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防護服,希融聞不到廢墟上殘留的爆炸的氣味,但是尚未完全落下的煙塵清楚地表明,這一場爆炸發生不超過一天。爆炸的範圍控制得很好,只包括了實驗樓和周邊的一小圈,然而爆炸的威力看上去並不像它的範圍一養微小無害。
以實驗樓這種再三加固過的防爆建築,居然在在這麼一場爆炸中坍毀成了這個樣子,希融毫不懷疑,假如他們當時真的走進去了,在這麼一場爆炸之後,絕對連尸體都找不到一塊能做DNA檢鑒定身份的。
「有人想要我們死在這里。」易曲當然也看出了這一點,看希融盯著廢墟就稍微咧了咧嘴,這麼說道。希融看著那一堆灰燼,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假如沒有被封夏拖住,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毫無疑問應該在實驗樓里面。
這一路上過來,有人劃破了一套防護服,有人知道他們抵達的時間,並且想要把他們全都炸死在這里。沒有其他可能性,一個簡單而且直接、無法反駁的事實就是,有人要他們死在這里。而這個人幾乎掐著時間知道他們的動向。
希融下意識地轉頭看南景︰「六姐……」
南景的表情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很多,或許是比她早醒過來很久,南景看起來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稍微避開希融的目光,輕聲補了一句︰「不意外不是麼。」
是的,不意外。
南景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希融突然沉默了下來,回憶起來最後一次見到笑白時候的樣子,笑白當時說著「不要去」然而又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之間和南景的表情重合了起來。
他們每個人都好像發現了什麼事情,每個人都拼命向她暗示,每個人卻又不直說,在加上這場爆炸時間的準確程度——這簡直就好像,就好像他們一直被監視著一眼。
希融突然想起了大哥的能力,和他永遠垂下的翅膀。假如把那雙翅膀看作是一個牢籠,大哥停止連接他們之後,這個牢籠真的已經不在了麼?還是說,它從一個雙向聯絡的連接,變成了一個單向監視的呢?
希融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向易曲︰「易曲,你沒有帶氧氣的話……」
「他沒有感染。」南景以為希融想問易曲能活多久,插了一句話,稍微皺了皺眉毛,「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體內沒有病毒。我沒那麼優柔寡斷,一開始就告訴了他後果,也幫他檢查過了。最初我也以為是潛伏期什麼的,後來想想,這種病毒應該是高致命性的,不應該有潛伏期。不確定他沒有感染的原因,也不確定他接下來不會被感染……所以既然你醒了,我們還是盡快決定下一步。」
這件事倒是處于意料之外的順利,希融看了看不遠處的廢墟,想起來易曲已經徹底不記得分下了,也不知道封夏為什麼要呢麼心虛地囑咐她不能和易曲說自己的事情。她搖了搖頭︰「既然這樣,那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無功而返?」易曲有點驚訝地轉頭看希融,「現在就走?」
「這里已經被毀掉了,設計這場爆炸的人既然能精確地預計到我們來這里的時間,大概也不會給我們留下什麼把柄了。」希融走到爆炸坑的邊上,爆炸威力很大,現在的話甚至已經看不出來這棟廢墟深處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地下室了,也看不出這個建築內部是不是曾經有著血尸、砌在牆里的尸體,還要其他她曾經在那個夢境里面見過的東西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是真的,就如同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是假的。
希融扭過頭,很肯定地說道︰「我們最好現在就離開這里,易曲為什麼能夠抵抗病毒我們還不清楚,假如只是他身體好抵抗力稍微強一點的話,我們再不走就糟了。而且……我這里之所有有兩套防護服,一套是我自己的,另外一套,是笑白的。沒有人知道易曲會跟我一起來,所以。」希融頓了一下,又想起來笑白當時那個笑容,「我們先離開這里,反正這里的真相,我們在之前的幻覺里面听到的那一套說法,是真的或者是假的,一共兩種可能性,我們現在要是沒有更多的信息的話,已經沒有辦法判斷了。」
「這就放棄了?」南景轉頭看著她,雖然也沒有辦法反駁,到底還是有點沒法兒相信希融的性格會做出這種決定。
「嗯,算是放棄了。」希融倒是毫不拖泥帶水,一旦決定要撤離,接下來的行動非常干脆果斷,沒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已經回到了火車邊兒上。
「別動,我把吸附在你們防護服上的病毒吃掉。」南景一只手握著希融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空中揮動著,淨化車子里面的空氣。易曲坐在她對面,小心地設定列車退出瀾海市的路線。
希融察覺到,南景的手有一點顫抖。她稍微低了頭,看著南景︰「六姐你沒事吧……」
南景突然手上更加用力,抬起頭,莫名其妙地對著希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希融,你還記得你來之前,答應過我什麼麼?」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希融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那個無厘頭的約定,這才點了點頭︰「我記得。」
南景似乎猛地松了一口氣,稍微貼到椅背上,一雙眼楮帶著極其復雜的情緒看著希融,卻又偏偏什麼都沒有說。希融用力握住衣角,稍微咬了咬嘴唇,決定直接問︰「六姐,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
下一個剎那,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驟然間把希融所有的話卡在了嗓子里。
一根兩米來長的鋼管,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射了進來,直直地穿過了南景的胸口。
倒映在希融雙眼之中的,依然是那個眼神,似乎拼命想要告訴她什麼的眼神,和緊緊握著她的胳膊,迫使希融死死盯著自己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