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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年前的一個夜里,有一道流星破空而來,其光煌煌,如烈日將墜,金火狂涌,如天地將崩。

那流星自南部莒洲而起,穿過南勝神澤,飛向西部邙洲。無數修士追著那道光而去,決意將這光攏入手中,必不叫它禍亂世人——天現異象,若非救世之主,則必為亂世妖物!

但那光似是有著神智,在將被追上時,驀然一折,竟向著中部琨洲而去!

這一折來得太過突然,走得更是焦急,眨眼間就已去了萬萬里,三個呼吸後就徹底消失在了夜空中。

修士們捶胸頓足,一籌莫展,最後卻也只能無奈散去。

但誰都沒有料到的是,終于得以降臨人世的流星,在費盡心思甩月兌了無數修士大能後,到底還是被一個路過的金丹修士瞧見了——那便是玄清道人!

他望著那光芒從空中墜落,眼睜睜地瞧著它消失在楚國邊境的一個村莊內。

他循著流星的蹤跡走去,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

最後,當他找到了那流星,發覺了所有一切的真相之後,狂喜沖垮了他的理智,讓他仰天長笑,又讓他垂首痛哭。

——錯了!錯了!

——世人都錯了!

這不是救世之主,也不是亂世妖物,而是……

「天賜我異寶!天助我登仙!!」

然而他太過得意忘形,竟是引來了另一個修士。為了不叫那修士發現這一驚天之密,于是玄清道人心念電轉,做下了一個決定。

陸修澤一生坎坷瘋魔,由此而起。

當陸修澤向玄清道人笑起來的時候,玄清道人心里咯 一下,盡管早已被美色迷得七暈八素,可卻依然直覺感到不好。

他向後一掠,頭下意識向後一仰,接著便眼前一花,額上一涼。

對面一聲哼笑輕響,玄清道人定楮一看,只見對面那美人手執長劍,面如寒霜,眉間帶煞,冷道︰「你倒是逃得快!」

玄清道人心中一緊,而後才感到熱流從額上滾落,滑入眼眶,染紅了他的視線。

玄清道人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背,沒想到就是剛剛下意識地一個後仰,救了他一命。

修士的諸多保命手段,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的,但若是被傷到要害,卻也只得一個死字!

可以想象,若是玄清道人方才沒有躲開那一劍,那麼那劍必定會刺入他眉心印堂,穿透識海,叫他就地了賬,再無翻身余地。

玄清道人心中又驚又怕,最後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賊子!竟敢在我丹玄宗撒野!!」

玄清道人大喝一聲,拋出一張小網,上有異光,迎風而長,如巨獸之嘴,瞬息間就來到陸修澤面前,張嘴就要將陸修澤吞下。

「雕蟲小技!」

陸修澤冷笑一聲,手中長劍一振,一層黑色的火焰便附著其上。他舉劍迎上,也不見他有何作勢,只不過是一劍劈下,那異光閃爍的巨網就這樣一分為二,落在地上,如瀕死之魚般跳動掙扎。

「什麼?!」

玄清道人大驚失色。

這張異光閃爍的巨網的全名,是為羅天萬象傘。它的網,是由居住在萬古玄冰下的鮫人族編制而成,而後淬以百年青蓮石內蘊成的石火,鍍上九星蓮子粉末,小可縮成嬰兒指節,大可網羅山脈,甚至于金丹以下的修士,皆可被這羅天萬象傘一網網住,就算對上金丹或者靈寂期的修士,也不會落于下風!

可就是這樣的羅天萬象傘,竟被人一劍劈開……這……這……

玄清道人半點也不愚笨,因此在這個交手間,瞬間明白眼前人非他能敵,于是玄清道人全然沒有猶豫,更不會顧忌什麼金丹修士的臉面,腳踩三色葫蘆法器,掉頭就要離開此地。

只要他能逃到無歧峰……不,只要他能拖住這人,從這人手中保得性命,那麼最多十息,無歧峰上的暉雲真人就能發覺異狀,從而將他解救出來!

玄清道人能想明白的事,陸修澤又怎麼會不明白?

于是他冷笑前欺,長劍擲出,就見寒光一閃,那長劍便從玄清道人後心穿透,牢牢釘在他的後背。

玄清道人靈力一滯,劇痛襲來,長劍擦破心髒,鮮血從胸口的劍尖穿透處狂涌而出,將他的生機與靈力源源不斷地帶出。

若是往常,養尊處優的玄清道人必是要痛得頭暈眼花,從三色葫蘆上一頭栽下,可生死關頭間,玄清道人反而腦子更加清楚,三色葫蘆只是向下稍稍一墜,然後頭也不回地向陸修澤拋了個東西,腳下三色葫蘆也飛得更快了。

「還想逃?!」

陸修澤仰頭看著玄清道人天上的背影,一時間就像是回到三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中,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仰著頭,看著他來,又看著他走。

陸修澤的眼楮不知不覺中變得更黑了,叫人望之生懼,如同臨淵。

他不再猶豫,也不去想若是引來了暉雲道人會是如何,更沒有在意那向他襲來的流光。

陸修澤右手向玄清道人的背影一指,靈力狂涌,在周身生成氣勁如刀,叫陸修澤右手的袖子瞬間化作粉末。

他站在原地,眼神沉冷如刀鋒,無盡的真火從他神庭與羶中的日輪里涌出,化作靈蛇,卷上他的右臂。

——去死吧。

陸修澤定定地看著玄清道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氣,而在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的時候,他的雙眼已經褪去眼白,化作恐怖的純黑,唯有眼瞳深處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金色火焰跳動,卻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不想知道三十年前他們出現的前因,不想听到三十年前他們動手的理由。

陸修澤五指緊攥,右手手臂上金色的真火化作黑色魔焰,升騰而起,氣流化龍,直沖雲霄,破開烏雲,像是要將天都燒個窟窿,但與此同時,他眼底的金焰卻更黯淡了。

——什麼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他們死,最痛苦、最絕望地死!

「轟!!」

無盡的魔焰狂笑著,如滅世的魔物掙月兌了束縛的枷鎖,帶著對自由的狂喜和對世界的憎恨,來到了人間。

黑色的火焰覆蓋了陸修澤所能看到的一切,但這一次,這些黑焰卻沒有像以往那樣,隨著他的心意將觸手所及之處都燒做灰燼,而是如同附骨之蛆,貪婪地吸食著來自世界的生命。

樹木在這樣的火焰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綠草干癟,鮮花腐爛。然後,這些離灰燼只有一步之遙的生命,這才在高溫和狂風的撕扯下裂開粉碎。

被黑焰附上的玄清真人也很不好受。

在黑焰爆發開來的那一瞬間,襲向陸修澤的流光就被生生震開,不知飛往了哪里,而黑焰去勢不止,沖向玄清道人,眨眼間就追上了玄清道人,將他裹入黑焰。

玄清道人慘嚎一聲,從空中落下,重重跌落在地。

他在地上哀嚎翻滾,只覺得附著自己身上的黑焰如同活物,飛速地吸食著他一身修為。在這樣貪婪的吸取下,玄清道人感到自己體內靈力如流水逝去,識海隱隱有開裂的跡象,就連經脈都寸寸枯萎干裂。

玄清道人駭得幾乎要大哭起來。

若是能從這人手里逃月兌,那麼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若是無法逃月兌,那麼以金丹修士的身份死去也可以接受。

但若他好不容易逃得生天,卻失去了修為,不良于行,連起臥吃喝都要人照顧……他又該如何?

識海何等重要,若是沒有識海,人要以何種方式才能感應天地靈力?

經脈何等重要,若是沒有經脈,人要以何種方式才能行走于天地間?

玄清道人害怕極了,可就在他忍不住涕淚橫流的前一刻,他驀然發覺了什麼。

「——是你!」

玄清道人睜大了眼,看著從黑焰中走出,如同魔神的陸修澤,狂喜和驚懼在這一刻席卷了他的心。

「竟然……是你?!你還活著?!你沒有死?!」

這話說得奇怪,畢竟陸修澤見他之時是三十年前,那時候的他只不過是一個與獸爭食的孤兒,就連在那場叫他記恨了一輩子的大火里,他也只是遠遠地望了玄清道人一眼。

他自然是記得玄清道人的,但玄清道人萬萬不會有記得他的可能。

可玄清道人卻分明記得他。

玄清道人看著陸修澤,面上肌肉抽搐,眼神狂亂,像是痛恨,又像是恐懼︰「原來如此……難怪……竟是如此!」

這模樣的玄清道人自然是異常的,陸修澤卻全然沒有深入了解的意思。

——什麼都是多余的,只要他去死就好。

黑焰心隨意動,將玄清道人的靈力吸食得更狠了,甚至開始啃噬起了玄清道人的生命。

陸修澤欺近玄清道人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再度翻滾慘嚎、痛得如同正在被生生扒皮抽筋的玄清道人,面沉如水,舉手就要給玄清道人最後一下。

但就在這時,一聲暴喝響起︰「賊子爾敢?!」

金色的太陽自無歧峰上升起,而後向著陸修澤所在之處落下,帶著奔雷之勢,其態熊熊,其聲嘯嘯。

陸修澤知道士暉雲真人來了,但卻絲毫不懼。

敢?

有何不敢!

陸修澤冷笑一聲,伸手摘下玄清道人頭顱。

「賊子好膽!」

暉雲真人目眥欲裂,還未落地,便出手向陸修澤襲來,其勢沉沉,靈力透掌而出,掌風所及之處,地上的異火都被逼的退開,甚至連地面都無聲凹陷了下去,就像當年貫日真君生生砸塌了半座山峰的那一掌。

陸修澤自是不會同暉雲真人正面對抗,低笑著將手里玄清道人的頭顱拋向暉雲真人的必經之路。

暉雲真人一見,臉色大變,手上去勢一變,掃向了道善殿前殿,左手則是將玄清道人的頭顱接過,抱在懷中。

道善殿應聲而塌,陸修澤抽身急退。

然而陸修澤雖已及時抽身,但暉雲真人狂烈的掌風依然掃過了陸修澤的左肩。而就是掌風掃過的這一瞬間,陸修澤左肩肩骨盡碎,皮綻肉裂,露出其下森森碎骨,可怖至極。

暉雲真人撈過玄清道人的頭顱,望著玄清道人痛苦的臉,老淚縱橫,而陸修澤則趁著這一刻遠遠離開。

玄清真人頭顱雖被摘下,卻還含著最後一口氣,嘴唇張合,竭力想要告訴暉雲真人什麼。

「……聖人……補……神……」

玄清道人顫抖道。

「……遺世……化……化……」

——禍!

——大禍!!

如此亂世之禍,竟是出自他手!竟是因他一念之差!

悔矣!悔矣!

玄清道人痛哭流涕,哀嚎一聲,終于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啊!!!」

暉雲真人痛喊出聲。

「賊子殺吾好友,仇深似海,我暉雲立誓,必將取爾狗命!!」

空中狂雷震天,見證了暉雲真人的誓言。

而與此同時,徐懷水與聞景也一前一後來到了道善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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