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心頭沉甸甸的,當下也不想在外多呆,同牛大丫告別後,便快步往家里趕。
「三娘,回來了?」楊氏問道。
杜三娘抿著嘴,看著楊氏,問道︰「娘,你最近有沒有听見什麼閑言碎語?」
「閑言碎語?什麼閑言碎語?」楊氏莫名其妙,她沒听見村里有說什麼啊?
坐在竹板凳上,杜三娘雙手撐著下巴,低聲道︰「大丫剛才告訴我,說村子里都在說我的閑話。」
「說你什麼閑話?你都沒怎麼出門,誰說你閑話了?」楊氏頓時就怒了。
杜三娘撇開頭,看著院子里叫喚個不停的雞,「村里頭都在說,說單秋實心里的人是我,還說是我勾引他!」
「你和單秋實?你們各自都定親了,這話是誰說的?是不是牛大丫她娘?」楊氏這會兒當真是想去找人拼命了!
杜三娘搖了搖頭,「我問了,不是大丫她娘。她娘在外頭欠債,急著還錢,沒功夫說這些閑話」
「那是誰說的?」楊氏咬牙啟齒的說道!當初秋氏來鬧,沒鬧開,這都過去這麼久了,哪曉得現在又被捅出來。
楊氏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我去找單家問問!」
杜三娘忙喊道︰「娘,你別去問。這事兒咱們若是吵鬧開,豈不是坐實了我跟單秋實有什麼?咱們先當什麼都不知道。既然有人傳這樣的謠言,總會有目的!不管是針對我也,還是針對單家,咱們先按兵不動,那背後的人若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定然會再冒出來!我們就等她自己冒出來好了。」
楊氏氣得臉都白了,「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心腸這麼惡毒!被老娘知道,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杜三娘心里也煩躁得很,單秋實是喜歡她,不過當初她已經同單秋實說開了。她平時也很少去單家,就是避免同單秋實踫見了尷尬,這麼久以來,她也就只見過他兩次。
單秋實看著也不像是那樣嘴碎的人,否則也不會這麼久了,這件事情才被捅出來!可單秋實喜歡她這件事情,到底是誰說出來的!杜三娘坐在椅子上,想破頭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和單秋實都已經各自定了親,就算這件事情說出來,最多也就膈應下他們,這親事兒難不成就取消了?杜三娘想了又想,也想不清楚背後之人的目的,她也懶得再猜測了。反正行得正,坐得端,這些謠言,不能傷害她一分一毫!
雖然知曉了這件事情,杜三娘並未因此就成天呆在家里,更不會如了對方的願,羞于見人,她該干嘛干嘛,不會因為別人的惡意,自己生一肚子悶氣。
眼下最重要的是牛大丫的事情,在外頭借了高利貸,規定的時間若是還不上,可就是利滾利了!牛家家貧,牛大丫又是個女兒,再加上村里人都喜歡兒子,若當真是還不上,牛大丫還真有可能被賣掉或者直接抵押出去。這樣的事情,在村子里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杜三娘嘆了口氣,牛大丫說想出去干活兒,還真是有些棘手。她一個姑娘,長相又不甚好看,最好的也就是去大戶人家里做個使女,運氣好還能簽個活契,這要是被賣了,以後會被賣到哪里可就說不準了!看來還是得想想法子,再去顏家走一趟。
這半年來,杜三娘去顏家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手頭沒什麼稀奇東西,總不可能每次都把那些家常小菜送去?趙叔是顏家的管事兒,他既然都給她面子,她同樣也得給對方面子,再者顏府的主人是個喜好獵奇的人,太過普通的東西,入不了對方的眼。
魏叔現在不打獵,原本是說過要給她另外介紹一個打獵的好手,可後來魏叔一直沒說,也不知是忘了呢還是怎的,杜三娘也不好過問。
過了幾日,杜三娘跟著楊氏進城趕集,四娘也跟著一塊兒來了,她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踫見稀奇的不時發出陣陣叫聲。在西市走了一遭,杜三娘在那些攤位前仔細看過去,然而所見的東西讓她不是很滿意。
這一次跟著楊氏,杜三娘也不好開口說去陸湛家里。買好些東西,楊氏主動開口說道︰「三娘,湛哥兒在家不?」
杜三娘想了想,說道︰「應該在鋪子里吧。」
「咱們瞧瞧他去。這孩子也好些日子沒看見了,怪想念的。」
杜三娘抿著嘴低頭暗笑,難得娘竟然會主動開口說去看陸湛。要說她運氣算很不錯了,家里雖然窮,可蟹釀都還是比較開明的人,並非那種老頑固,也不會像四叔那麼勢利,凡事講究金錢至上。
三人直接去了鐵匠鋪,然而鋪子竟然關著門。杜三娘透過窗戶朝里頭看了一眼,屋里的工具都工整的擺放著,看得出來,今日是根本就沒開過門。
幾人轉頭又朝陸湛家里走去,家里同樣也是沒人,楊氏道︰「這可就奇怪了,沒在鋪子里也沒在家里,這孩子是去哪兒了?
「娘,要不我們等等。說不定他是出去給人送東西了。」杜三娘說道。這也不是沒可能,陸湛以前就給主顧送過物件。
又在陸湛家門口等了一刻鐘,仍然沒見著人,楊氏道︰「算了算了,咱們回去。湛哥兒怕是沒在家。」
杜三娘咬著嘴唇道︰「娘,再等等吧。」
另一邊,陸湛正在陸志福家里幫忙,有路過的鄰里看見陸湛站在院子里頭,取笑道︰「湛哥兒,你還在這兒啊,你丈母娘都來了,你還不瞧瞧去?」
陸湛頓了頓,「你說什麼?」
「是你丈母娘吧,帶著兩個小娘子站在你家門口等著呢,你還是快些回去看看。」
陸湛也拿不準是不是三娘她們,仍然還是對陸志福道︰「二叔,我瞧瞧去。」
陸志福擼了擼胡子,「行,你去吧。要真是你丈母娘,你就帶他們過來。」
不等陸志福話說完,陸湛已經跑了出去。陸志福笑了笑,又對白氏說道︰「待會兒親家要來,你也收拾收拾。」
陸湛跑回家,沒想到當真是看見三娘了,他老遠就喊道︰「三娘!」
‘
楊氏看見他回來,說道︰「湛哥兒,你去哪兒了?我們在鋪子里也沒看見你,來家里也沒看見你。」
「我在二叔家里幫忙。」陸湛說著忙就去拿出鑰匙開門。
楊氏道︰「湛哥,我們也就過來看看,你忙你的吧。這是三娘給你縫的一套衣裳,趁今兒趕集就給你送來。你看看合不合身,要有改動的再拿回去改改。」
陸湛抱著手里衣裳,熱切的朝杜三娘笑起來,今年以來,她都已經給他做了四五身衣裳了!
「嬸兒,三娘做的肯定合身。二叔家里了打了頭野豬,這會兒正在收拾,你們也去吧。中午就在家里吃了飯再回去。」
楊氏擺了擺手,說道︰「你們自己吃就是,我們就是進城來瞧瞧你。你二叔家里忙,那你忙你的去,我們這就回去了。」
陸湛搖了搖頭,「那怎麼行,我二叔也說了,一定要讓你們過去。」
「湛哥兒,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們也準備回去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
兩人說話間,白氏也過來了,听見楊氏要走,她忙道︰「親家母,你這才剛來,干嘛就說要走!走走,去我家,他們打了頭野豬,你也嘗嘗!」
楊氏笑著道︰「這怎麼好意思,我們也就是來看看湛哥兒。」
「親家母,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咱們兩家人,你這麼客氣做什麼。難得今兒你們來踫上了,也就一頓便飯,你們這要是不來,回頭我還準備讓湛哥兒給你們送些來。」
一邊說著話,白氏看著自己佷兒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帶三娘和四娘過去。」
陸湛誒了一聲,將四娘抱起來,又對三娘說道︰「三娘,我二叔家里你還沒去過,過去坐坐吧。」
白氏看見旁邊的凳子上放著一套折疊好的衣裳,那顏色大笑,一看就是男人穿的,她走過去拿起來放在手里細看著,一邊說道︰「這衣裳做工不錯!又是三娘做的吧。」
杜三娘抿著嘴點了點頭,白氏笑著道︰「你這孩子給湛哥兒做了好幾套衣裳了,這麼誠心誠意的,以後湛哥兒要是敢欺負你,跟二嬸說,看我不讓他二叔打他!」
自打同杜家這閨女定了親,陸湛就收了人家好幾身衣裳,每次看見他穿新衣裳,白氏就知道肯定是杜三娘給他做的。白氏心頭也很欣慰,杜家對佷兒這麼好,把他當親兒子對待,他們對這未來佷媳婦兒,也同樣是喜歡的。
陸湛笑著道︰「二嬸,我肯定不會欺負三娘,你就放心好了。」
白氏笑著瞪了他一眼,「臭小子,這話我可是听見了,回頭你要是欺負人,讓三娘受委屈,有你好看的!」
說著白氏又親切的拉起杜三娘的手,自年後,這還是新年里第一次見她,發現她同原來是有些不一樣了。這胸前都鼓起來,果然是長成大姑娘了。白氏笑得一臉和氣,又一手挽著楊氏,硬是把人拉到自家去。
到了陸志福家,楊氏看見院子里站了這麼多人,她還怪不好意思的。陸志福看見她們來,笑著道︰「親家母來了,快坐,快坐!」
院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陸家的本家親戚,同陸志福是堂兄弟,他們雖然知道湛哥兒定了親,不過還沒見過人,這會兒看見陸湛未來的丈母娘來了,也上來同她打招呼,一邊又打量著湛哥兒未來的媳婦兒。
野豬被開膛破月復,四娘站在院子里瞪大眼楮看著,她是一點都不怕,站得很近,眼珠子都不帶眨一下。
旁的人看她小小的一個,竟然不怕這些,笑說她膽子大。杜三娘上去拉四娘,讓她跟在自己身邊。
院子里忙得熱火朝天,那野豬肉砍殺後整整裝了兩大筐。女人們開始準備中午的吃食兒,男人們便坐在外頭吹牛,杜三娘原本也想去廚房幫忙,被白氏推出來讓她在院子里自己耍去。
幾個十多歲的少年圍著陸湛說話,不時又看看杜三娘。杜三娘抿著嘴,雖然接受了太多的注目禮,弄得她心頭也挺緊張的,不過她是客人,今兒既然來了,便不能小家子氣,給杜家丟臉!
陸湛被幾個堂兄弟圍著,他其實是一點兒都不想同他們呆在一塊兒的。他又有好長時間沒看見三娘了,這些人還這麼沒眼力勁兒的纏著他說話!
中飯很豐盛,吃飯的時候,白氏還拉著杜三娘認人,杜三娘心頭囧得慌,不過還是喊了人。她和陸湛都定親了,雖還沒定下婚期,可最遲也就是明年的事兒,早晚都得叫,現在不過就是早喊一聲,她也不吃虧。
飯桌上,白氏拉著楊氏的手道︰「親家母,你們對湛哥兒好,我們也看在眼里。我就說啊,給他找了這麼好的親家,我哥嫂在那邊,肯定也是高興的。」
楊氏道︰「湛哥兒這孩子確實不錯,這麼好的孩子,沒人會不喜歡他!」
白氏道︰「親家母,有你這句話,我就高興樂。湛哥兒這孩子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可也不是那些游手好閑的主兒!你家三娘以後嫁過來,我們肯定不會虧待她!」
楊氏笑著點了點頭,其他的人也跟著說了不少陸湛好話。
過了一會兒,陸志福倒了杯米酒,讓陸湛給丈母娘端過去。
楊氏平時是不喝酒的人,哪知道陸湛卻開口喊了一聲「娘」,而不是像平時喊「嬸兒」。他這話一說出來,頓時惹得大伙兒都笑了,白氏面上堆著笑,說道︰「親家母,你看湛哥兒都喊你一聲‘娘’了,這杯酒你可無論如何也得吃了!」
楊氏被陸湛那一聲‘娘’給喊的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從一開始就沒停下來過,白氏這麼一說,她也吃了這杯酒。周圍的人見此,又紛紛都來敬酒,不過片刻功夫,楊氏就吃了三杯米酒,她擺了擺手,說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是實在不能吃酒了。」
白氏道︰「好好,這酒咱們吃得意思意思就行了,吃菜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