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拋棄我
杜華盛在家里並不受待見,當年娶妻的時候,都二十二了,比楊氏大了整整六歲。不過就如自己老娘說的那般,楊氏自從嫁來,雖是被婆母苛待過,杜華盛卻從不未跟她鬧過,連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更別說動手腳了。
楊氏擰了擰眉,問道︰「娘,照你這樣說來,那後生家里條件也不差,怎的這個歲數了還未娶親?」
「說來,也是個難以啟齒的事兒。」史氏又喝了口水,接著道︰「那後生前頭娶了娘子,可新娘子進了門第二天就跑了,男方家為了娶親,花了兩吊錢,連那姑娘手都沒模到,那女人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楊氏听得直皺眉頭,又問道︰「可是那後生,有什麼毛病?」
不然為何好端端的娶了媳婦兒,新媳婦兒就跑了!這可說不過去啊!
「那年輕人說是身體壯實得很,哪有什麼毛病。是那姑娘據心有不甘,是被家里強制嫁過來的,不願意跟著那打鐵匠生活。成親那天的晚上,為了不讓他進房,還以死相逼。眼見著事情鬧得不能收場,那後生家的親戚只好勸著那女人,那後生晚上就歇在了旁處。說是第二天家去,新娘子就不見人影。傳得沸沸揚揚,都說那女人是跟野男人跑了。」史氏見女兒臉上似有些不相信,又道︰「閨女,那老姐們跟娘是從小認識的,她定然不會騙我。她也跟我說了,咱們要是覺得可以,到時候她領了我們去看人,等看了那後生家里的條件,再說這事兒。」
「你看有個打鐵的手藝,又沒公婆伺候,這嫁過去就是當家做主自己過日子。」史氏又勸了一句。
楊氏道︰「娘,這事兒讓我考慮考慮吧。他年歲這麼大了,咱們家丫頭才十三歲,還沒及笄,我不可能讓她這麼早嫁人。」
史氏自然是點頭應諾,又道︰「你說的對,所以我才說,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看。那後生在城里有個打鐵鋪子,說是祖傳的手藝,也是有些名氣。」
楊氏將這事兒听進去了,對自己親娘,楊氏是相信的,自不會害她。見女兒听進去了,史氏也就不再提這事兒,兩人又說了些其他話。
杜三娘將拿回來的餅子混著那野生的白苕煮了一大鍋,就是主食,炒了把小青菜,一碟臘肉,早上剩下來的油茶,就端著上了桌。
楊氏見桌上有肉,就知道定然是娘拿來的,她扒拉著碗里的白苕糊糊,低著頭眼里有些酸澀。有客人在,杜家人都吃得少,緊著讓客人們先吃。
吃過了中飯,史氏幾人便說要家去。楊氏將他們送到村口,才慢慢往家里去,楊氏嘆了口氣,娘走了麼遠的路,耽擱了一天,就只是為了來給她遞這個信兒。
走到院子門口,她看見女兒在廚房里收拾,原本亂糟糟的廚房被她收撿得干干淨淨。楊氏靜靜的看著女兒的背影,想到她娘先前說的話,心里免不得又琢磨起來。
家中沒婆母,若是女兒嫁過去,就是自己當家做主,比起她當年是幸福多了。她是在婆母手里吃過不少虧的,唯一好的是丈夫對她還算不錯。
杜三娘洗了手,扭頭看見她娘站在門口看她,她迎上去笑著說道︰「娘,舅舅他們走了嗎?」
楊氏誒了一聲,走進了屋子
「娘,你看。」杜三娘說著掀開了布巾的一角,「外婆給了這麼大一塊臘肉,大舅母心里恐怕氣得很。」
楊氏敲了一下她的頭,「不管怎麼樣,都是他們的一片心意。」
杜三娘吐了吐舌頭,說道︰「娘,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如今日子這麼艱難,外祖母還拿了這些東西來,在想著女乃女乃來家里鬧,我覺得還是外祖母親。」
楊氏模了模女兒的頭,「等以後你有出息了,可得記得你外祖母。」
當天晚上,天空突然就電閃雷鳴起來,幾個悶雷過後,天空就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這也是今年第一場雨。雷打得特別的大聲,夾雜著閃電。杜三娘有些怕,不敢出門,只是听著這稀里嘩啦的雨水聲,心里是松了口氣。
如今天上下雨了,那苦日子,他們終于要熬過去了!
耳畔能夠听見漂泊大雨的啪嗒聲,還有那雨滴急速的沿著屋檐往下滴答滴答的聲響。
四娘人小,被一個驚雷給驚醒了,立刻就嚇得哭了起來,楊氏忙哄著她,一邊喊道︰「華盛,下雨了,總算是下雨了。」
杜華盛睡在堂屋中,他道︰「婆娘,堂屋里漏水,你看看你那屋里可也有漏水?」
楊氏道︰「沒呢,沒漏水。」
杜峰也醒了,他看見小妹在哭,說道︰「四娘,下雨了下雨了,我們以後就有吃的了。再也不會吃樹皮嚼樹根了。」
杜四娘還抽抽噎噎著,杜峰便攬著她小小的身子,「妹妹不怕,哥哥會保護你的。」
楊氏披了件衣裳,又點了油燈出去,她一看,堂屋里可不就是在漏水,楊氏說著就要開門去廚房里拿盆來接雨水,杜華盛忙喊住了她,「你別去,這雨恐怕得下不少時間。床下的夜壺,你拿出來接著吧,等明兒天亮了在收拾。這點水還不至于把咱們家給淹了。"
災荒年月,發善心,只能讓你死得更快。
杜三娘背好背簍里的東西,夠他們一家子吃一天了。那觀音泥雖然吃了有那麼多的害處,拉屎都拉不出來,可餓得狠了的時候,咬兩口也能有口氣兒在不是,只要不多吃,也沒有生命危險。
杜三娘背起背簍,她下了山,準備回家。
哪知道剛從山上下來,山腳下就圍著幾個半大的男孩子。
杜三娘心里頓時就緊張起來,越是這個年月,活命最是緊要的,可別指望有人能有善心。
她心都提在嗓子眼里,這幾個人,其中一人她認識,是一個村里的,姓郭,丑名叫狗子。
這四個半大的孩子,長得都比她高,比她壯。杜三娘下山的剎那就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底下有人守著,她寧願窩在山上不下來。可這會兒若是她往回跑,只怕這幾個人會馬上就追著她跑。
「嘿,我知道你,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你昨日跑這里來了,今天又來了,說,是不是找到什麼吃的了!」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看著她,他一邊說著,手里砍柴的刀子一下下的比劃著。
杜三娘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她故作鎮定的道:「小哥你說笑了,這年月,能有什麼好吃的,我也就是在上頭弄了點觀音泥。」
那少年哼了一聲,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站了起來,說道︰「東西留下,就放你走!」
這話說的可是毫不客氣,明晃晃的就是要打劫。
杜三娘雖然內里是成年人,可她有成年人的心,卻只是個十三歲的蘿莉,還是一個長期營養不良的蘿莉。面對著四個被比她大的少年,她可不敢硬踫硬。
杜三娘道︰「小哥,我家里就我一個人出來找吃的,我爹前些日子摔斷了腿,我娘在家里照顧他,家中還有個弟弟妹妹,就指著我找點吃的回去。求小哥放過小妹吧。」
她哀求道,一邊看向郭家的狗子,說道︰「狗子哥,我家是什麼情況你知道的,你給我說句話吧。」
杜三娘眼楮里閃著淚光,無助的看著他。
郭家的狗子當然認識她,他撓了撓腦袋瓜,說道︰「老大,要不咱們放過她吧,她家里確實挺窮的。」
「窮?老子還窮呢。」先前那個少年呸了一聲,手里的砍柴刀揚了揚,「大妹子,我也不跟說別的,東西留下,我就放你走。」
「我求你了,大哥,我家里真的是過不下去了,我爹……」
那少年許是听得煩了,眉頭一皺,說道︰「不听是吧,兄弟們,給我上,把她東西給我搶了。」
狗子還待說些什麼,其他兩個少年已經一窩蜂的沖了過來,杜三娘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人給壓住了,她的背簍被人給拖了去。
那少年哼了一聲,走過去看著里頭的東西,上頭全是觀音泥,可那泥裝得實在是太平整了,他將手伸了進去,使勁一掏,一下子就模到了里頭的東西,他切了一聲,冷聲道︰「臭丫頭片子,還敢騙我!」
杜三娘見被他們發現了,也是無可奈何。她恨恨的盯著他,一定要記著這張臉,他搶了她的吃的,他日定然要他好看!
她奈何不了這幾個人,杜三娘很明確自己處于弱勢。
原本將她壓倒在地的兩個少年見領頭的人說里面有東西,連忙跑過來看。
杜三娘從地上爬起來,她拍了怕臉上身上的灰塵,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你拿去就是。只是背簍得還我。」
那少年哼了一聲,揚起眉毛看她,凶神惡煞的道︰「什麼你的,既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
杜三娘狠狠的捏著拳頭,此刻她有些氣悶,為何她前世不是什麼特工什麼雇佣兵之類牛逼哄哄的的角色,要不然,這會兒非把這幾個臭小子暴打一頓不可!
狗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見另外三人沒看這邊,他低聲道︰「對不起。杜三娘,你快點走吧。」
杜三娘抿了抿嘴,這個時候,她不走也不行,這幾個人想必不是頭一次干這個事兒了。東西沒了就沒了,哪里有命重要!
她听從了狗子的建議,當下就要走
那幾個少年將山藥給弄了出來,杜三娘本就將其切成了一截一截的。那三個少年看著手里的東西,領頭的那個道︰「站住,我讓你走了嘛?這東西明顯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呢?交出來!」
簡直是猖狂!杜三娘想。
她深吸口氣,說道︰「我已經全部給了了,剩下的半截被我昨日帶回家了,若不是如此,我今日也不會轉到這邊來。」
哪知道那少年卻是個不講理的,盯著她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老實,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兄弟們,給我上,定然被她藏在衣裳里。」
頓時兩個半大小子就朝她撲了過啦,杜三娘被嚇了一跳,她手里還拿著鐮刀,指著幾人道︰「別過來,別過來?」
「兄弟們,她要敢動手,咱們弄死她!"
「啊……」杜三娘大喊著,揮舞著手里的鐮刀。
幾個少年欺負一個姑娘,陸湛從山上下來,便看見了這樣一幕,他擰了擰眉,大喝一聲道︰「你們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