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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拋棄我杜三娘冷眼看著她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撒潑,這個惡毒婆子,可真會顛倒是非黑白。

不過片刻,杜家外面就圍滿了人。

杜華盛面色也是紅紅白白,老母親直接就坐在地上嚎哭,他眼下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只好干著急的道︰「娘,你先起來。」

王氏一拍大腿,說道︰「我不起來,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養個兒子如今也開始嫌棄我了,老頭子啊,你走得早,你自己看看你這兒子啊,他不孝敬我這老母親啊……」

王氏這番唱念做打,姿態做得很足!

外頭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杜三娘很想沖過去讓這個不要臉的老虔婆滾蛋。可她是小輩,娘還沒有回來,她若是沖過去,即便待會兒事情揭穿,她也落不到好來。

杜三娘只能在心里憋著一股氣兒,繼而又想著王氏突然開口要讓自己出嫁,心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楊氏正往家里趕,走到村口的時候,就看見兒子和小女兒來了,她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四娘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娘啊,女乃女乃來了,她好凶。」

楊氏一听是婆婆來了,頓時眼皮直跳,心理也是咚咚的跳個不停。她嫁進杜家十多年,這婆婆是個什麼德行她是模透了。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自家男人在山上摔了腿,在家休養的這些日子,也沒見她來探望一眼。這會兒听見她來了家里,楊氏可不相信是她良心發現。

楊氏趕緊拉著一雙兒女往家里去,還未到家門口,就看見自家門口站了不少人。楊氏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凝重,待她走近了些,便听見了婆婆的嚎叫聲。

楊氏進了院子,看見婆婆坐在地上,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嘴里念叨她是個沒福的,兒子養大了就不管她之類的話。楊氏听見這些話,心里就大恨,這老婆子可真是會沒話找話,早早的就要跟著ど兒過,明明是她自己要分家,將其他幾個兒子分了出來,這會兒反倒是怪別人不管她!

楊氏放下背簍,說道︰「娘,你來了。地上涼,你快些起來,有話好好說。」

王氏見她回來了,一下子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你回來的正好,你說,我好好的兒子,是不是你教他的,讓他忤逆我,不听我的話!」

楊氏莫名其妙,不過她卻不願意背這鍋,她道︰「娘,你這說的什麼話!兒媳自從嫁到杜家,一直勤儉持家,孝敬公婆。娘當年將我們分出來過,這每年的孝敬錢,我家華盛便是寧願苦著幾個孩子,也得把娘的兩百個大錢省下來。便是今年開春遭了旱,那兩百個錢也是分文不差的先給了娘,娘今日來說這些話,好生沒有道理。」

楊氏早些年因為沒有生兒子,被婆母苛待得厲害,後來分家之後才過得順心不少。一直到她生了兒子,給夫君留了香火,腰桿也才挺直了,可不再是當年那個嫁過來時被王氏吃得死死的小媳婦兒。

當年王氏鬧著要分家,將幾個兒子分了出去,說是要跟著小兒子過活,這分家之後,還要每家每年給兩百個大錢的孝敬,在村子里也不是什麼秘密。

這會兒楊氏這樣一說,周圍的人也紛紛點著頭。要說杜華盛一家子對她極不錯了,今年開春之後,遭了旱,那般緊張的時候,還能緊著褲腰帶將老娘的孝敬錢給了,算是極孝順了。

楊氏往屋里看了一眼,見女兒站在杜華盛身後,丈夫臉色有些不好看,心里料定是王氏跑來撒潑。

王氏本想先扣個不孝的帽子,在說其他。哪知道楊氏竟然撿了孝敬錢的事兒拿來說。以前一家子住在一起的時候,王氏婆婆的資格擺得足足的,二兒媳婦兒更是被她經常喝罵,楊氏哪回不是只能乖乖听見,何曾敢說一句頂撞她?更別說後來分家之後,王氏一有個頭疼腦熱就喊她去伺候,二兒媳婦也會去,這會兒楊氏一反駁,王氏倒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過王氏是何許人也?早年也是村子里有名的潑辣人物兒,因著性格潑辣又霸道,和村里不少人關系都處得不太好。這會兒楊氏竟敢頂撞她,王氏頓時就來了火氣,長牙五爪的上來就想打她。

楊氏卻快速的躲開,她道︰「娘,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你得了失心瘋!」

院子外頭守著的不少人听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王氏臉色難看,她叉腰道︰「你才失心瘋!老娘今日既然來了,你們就得同意!」

楊氏皺著眉,問道︰「娘,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好好說,能做到的,我們夫妻自然會答應你。」

王氏板著臉說道︰「我給你家丫頭說了個人家,好心來說道,老二竟然要趕我走!好啊,我養你這麼大,還給你娶了媳婦兒,如今是有了媳婦孩子就不要娘了!」

說著王氏又嚎叫起來。

杜三娘忍無可忍,她從爹爹身後站出來,看著王氏道︰「女乃女乃怎麼不把話說完。你一來家里,什麼都不說,只讓爹爹答應你。爹爹問你什麼事兒,你說給我說了門親事兒,對方出了五十斤白面,一吊錢,女乃女乃問也不問就先收了,也好意思說是為我說親?我才十三歲,還未及笄!」

就算如今鬧起了饑荒,今時不同往日。可五十斤白面,一吊錢就想把閨女娶走,做他媽的白日夢!這會兒也就是王氏是長輩,這要是媒人來,楊氏非得把人打出門不可!

杜三娘又道︰「娘,我才十三歲,我都還是個孩子呢。四叔家的二丫都比我大兩歲,她怎麼不讓二丫嫁人?」

楊氏臉色難看,說道︰「娘,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這親事兒,我們確實是不能答應的。這五十斤白面,一吊錢,誰看得上眼,誰就把她女兒嫁去。反正我們家在困難,也不會就這麼把女兒賤賣了!」

不多時,門房的打開門,杜三娘見開門的還是上回那個人,她面上堆著笑,說道︰「刑叔,又見面了。」

老邢對這小丫頭有印象,畢竟賣了錢,還願意拿錢請他喝一角酒的人還是頭一次踫見。

「是你啊?」

他看了一眼她背著的東西,見上頭都是菜,說道︰「小娘子,你這些東西,恐怕咱們府上現在是看不上眼了。」

他說的是大實話,如今災荒年月已經過去,府上的主子也就剛開始對這些青菜喜歡,時間長了,也就膩味了。

杜三娘笑道︰「邢叔,不是這些小菜,府上家大業大,我也不會拿這些尋常東西來。我家里人在山里捉了個稀罕物,我今日背過來了。邢叔能不能通報上次那位趙叔一聲?」

按著上次那管事的出來的時間算,她這會兒來,那管事兒應該還沒出門。

老邢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還知道我們趙管事兒?」

杜三娘淺笑著,嘴邊有個小酒渦,「趙叔是個好人,上次他說若是咱們家里有什麼新鮮東西,可以拿來給他瞧瞧。」

說著她又道︰「要是這回賣了錢,回頭我給邢叔買半斤酒喝。」

這話老邢听了喜歡,他道︰「那好吧,我過去問問,成與不成,我可不能保證,你先等著吧。」

說著他便將門一把關上,杜三娘便站在外頭守著。抬頭看著這高高的圍牆,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把東西賣掉。

過了沒多久,門又打開,杜三娘頓時來了精神,一看面前當真站著上次那位管事兒,杜三娘開門見山的說道︰「趙叔,我家弄了個稀罕物兒。」

趙管事對她印象深刻,當即笑道︰「是什麼稀罕物讓我瞧瞧。若是得了老爺的歡心,自有賞。」

杜三娘趕忙點頭,將背簍里的木桶提出來,拿掉上頭遮擋的芭蕉葉子,說道︰「趙叔,這是大鯢,又名女圭女圭魚,可是魚類中的佼佼者,尋常根本找不到,也是我爹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回來的。\"

說著杜三娘將它從水里撈了起來,那女圭女圭魚頓時叫了幾聲,跟著趙管事一起出來的一位小廝兒驚奇的道︰「喲,這聲音還真像孩子的聲音。」

杜三娘一直看著趙管事,心里也是緊繃著一根弦,若是他不要,今兒她可真是做無用功了。可她不敢追問他,只在心里盼著他能收下她的東西。

趙管事兒眯了眯眼楮,看著她手里的東西,並未開口說話。

他的沉默,讓杜三娘心里七上八下,若不是內心成熟,她這會兒只怕是根本堅持不住。

耳畔只有女圭女圭魚的叫聲,杜三娘手都快要抱軟了,她心里有些沮喪,難道她失敗了?

趙管事卻是在想旁的事兒,听說城里的縣老爺馬上要做壽了,府上正在想著選什麼禮物。這大鯢,他自然是知曉的,可是不尋常的東西,很少見。趙管事抿了抿嘴,說道︰「這東西你想怎麼賣?」

杜三娘听了,總算是松了口氣,她道︰「小女對這些也不懂,只是听大人們說這東西是個稀罕的,吃了還能延年益壽!您看著給就是了。」

她對這東西值多少錢,還真的是不清楚。何況,這顏府,她是準備長期打交道的,這價錢,自然是對方給多少她就收多少。

杜三娘說著指了指背簍里的東西,「家里種的小菜,這一趟也給府上送了些。都是小女撿了最女敕的。還有這個野生的獼猴桃,滋味兒也不錯,孩子們喜歡吃,便是那些懷胎的婦人們也喜歡,送給趙叔嘗嘗味道。」

這是杜三娘撿了個頭最大,賣相最好的,差的全放家里了。說著她還撿了一個大的遞給趙管事,「趙叔您嘗嘗,若是不甜,我就不給你了。」

趙管事兒笑眯眯的接過來,剝去了皮,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甜味兒更多一些,孩子們應當會喜歡。

「拿來吧。」

他話一說完,便有兩個小廝出來,將杜三娘的東西拿了進去,她靜靜的等在門口,老邢道︰「你這小娘子可還真厲害,趙管事都被你說動了。」

杜三娘抿嘴道︰「那是趙叔人好。」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趙管事親自過來,還丟了一個荷包給她,杜三娘接住了,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輕,模著有些輪廓,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趙管事兒擼了擼胡子,說道︰「這是賞你的荷包。對了,你那果子叫什麼來著,家里可還有,我家夫人喜歡吃。」

杜三娘忙點頭道︰「家里還有些,只是賣相不太好,不過山上有,我可以去山上摘些回來。」

趙管事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另一個小廝兒跑來了,手里還拿了個袋子,趙管事道︰「給你兌了些碎銀銅板。」

杜三娘忙笑著接了過來,「謝謝趙叔。」

趙管事笑眯眯的道︰「這往後有什麼好東西你便拿來。」

說著他又看了門房一眼,「以後這小娘子來,你就讓她直接進來。」

說完這些話,趙管事便離開了。

杜三娘抿嘴淺笑,她直接就抓了一把銅錢給老邢,估模著有十個錢,她可得打好關系。那門房得了她一把錢,自然是高興,拍著胸脯道︰「小娘子往後來,我老邢定給你跑腿兒」

將那荷包貼身放好,一包碎銀子直接就丟在背簍最下面,上頭放著木桶和其他東西,腰上的錢袋子里放了幾把銅錢,估模著也是上百個子兒。

莊戶人家都是用銅錢的多,這可是一筆巨款啊。她得回去稱一下,看有多重。按照一兩銀子兌換一千個錢算,她這下子,可是比得過一家子好幾年的收成了。

爹娘在家守著那幾畝薄田過,一年也不過只有兩三吊錢罷了,還別說包含了一家人的開銷,人情往來等。

心里高興,杜三娘哼著小曲兒從巷子里出去,準備待會兒割上兩斤肉。

走到一家糕點鋪子,杜三娘看著那些零嘴,一問價格,竟然比肉價還貴,杜三娘人嚇了一跳。想著家里兩個孩子,只讓裝了六塊小小的紅豆餡糕點,拿了油紙包好,就這麼點就是十二個銅板,可是讓她肉疼。

再去糧鋪里買些粗糧米面,杜三娘便往西市去。

走了好久,才找到了秋家的豬肉鋪子,單秋實看見杜三娘來,忙就開口喊道︰「三娘,你來了。」

「秋實哥。」杜三娘喊了一聲,低頭看著面上擺著的豬肉,她指著一塊三線肉道︰「秋實哥,給我劃一塊吧。」

「好呢!」單秋實麻溜的劃了一塊下來,單長貴看著兒子弄了那麼一大塊,恐有四五斤重,頓時就敲了兒子腦門一下,這個笨蛋也不先問問她買多少。

「三娘,你要多少?叔兒給你劃一刀。」單長貴笑眯眯的道,今早她不過是背了些菜來賣,能有幾個錢兒?這肉價可不便宜,單長貴說著就拿起刀子,等她開口。

杜三娘道︰「單二叔,你不用割了,直接稱給我就是。」

單長貴道︰「三娘,這三線肉二叔算你十五文一斤,這怕是有四五斤重。」

他是怕她沒錢,杜三娘弄明白了單二叔的意思,人家這樣委婉的提醒,是怕她待會兒沒那麼多錢下不來台。

杜三娘點頭道︰「我知道,單二叔,你給我稱就好了。」

單長貴見她堅持,只能給她稱重,他道︰「喲,可有五斤二兩,這二兩叔就不算你錢了。」

「七十五文!」杜三娘說道,隨即將錢袋子打開,撿了七十五文錢出來遞給他,原本還算鼓鼓的荷包頓時就癟了。

單長貴笑著道︰「三娘還會算賬呢!」

說著讓兒子把肉包好,一邊道︰「你什麼時候回去?要不你去城門口等著,等你秋嬸兒來了,我讓她捎帶你一程。」

杜三娘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單二叔,我逛一逛就要回家了。」

那頭單秋實又撿了兩根豬骨給她,杜三娘忙道︰「秋實哥,我沒買這個。」

單長貴扭頭看了兒子一眼,單秋實嘿嘿笑著,說道︰「就是兩根扇子骨,上頭沒什麼肉。你拿回去煮湯。」

單長貴也道︰「三娘,你就收下吧。」

杜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就謝謝二叔了。」

將用芭蕉葉包好的肉放在背簍里,杜三娘轉身離開,等她走遠了,單秋實還伸長脖子望著她。

剛走了一段路,杜三娘突然看見前頭站著的一個人,她咦了一聲,立刻就大步追了上去!

「爹爹……」杜三娘直接就背著背簍進了堂屋。

杜華盛看見女兒回來,臉上閃過歡喜之色,「三娘回來了。」

杜三娘嗯了一聲,她在路上的時候,扯了一些枯黃的干草放在背簍里,然後將大餅放進去,又用干草遮掩上,她可不敢像那個人一樣把吃的露出來。

「爹,你看我帶了什麼。」

杜三娘說著,伸手往背簍里一探,隨即將那一整串燒餅提溜了出來,杜華盛傻眼的看著她,一臉震驚的問道︰「這……三娘你去哪兒得來的?「

杜三娘笑著說道︰「是一個路過的大哥,他見我一個姑娘家可憐兮兮的,特意把他的燒餅給了我。我本是不願意要的,他非要給,我只好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杜鋒看見那燒餅,頓時雙眼放光,眼巴巴的看著姐姐,杜三娘捏了捏他的小臉,說道︰「現在還不能吃,等娘回來了咱們一起吃。」

杜峰吸了吸口水,點了點頭,他突然高聲的喊道︰「阿姐,你的手怎麼了?」

杜三娘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露了一截出來,露出胳膊上青紫的擦傷。

杜三娘抿了抿嘴,說道︰「姐姐沒事兒,不小心摔了一跤罷了。」

杜華盛上下打量著她,見她衣裳髒了,還被刮出了兩道口子,說道︰「三娘,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可不像是摔傷的。

杜三娘看了看小弟,說道︰「峰兒乖,你幫姐姐把背簍拿到廚房去好不好?」

杜峰嗯了一聲,他已經八歲了,立刻就幫姐姐將背簍搬到廚房。

妹妹四娘才五歲,還是個小豆丁,什麼都不懂,這會兒在院子里玩兒泥巴。

杜三娘繼而才將今日遇見的事情說了,杜華盛听了自是氣得不行,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活像要吃人,杜三娘道︰「爹爹,你別激動。女兒也沒出事兒,那位恩公救了我,還將那幾個潑皮無賴揍了一頓,臨走時還給了我餅子。」

杜華盛嘆了口氣,他狠狠捶打著身下的門板,「都是我的錯,我進什麼山,如今還累得你要養家。」

杜三娘忙道︰「爹,我沒事兒的。今天只是個意外而已。」

可杜華盛心里還是自責不已,杜三娘勸了一會兒,又去叫弟弟妹妹進屋里來,她回到房間,將衣裳撩起,看見身體上只是擦傷,倒也沒什麼要緊的傷口。

她將衣裳月兌下來,另外換了一身,衣裳的後腰處裂了一道口子,她趕緊又拿起針線縫合起來。

過了片刻,她從屋子里出來,頭頂包了一塊灰撲撲的布巾,將頭發完全包裹著,然後對屋子里的人喊道︰「爹,我做飯去了。」

米缸里還剩下一斤左右的小米,家里一直舍不得吃。杜三娘看著那見底的米缸,嘆了口氣。好在那人今天給了燒餅,那一串她數了數,足有七個餅子。一個燒餅約莫有臉盆那麼大,若是緊著點吃,也能吃好長一段時間。

灶台上的盆子里還放著茅草根,杜三娘抿了抿嘴,也就將這些東西熱了熱,想了想又撕下四分之一的面餅進去,這才張羅著進了屋子。

杜華盛看見女兒將那些面餅盛在他碗里,忙用手遮擋著道︰「爹爹夠了,你吃,你吃。」

「爹,屋里還有呢。」

杜華盛道︰「爹天天在家,又不像你一樣還要出門,爹不餓,你自己吃。」

杜三娘抿了抿嘴,只好撒手,給兩個小的裝了一碗,她剩下的不過是些湯湯水水。

今日雖然差點沒命回來,杜三娘卻並不怎麼餓。

屋外的日頭漸漸偏西,娘也還未回來。她坐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天空發呆。她來了這里兩年,卻一直不曾正視過自己的身份,如今這般連飯都吃不飽,說起來她自己也有些責任吧。

她總是在逃避,逃避這個身份,從未認真想過怎麼讓這個家怎麼樣過上好日子。家里都是刨土的,一輩子都守著那田地生活,如今鬧旱災,他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阿姐。」四娘小小的身子挨著她坐著,杜三娘看著她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腦袋比身子還大,她心里有些酸酸的,模著妹妹頭上又黃又干的頭發,杜三娘道︰「四娘,阿姐以後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她不能這麼逃避下去了。她這輩子,就只是個莊戶人家的姑娘,不再是前世那個小白領。

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兩年,以前有爹娘護著,雖然日子清苦了些,至少不會餓肚子。可是老天爺一遭發難,他們就倒霉了,這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也算是把她給打醒了。

以後,她再也不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是杜三娘啊,一個農村女孩兒杜三娘。

杜四娘覺得阿姐的手很軟,她靠著杜三娘,說著︰「阿姐,我們晚上還吃餅嗎?」

杜三娘道︰「吃,我們晚上吃餅。」

不就是幾張餅嗎?這個年節,家里難得吃一頓好的,弟弟妹妹們可是饞得狠了。以後,她一定要讓家里人都過上好日子。

「四娘……」她喊了一聲。

小丫頭抬起頭,一雙圓溜溜的眼楮看著她,「阿姐。」

「阿姐給你取個名字吧,以後就叫杜思予,思考的思,給予的予,你喜歡嗎?」杜三娘撫模著她的小腦袋瓜低聲說道。

「杜思予,我的名字。喜歡,阿姐最好了,思予最喜歡阿姐了。」小丫頭說著,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了杜三娘的脖子。

杜三娘莞爾一笑,低下額頭抵著她的,倒是逗起她來了。

「姐姐,那你叫什麼名字啊?」小思予問道。

「我啊?」她抿了抿嘴,「阿姐就叫杜娟。」

生長在山間的杜鵑花,經受過嚴寒酷暑,定會悄然綻放。

听起來很俗氣的名字,可在她現在看來,再也沒有哪個名字能這般貼合她了。

獵戶上下打量著她,說道︰「小娘子,這小東西你要是買回去,你爹娘會罵你的。」

杜三娘抿了抿嘴,「大叔,我自己能做主。「

說著她有些心虛,她要是買只狐狸回去,定會挨罵的。可她又不是準備自己養,等它養好了傷,這東西就給顏府送去。單看顏府上回收了那大鯢,這般財大氣粗的主顧,不賺他銀子還去賺誰的銀子呢!

杜三娘看見他攤位前還擺了一只獐子,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她道︰「大叔,我要是給你賣了這頭獐子,那狐狸你便宜點賣給我怎麼樣?」

獵戶笑道︰「若當真是這樣,那這狐狸我就送你。」

杜三娘頓時心里就起了雄心壯志,摩拳擦掌的就要大干一番,她舌忝了舌忝嘴唇,「大叔,你收拾收拾,跟我走。」

中年漢子看她神色鎮定,道︰「小娘子,你莫要哄我。」

杜三娘抿嘴笑道︰「大叔,我要是哄了你,這獐子我就自己買回去!」

反正也沒生意,中年漢子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

將東西收拾了,中年漢子跟著她走,杜三娘眯了眯眼楮,兩人走出西市,杜三娘看著他,又道︰「大叔,待會兒呢,你就說你是我親二叔,可千萬別說漏嘴了。」

要是被顏府上的人知道她投機倒把,恐對她印象不好。

中年漢子搓了搓手,「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看見了顏府,杜三娘伸出手指著那座大宅院,「大叔,就是那里,那可是城里的大戶。」

中年漢子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圍牆,頓時有些緊張,他道︰「小娘子,你說的主顧就是這里?」

杜三娘點了點頭。

中年漢子這會兒是氣悶不已,早知道就不跟過來了,那等高門大戶,怎麼會要他們這些莊戶人家的東西。

「小娘子,我看這事兒就算了,唉,你這小小年紀的,家里大人是怎麼教你的。」

杜三娘道︰「大叔,你就信我一回吧,府上的管事兒買過我的東西,我來過這里。」

中年漢子看她年紀不大,卻越說越離譜,當下轉身就要走。

杜三娘咬著嘴,滿臉的無奈,她年紀小,不代表她說的話就是假話啊!

她正郁悶的時候,看見前頭走過來一個熟人,她趕緊說道︰「大叔,我把我背簍抵押給你,你就在這兒看著好了。大叔準備賣多少錢?」

中年漢子道︰「你要是能賣上一吊錢,我就把這只狐狸送給你。」

杜三娘眉眼彎彎的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她將背簍放下,咚咚就往前跑。

陸湛剛給主顧送了東西,正準備回去,突然感覺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裳,他瞪著一雙眼楮往後看去,杜三娘道︰「陸大哥,還真是你啊。」

陸湛皺著眉,「怎麼又是你!」

杜三娘抿了抿嘴,「陸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你要是幫我忙了,我回頭請你吃糕。」

陸湛想起上回她給自己做的那頓飯,道︰「我不要你什麼糕,我要幫你了,你待會兒還去給我煮飯,你放心,我會送你回去。」

杜三娘沒有半分猶豫就點頭應下,不過是煮飯,就耽擱點時間,跟錢比起來,當然是錢更重要了。

讓陸湛跟著自己,杜三娘回到那獵戶跟前,說道︰「大叔,你把你的背簍給他背著,諾,我的東西,你就在這兒守著,我待會兒會從那小巷子里出來。你要是不相信我,你找他,他家就在城里,姓陸,叫……」

她仔細想著上次別人怎麼喊他的,卻硬是沒記起來。

陸湛抿嘴道︰「鄙人姓陸單名湛,隨便找個人都能打听到。」

獵戶看他長得人高馬大,濃眉大眼的,看著不像是那等奸猾的人,「小兄弟既然自報家門,那我就信你一回。」

陸湛背著那只大獐子,杜三娘走在前頭,輕車熟路的模到顏府後門,她扭頭對陸湛道︰「待會兒你就說是我表哥,這在集市上踫見了你,見你沒生意,才帶你過來的,听清楚沒有。」

陸湛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知道了。」

囑咐完了陸湛,杜三娘抬手敲門,門房探出頭來,看見是她,問道︰「小娘子,你怎麼又來了?」

「刑叔,真不好意思,可能又得麻煩你了。這是我表哥,剛才我在集市上踫見他,在山里打了只野物,他又不是個能說會道的,我帶他過來,看看府上可需要?」杜三娘笑得甜蜜。

刑老頭每次都從她這里能拿到好處,當下看那背簍里的大家伙,說道︰「那我去問問,你等著。」

不多時,刑老頭就回來了,「剛好踫見趙管事兒,他要出門去,讓你送廚房去。」

杜三娘喜笑顏開的連忙說謝謝,扭頭看向陸湛,他面無表情,就跟個門神一樣,當真是一個笑臉都沒。杜三娘道︰「表哥,走了,真是的,就你這悶不吭聲的性子,回頭姨還不得說你,要不是我,看你今天怎麼回去交差。」

刑老頭看她說那年輕人,笑呵呵的坐回凳子上。

兩人到了廚房,這會兒廚房的人也多了起來,馬氏正在安排今日的伙食。

杜三娘喊道︰「嬸兒,我是三娘。」

馬氏抬起頭,見先前那小娘子又來了,她笑著道︰「你怎麼又來了?」

杜三娘便將剛才那套說辭說了,可是半點沒有膽怯,馬氏看向那年輕人,身板結實,難怪是獵物呢。今日她還正愁著要做什麼主菜呢,府上的主子口味比較偏重,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都吃,野物更和他胃口。

馬氏讓人將獐子弄下去收拾,還親自陪著杜三娘去找賬房結賬。正巧府上的少爺也在賬房支使銀子,看見馬氏帶了人來,免不得看了她一眼,又詢問了馬氏一番,馬氏一一回稟了。

那少年笑著道︰「前頭送大鯢來的那個,就是你啊。」

杜三娘見馬氏對他恭恭敬敬,又看他穿戴不凡,就知道此人極有可能是府上的主子。听他問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那少年道︰「給她二兩銀子。」

那掌櫃的原本只取了一吊錢出來,這會兒听見少爺吩咐,便又取了一吊錢給她。

少年拿了兩定銀子揣在身上轉頭就走了,杜三娘拿著那兩吊錢跟著馬氏出來,馬氏道:「剛才那位是府上的大公子,上次你送那怪魚來,後來被大公子送給書院的山長了。」

從顏府出來,這次杜三娘便多給了些錢給那刑老頭,刑老頭一張臉笑得都成一朵花兒了。

杜三娘看著陸湛,「今日謝謝你了。」

那獵戶既然只說要一吊錢,那另外一吊錢幾乎就是多得的,她抓了一把給陸湛,陸湛道︰「我不要。」

說著他邁開長腿就走,杜三娘神色懊惱的跟在他後面,也不知他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獵戶看見他們過來,問道︰「小娘子,怎麼樣?」

杜三娘抿了抿嘴,說道︰「大叔,不止一吊錢呢。」

說著她把兩吊錢都拿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拿了些給那門房。」

中年漢子看著這些錢,頓時朝杜三娘豎起了大拇指,「小娘子厲害啊。要不是你,大叔哪里能賣這麼多錢?我就拿先前說好的價錢,旁的你收下吧。」

剛才說一吊錢,不過是嚇嚇這姑娘,想讓她知難而退,怕那大戶人家發怒。

杜三娘道︰「大叔,莊戶人家都不容易。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你不是還說要把那狐狸送給我,你把它給我就是。「

中年漢子沒想到這閨女這麼實誠,心里有些感動,他將那白狐擰出來,又從背簍里翻出幾塊皮子一並給她,「小娘子你家住哪兒?回頭叔給你送點野味來。」

杜三娘道︰「叔,我家住在白房村,我爹叫杜華盛。」

「杜華盛?他是你爹啊……」

「陸小哥,新鮮的豆腐,買兩塊回家嘗嘗。」

「陸湛,你那婆娘可找到了沒有?」

周圍都是認識的人,陸湛原本還跟人打招呼,听見有人問他婆娘的事兒,陸湛雙眉一攏,虎目一瞪,臉色頓時就凶悍起來,他伸出手將調侃自己的小個子男人衣領一提,說道︰「老子已經把她休了,再讓我听見這話,信不信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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