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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個搞事的是晦氣

幽靈似的燈光點綴著昏暗復古的主廳。

酒吧里有不少木制的圓桌,握著女人的手背對著她而坐的少年未經打理的頭發蓬松而柔軟,背影挺拔而瘦削,頸部和手腕上都纏繞著白皙的繃帶——是放在懸賞單里,甚至會被特意提到的顯眼特征。

少年用著極其輕浮的態度侃侃而談,被恭維的女人掩唇一笑,微微張開了艷麗的紅唇,剛要做出回應,瞳孔卻驟然一縮,神色也僵住了——原因是一把精致的軍刀,明晃晃地架在了黑發少年縴細的脖頸上,明鏡似的刀面里倒映著錯亂的光影,銳不可當。

「我想,這也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吧,」白崎時音輕飄飄地說出了和少年撩妹時相差無幾的言辭,話語掩藏的意味卻截然不同,「太宰君。」

「呀,」他舉手投降,示意自己沒有威脅,微微後仰抬頭看向了她,露出的是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又見面啦,潮田小姐,這也當然是命里的相遇。小姐也是來這里喝酒的嗎?我推薦這里的特基拉日出,果香濃郁又不失龍舌蘭的熱烈,尤其適合像小姐這樣可愛又熱情的女性,所以說——可愛的小姐,不如把這種危險的刀具放下,我們好好地聊聊雞尾酒與小姐的關系。」

「我和雞尾酒沒有關系哦。」她毫不委婉地將太宰的話堵了回去,將刀拿離了少年的脖子,不等對面被嚇呆了的女人松口氣,手腕翻轉間利落地將軍刀插入了太宰面前的桌子上。

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少女托著腮,深茶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清雋少年,「我不想聊酒,我們來聊聊別的吧,比如——竊听器什麼的。」

「嗯……在那之前——」像是極其沮喪地拖長了聲音,太宰對坐在對面的女人說,「這位美麗的律師小姐,很遺憾不能繼續剛才的話題了,以後有機會再繼續吧。」

律師小姐膽戰心驚地盯著被利刃刺穿的桌面,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少女︰「你們……」

遲疑退卻的聲音里滿是惶恐和不安。

「啊,請別誤會,律師小姐,」太宰漫不經心地說,「你可以自由地離開這里哦,不需要報警也不需要做其他的什麼,她並沒有惡意。我的女朋友只是脾氣有點暴躁而已,每次看到我和其他的女性多聊幾句就愛亂吃醋,讓人有些許頭疼呢。」

于是一場暗藏殺機,說不好會發展成刑事案件的事情,就這樣在太宰的引導下,被律師小姐誤以為是「來抓偷腥的男友的野蠻女友氣昏頭的警告」了,盡管,再怎麼說因為「吃醋」就「拔刀」也太夸張和嚇人了。

白崎時音倒是沒有反駁,反正她又不認識那名女性,就算被誤會了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的損失,而且……如果不誤會,律師小姐報警的話,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雖然也不是不能去警局解釋清楚,但是去警視廳做筆錄很耽擱時間。

模不準是什麼情況的律師小姐使自己接受了太宰的說法,她狠狠地瞪了太宰一眼,抓起了桌上的女士長款手包倉惶而走。

「哎,好像被律師小姐誤會成渣男了呢。」太宰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輕松的語氣表露出了一絲委屈和無辜。

時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不是?」

「這還真是誤會啊,我對每一名女性都是認真的。」太宰偏頭看向了她,「當然,對潮田小姐也是,小姐的疑問我都會好好地解釋清楚的,解釋到小姐滿意為止好啦——反正今夜的時間還長。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要,我還有事,而且未成年。」完全忽略掉自己上次在船上還喝了香檳的事情,白崎時音干脆利落地拒絕後,單刀直入地問,「上次在船上的時候,你不是偶然出現在那里的吧?目的是什麼?」

「和小姐的目的相同,黑衣組織還在實驗階段的藥品APTX4869。」他淺淺地笑著,絲毫不在乎地道,「竊听器和定位裝置是為了確認小姐的安全情況,雖然很快就被小姐發現銷毀啦,不過小姐沒事我就安心了。」

得到了答案的白崎時音起身將刀從桌面上抽出,流露出了抬腳離開的趨勢。

「小姐看起來很強勢,卻意外地好說話呢。」太宰若有似無地說。

「你回答我了,不是嗎?」她如此說道,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時音只是討厭被蒙在鼓里的感覺而已,但非要說的話,她對藥品被奪走這件事其實是無所謂的,畢竟又不是她要的東西,而且港口黑手黨的作風她知道——不能指望一個黑手黨善良又正直。

「所以說小姐好說話啊,」太宰神色散漫地猜測,「小姐好像是在找什麼人的樣子,需要幫忙嗎?」

「一個滿頭辮子的不良少年……」時音誠實地描述著記憶里灰崎的長相。

多一個人多雙眼楮,而且黑手黨的話,肯定很會找人!

正在這時,手機振動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接起,記住了對方報出的地點,在掛斷了電話後,不再繼續形容並往前走去︰「已經找到了。」

「誒,是嗎?恭喜。」太宰話音未落,才走了兩步的少女就又折返了回來。

「你知道酒吧的後門在哪里麼?」就算口頭上不承認,但對自己的路痴程度很有自知之明的白崎時音手撐在了桌面上,理直氣壯地要求,「陪我去。」

酒吧的後門連接的是一條昏昏沉沉的深巷。

巷子里稀稀疏疏地點著幾盞燈,卻無法大範圍照亮陰森黯淡的小巷,燈光明滅閃爍,人煙罕至,偶爾從垃圾桶附近傳來了一兩聲淒厲的貓叫,黑暗中一雙雙綠色的貓眼鬼火似地點綴。

「約在這個地方見面還真是……」按照時音的吩咐將她帶到了目的地的太宰打量著後門外的環境,斟酌著選用了一個模稜兩可的詞語,「特別。」

「那就是你要見的人嗎?」緊接著,太宰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灰暗路燈下濃妝艷抹的女人身上。

明明撥打的是灰崎的手機號,但幾次接電話的都是這名女性。

時音的記憶其實很好。

雖然對于她認為不重要的人,總是本能忽略,所以印象薄弱。

在接到電話時,時音也一直沒听出手機那頭的聲音——她下意識地認為是一名自己不認識的女性。

但像這樣踫面後,時音很快就想起來對方是誰了。

她記得,是上次和那個不知道究竟是黑崎還是灰崎的少年一起出現過的女人,名字好像是……山野?

「嗯,謝謝你給我帶路,太宰君,」時音對于不重要的人,是典型的利用完就扔的性格,因此她的下一句話就是,「你可以離開了。」

「誒——真冷漠啊,小姐。我可以留下來看戲嗎?」佯裝感嘆了一句,太宰忽然話鋒一轉,十分輕快地詢問。

「隨便你好啦。」白崎時音並不介意這種無足輕重的細節,她走下了樓梯,朝山野走去,「剛才打電話給我的是你嗎?」

似乎是顧慮著還有人在這里,面色陰沉的山野露出了一瞬間的不安,緊接著不耐煩地點了下頭,想要往巷子深處走去︰「嗯,祥吾不在這里,跟我來。」

白崎時音記得,亂步君說過,黃瀨君會將犯人的聯系方式發給她。

而她通過這個方式聯系上的,一直都是面前的這個女人。

答案昭然若揭。

——無論誰錯了,亂步君說的肯定沒錯。

白崎時音一動不動︰「我找的不是黑崎君,是你哦。」

「……是灰崎。」因為時音沒跟來,計劃無從施展,停下了腳步的山野面色古怪地看向了她,「找我?你找我干什麼?」

「哦,那就灰崎吧,」時音非常好脾氣地改了口,往前踏出了幾步,緩緩拉近了與山野的距離,「我記得你是叫山野吧?山野桑好像誤會了我和灰崎君的關系,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櫃子里的紙條、跟蹤、還有書本里的刀片,都是你做的吧?」

少女的氣勢並不咄咄逼人,只是很平靜地將所有事實一一指出。時音本來就身材高挑,容易給人以壓迫感,隨著她的慢慢走近,本來就心虛的女人後退踉蹌,神色慌亂地否認︰「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我並沒有要報警的意思,也不打算與你對薄公堂,沒有搜集證據的必要性。」時音淡淡地解釋著,口吻和神色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和顏悅色。

「那你想干什麼?!」這麼質問的山野已經是不打自招了。

白崎時音輕眨了眼楮,她注視著面前女人慌張的臉,停頓了片刻,坦率又認真地回答︰「我只是希望山野桑能別再找我麻煩而已,我和黑崎……灰崎君毫無關系,如果你非要找我麻煩——我就只能揍你了。」

「誒?」听到了預料之外,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山野瞪大了眼楮,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茫然表情。

沒等她反應過來,少女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離她不過一臂的距離。

黑色發深茶色眼眸,雪白的肌膚和漠然的表情。

她用著似乎是面無表情在說笑的態度,一拳砸在了她的耳畔,山野的瞳孔驟然緊縮,勁風微微掀起了她耳側的碎發,冷風刺激著她露出的脖子,隨即,是簌簌的聲音在背後落下。

山野愕然回頭,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膝蓋一軟跪坐在了地面上。

——她頭頂,原本是堅硬牆壁的地方,現在只剩下空蕩蕩、黑漆漆的窟窿。

飛灰四散,飄落在了她的肩頭和地面上。

山野整個人已經嚇呆了,一連多日支撐著她的積怨在絕對的實力前也不知所蹤,傻愣愣地望著時音,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好。

「我打女人的。」時音補充。

壓垮山野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被驟然推開的酒吧原本緊閉的後門,以及那聲毫不遲疑的︰「住手——」

灰崎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好人。

未成年嗜酒、中學時就和女人鬼混、打人。

遇見山野是在一周前的酒吧里,幽暗燈光下成熟女人嫵媚的臉很漂亮。雖然知道自己是個爛人,但灰崎也不是個會強迫女人的男人,上床你情我願,他一開始就說清楚了,很快就對這個女人感到厭倦了的灰崎,和以前一樣毫無負擔地扔下了那個女人。

偶爾也有這樣的事情……有過一次關系就自以為是,死纏爛打的女人。

但是這次的山野卻尤為難纏,在背後盡搞些小動作。

在他不耐煩的態度下,好不容易同意停止這種行為的山野提了個要求,就是最後陪她喝一杯。

畢竟是有過關系的女人,對于山野最後的請求,灰崎也不至于那麼無情,欣然同意。

結果幾杯酒下肚,平時酒量很好的灰崎卻一下子倒了下去,意識昏昏沉沉的時候,听到耳畔傳來了女人語調陰沉的細膩聲音︰「祥吾很喜歡那個女人吧……明明我那麼愛你,是不是,只有那個女人不在了,祥吾才能看到我?」

——什麼跟什麼啊……別給老子搞出人命來啊可惡!

灰崎費力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模糊的視線最終徹底歸于黑暗。

像是被一腳踹在了沙發下,猛然驚醒的時候,灰崎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搜尋山野的身影,在發現山野不在包廂里面,自己的手機又不在身上後,沖出來拉住酒保問路,得知山野往後門去了,就趕緊追了出來。

他的臉色差到了極點,甚至憔悴,也不知道山野往酒里加了些什麼,整個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踉蹌著難以站穩,但不想搞出事來的灰崎還是強撐著到了後門,在推開門瞥見山野的身影,在下意識地喊了句「住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眼前的一幕和他的想象大相徑庭。

灰崎啞口無言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山野和居高臨下的黑發少女,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該換個要救的人選——畢竟時音完全不像是需要被救的樣子,反而是加害方!

「你好像來晚啦,少年,」後門外,身份不明的黑發少年很自來熟地搭話,「戲快落幕了。」

「那我該怎麼辦啊……」再也無法支撐住自己負面情緒的山野崩潰地捂住了臉,雙肩顫抖,聲嘶力竭,「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那麼喜歡他,那麼……為什麼……!」

——啊啊,把人弄哭了。

白崎時音蹲,輕柔地揉了揉山野頭頂的柔順頭發。山野一顫,下意識抬起了一張哭花的臉。

妝容被眼淚沖散,狼狽又可憐,那雙清澄的眼里是溢滿的悲慟和絕望。

時音用口袋里的紙巾輕輕地拭去了山野的眼淚。

……嗯,眼線更花了。

鎮定面對被她擦得慘不忍睹的妝容,白崎時音靜靜地開了口,她的聲線很溫柔,放緩聲音說話時,更是給人以清泉流淌的溫潤質感,就像,能安撫人心︰「別哭啦,與謝野桑說過女孩子化妝後就不能哭,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山野仍舊在斷斷續續地抽噎著,不斷搖頭,顫抖著唇微微地張開了口,喉嚨里卻發不出聲音來。

「也不是沒有辦法……」時音沉吟了一會兒,用著耐心的、溫柔的、超認真的語氣平靜提議,「你還可以打斷他的腿啊。」

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信服力十足。

山野︰「……」

——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哭。

「騙你的。」時音忽然說,她將一包紙巾塞給了山野,站起了身,「被我嚇到了……?我不隨便打女孩子的,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這、這樣嗎?」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山野迷惑的目光落在了全程劃水的太宰身上,「是……那個男人嗎?」

「嗯。」白崎時音回頭,望入了那雙映照著她清淺身影的金棕色眼眸,抬手將被夜風拂亂的長發捋到了耳後,聲音緩緩,「所以,今晚能送我回家嗎?太宰君。」

「我的榮幸,小姐。」太宰微笑,音色剔透而清泠。

像是夜幕沉沉下,漆黑海面上的細小碎冰,不經意間踫撞敲擊而出的清脆輕響。

「夜斗先生……夜斗先生!」一連幾聲才讓發呆中的神明回過神來的,是夜斗的神器伴音——一位成熟穩重身穿和服的女性。

夜晚寫字樓天台的風有些狂躁,躲藏在陰暗角落伺機而動的妖怪也依舊在躁動不安。

伴音攏了攏鼓滿了風的和服袖子,對自己的神明若有所思地道︰「夜斗先生很少不拿香油錢就干活呢,那個是,剛才附身在那個女人身上的妖怪吧。」

被夜斗捏在手心里的,是一個長相奇特像是長滿了眼珠的鯰魚的妖怪,費力地扭動著身體發出了「唧唧」的奇怪叫聲。

「哼,就是因為整天腦子里都是無聊的妄想,才會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這種小怪侵佔了內心啊。」夜斗像是搖晃汽水瓶一般地甩著手上的妖怪,「而且香油錢的話,收了哦。」

「是我賺了呢,」夜斗悠遠的視線落在了深巷里黑發如墨的少女身上,「一飯之恩,幫她除了這個小妖怪就當做是報酬吧。過來吧伴音——趕快把這個妖怪解決了我們就可以收工回去啦!」

伴音聞言用袖子掩住了口鼻,語氣嫌棄︰「……夜斗先生,手汗好臭。」

「喂!伴音你……!」一腳踏在了天台邊緣基石上的夜斗一個踉蹌差點從頂樓滾下去。

伴音卻已經懶得搭理他了,白光閃動,身穿和服的美麗女人從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于夜斗手中的一把無護手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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