己一個人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