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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江卓是在備考室吃的盒飯,下午三點他們組的初試才開始。

這個時候無論是評委還是藝考生的精神都有些疲憊,江卓甚至從一些老師談話中听出來,後面這幾組,表現很突出的藝考生幾乎沒有。

無法在狼多肉少的情況下月兌穎而出,就沒有進入復試的機會,豐影表演系每年只招收200人,可以進入復試的人數是500人左右,是4︰1的比例。如果復試通過,高考分數和豐影藝考分數相加,總成績在前200名,就能進入豐影,但這是10:1的比例。

十里挑一,只有在短短3分鐘的表演里,完全展現出自己的優勢,才能獲得機會。

江卓知道評委在前面已經看過很多藝考生的朗誦,無論是感官還是情感都疲軟麻木,繼續听下去,只會覺得千篇一律,不可避免會感到乏味,最後就只有花費數年時光練就的專業性的眼光,來評判一場朗誦的水平,這個時候分數就會非常嚴格。

所以江卓覺得自己應該認真起來,用表情、肢體、朗誦聲盡可能地調動起評委們的情緒,喚醒他們的熱烈的心跳——

江卓這麼努力不僅是想進入豐影,更關鍵的是,這種挑戰恰恰是他喜歡的。

江卓和其余的四人站在後面,左面是一排椅子,坐著幾個年輕人,正前方是劉唯天正在朗誦,在他對面就是評委,七個人,有一位是電視上總常見到得明星,也是豐影的出身,還有三位是本校老師,剩下的都是在國家戲劇院、歌劇院聘請來的老師和藝術家們。

剛進來的時候,在左面坐著的年輕女孩就拿來濕毛巾,噴上卸妝液給所有劃過妝的藝考生卸妝,把那些濃抹的眼線和粉底液全都擦掉,徹底讓覆蓋虛假的化學品消失,露出了一張張真實的面容,包括劉唯天在內。

劉唯天的膚色是偏黃的,卸掉妝後徹底把真實的膚色**出,這種膚色其實在如今娛樂界並不主流,而豐影又是主流性強的表演院校,所以劉唯天的臉並不是評委們最愛的那種。

進來時劉唯天的經紀人也因此拼命給他打粉底液,卻沒想到豐影藝考這麼嚴苛。

不過卸妝之後劉唯天感覺自己清爽很多,連肩膀都放松,在後面,江卓就能看出那一舉一動仿佛被操控的木偶,身體已經回歸,重新做成了自己,而這段三分鐘的朗誦也被劉唯天表演非常精彩。

這對後一位藝考生壓力更大。

江卓就是後一名,甚至他還是最後一名,他需要超越劉唯天才能拿到高分數,因為他沒有演戲經驗加分,沒有任何名氣,在郭文鴻大師沒有正式收下他,也不能拿著大師弟子名頭撐面子。

但江卓對這些加分項並不在意,他對自己的表演一直都非常有信心,想要讓評委的感官不在疲軟麻木,讓他們的心跳躍起來,那就在有限的條件下來一場表演吧——

江卓一直相信,表演可以改變一切。

他和劉唯天交換了位置,一個向前,一個向後,四目對視。

劉唯天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而他送給那張擦去粉底液而變得自然又帥氣的臉一個魅惑的笑容。

沒有人抗拒江卓的誘惑,劉唯天也是,他呼吸一促,撇開了頭。

江卓站到中間位置,笑容滿面的看向評委,自我介紹道︰「各位老師好,我是06號藝考生江卓,來自丹雲市明珠高中,泰戈爾說過一句話,我們在熱愛世界時,便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對于我來說,我在熱愛表演時,便生活在這個世界,所以我來到能夠承擔我夢想的地方,就是豐京電影學院。」

一段簡略的自我介紹,這是初試和復試時都需要做的。

江卓朝氣蓬勃的氣質非常吸引評委們的注意,其中豐影的老師只看到他第一眼就非常有好感,學藝術大多都相信第一眼的感覺,這位老師溫和道︰「朗誦詩歌、散文、小說等任何文學題材,時間限于3分鐘,可以隨時開始,直接說題目和作者。」

江卓點頭,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艾蜜麗》作者米勒。」

評委面前的計時器已經開始運作,而江卓的眼神也在瞬間發生變化。

他的眼楮無比溫柔,寵溺地注視著前方,仿佛面前有他最摯愛的人,而踫觸到他眼楮的評委心不由軟化。

這是一個不用肢體,只用眼神的表演,評委們已經來了興趣,身體都坐直起來。

江卓的右手伸出去,眼神從溫柔變得恐慌,急切的低吼道︰「艾蜜麗——快來到我的身邊!離開那些凶惡的鬣狗!」

評委們眼楮一亮,這個藝考生朗誦功力很足,字正腔圓,停頓、節奏處理的非常好,更難得是朗誦時能把情緒帶入。

少年的眼楮漸漸變得絕望,手慢慢垂下,充滿悲傷感嘆道︰「上帝啊,為什麼讓我親眼所見——」

少年垂下的手握起來,眼神依然頹然︰「刀戟吞噬你的胸口,鷹隼親吻你的咽喉,蒲公英像雪花為你蓋上一層棉被!」

「世界仿佛進入了天堂,也仿佛墮入了地獄!」

少年深情又悲哀的喟嘆道︰「我的生命早已屬于你——」

如同暴風雨即將來臨,少年的眼神變得毅然決然,調動著評委們的心‘咯 ’一下。

「我願作為攻城的勇士為你戰斗。」少年的眼楮多了幾分肅殺,語調高昂,之前垂下的右掌握成了拳頭,精瘦的身軀忽然多出了無窮戰意和憤怒,繼續朗誦道︰「懦弱的人穿上了盔甲,英魂在護佑著他,向敵人沖擊——」

「瘋狂的人即將來到戰場,戰友的鮮血護佑他,祭奠死去的人——」

「失去愛的人舉起了武器,愛的人在護佑著他,願他平安一生——」

少年的眼眶紅了,悲壯的情緒在場每一位都感受到了,身後站的藝考生們沉浸了悲情的氣氛不可自拔,心中感受到少年的痛苦,前方的評委已經不知到搖了多少次的頭,嘆了多少次的氣,他們是在擺月兌少年朗誦給他們帶來的悲傷的情緒,可這種情緒卻如影隨形,無法離去。

少年深吐口氣,做了一個擁抱自己的動作,分明是個簡單的動作,卻讓觀看到的評委感到寒冷,不由哆嗦打顫。

「怒吼的雪,凍僵我們的軀體!」

「寒冽的風,冰封我們的感官!」

「戰斗讓反抗者麻木不仁,現實,教會我們成為野獸,才能和野獸戰斗!」

少年的胳膊張開,頭昂起,眼楮閉上,一滴淚珠從眼楮滑出,嘶啞的聲音娓娓道來︰「刀戟上的冰霜,在滾燙的血液中融化,我終于找到我的靈魂,原來它早已屬于你。」

「艾蜜麗——」

「請讓我跟隨你,即便是死亡。」

江卓的眼楮清明了,悲傷和淚水全無,好像剛才的畫面全部都是幻覺。

而好一會兒,評委席當中才傳出一聲清晰長長的感嘆聲,江卓望了過去,發現不是那位明星,也不是那幾位豐影的老師,而是來自中國戲劇院的表演家,老藝術家的已經雙鬢發白,見江卓在看自己,不由露出和善的笑容︰「我這個人情緒比較敏感,被你的朗誦代入進詩詞中的字里行間了,我有些感觸,不知道小同學你願不願意听。」

江卓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周圍這位老藝術家坐在中間,身邊的那幾位評委對他也很尊敬,應該是表演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于是連忙道︰「您說。」

「朗誦的過程,你調動所有評委老師們的情緒,」老藝術家左右都望了望其他評委,慈祥的眼楮又注視向江卓,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江卓訝異後又釋然了,這個問題很簡單,老藝術家絕不是看不出來才問的,而是對他的一個考驗性的提問。

江卓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在朗誦時節奏、停頓、重音輕音都能表現出詩歌中的情感,比如‘我願作為攻城的勇士為你戰斗’這句,應該以‘我願作為/攻城的/勇士/為你戰斗做停頓,攻城開始音調升高,戰斗加重讀音。」

「就這些嗎?這些技巧很多藝考生都能做到,但在我眼中你用到的不止這些。」老藝術家露出頑皮的笑容。

江卓也笑了,本來他沒有多少緊張感,現在面對這麼一位長者心情更愉悅了,徹底拋開藝考生的身份,灑月兌自由的談起來︰「除此之外還有肢體上和神態上的表演,但最關鍵的是眼楮,一直是這雙眼楮在調動老師們的情緒。」

江卓指了指自己的那雙狹長的眼楮。

評委們都在看著,那是相當魅惑的眼楮,但是在江卓指向去的一瞬間,那雙眼楮變得極為悲愴憂傷,漸漸變得空洞絕望,壓抑的人心都難受,但很快又變得極為憤怒,讓人的心都充滿極端的怒火,接著又轉變了,這次眼神很復雜,有憤怒又悲傷,前面兩種情緒都融合一起,讓人感覺非常煩躁,心緒難平。

江卓放下手指,眼楮又變回勾人的狀態,對著表情各異的評委老師們笑了笑,道︰「因為眼楮是心靈的窗戶,所以大家總會誤認為在眼楮中看到的情緒是真實的情緒,于是容易相信眼神所帶來的情緒,結果被情緒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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