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白,這就是你說的要處理的事情?來提醒她別作死?」穹火就在隔壁街道上,依然是一身大紅短夾克,斜坐在一輛大摩托座上,看著剛剛在自己面前停下的笑白,冷笑了一聲,高高地昂著頭,「我還以為你看完那段錄像能直接對你那個姐姐死心,沒看到麼,她壓根兒就沒信過你,何苦巴巴地湊上去。」
「我不知道你一個人類,多了解我們異種,尤其是你這種,听說可以變成異種之後吧,就連原來的主子都能捅一刀的人類。」笑白個子比穹火矮一點,只笑眯眯地看著她。在穹火因為這段話變臉之前,笑白笑了一聲。又接著說了下去:「啊,反正今天下午大家沒事,我們倆玩個游戲吧?」
穹火被之前那句話激出來的一肚子火,又被這句話憋了回去,到底是沒忍住好奇心︰「什麼游戲?」
笑白從口袋里模索了一陣,模出了一塊小小的魔方,放在手心里,送到穹火面前︰「你不是一直覺得我一定藏了什麼事情不讓你們知道麼?這樣吧。這個魔方是我一直帶著的東西,是很重要的東西。你看,這上面有三個方塊上面有刀劃出來的凹槽,假如這三個槽連到一起合成一線,魔方就會打開,里面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就會在你手里了。」
穹火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了魔方,雖然她對三乘三的魔方其實沒什麼信心,不過給點時間慢慢弄的話,當然也不是做不到。
笑白就這麼背靠在牆壁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穹火一個勁地折騰魔方,看了一會兒,他甚至于笑眯眯地從口袋里拿了零食出來吃。沒吃幾口,旁邊已經被魔方折磨得十分暴躁的穹火就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一天到晚吃東西,說起來,是不是我看錯了?你怎麼好像比之前長大了兩歲的樣子。」
笑白這一回不笑了,只是把零食塞進了口袋里面,輕飄飄地回了一句︰「你看錯了。」
穹火懶洋洋地掃了一眼笑白那看起來已經略短了一點的袖子,譏笑了一聲︰「我說你這人也挺奇怪的,我給你聯系方式,你也是自己自願跑過來的,臨到最後又不肯加入。問你希不希望把人類都變成異種吧,你又說希望,搞不懂你打算做什麼。」
「既然你搞不懂,那為什麼要跟我出來呢。」笑白看著穹火,眼楮幾乎眯成了一條線,「連自己怎麼想的都不知道,還管我做什麼。」
「我只是不想看見蘇雅那個死人臉了,出來散心。」穹火又翻了個白眼,一抬腳,跨坐到旁邊的摩托上,低頭專心地擺弄那個魔方,「什麼跟你出來?少自作多情。」
笑白沒說話,倚著牆看著穹火一個人擺弄了半天,終于把其中兩條線對上了,剩下一條無論如何都歪在一邊。
這麼沉默著又過去了十分鐘,穹火猛地一抬頭,靈光一現︰「不對!這三條凹槽,根本就不可能移到同一邊。其中兩個是相當于在同一個位置的,他們能夠反復移到和另一個條線相連,它們倆不可能對上!」
在穹火頓悟了真相之後幾乎扭曲起來的表情中,笑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穹火一個箭步沖到笑白旁邊,抬手一拳砸在笑白耳際的牆上,正要咆哮,一低頭,卻看著笑白這一刻露出的。少見地、異常愉快的笑容。
笑白的臉看起來還是個孩子模樣,讓人不忍心對他發脾氣。穹火稍微有點恨恨地想,這家伙要不是長得好看,絕對已經死了八百回了。
「你混蛋。」在笑白那種從容目輕松的笑容中,很容易就會有這種錯覺——假如我現在發怒了,那無論如何都是落了下風。所以無論她心里怎麼生氣,穹火還是慢吞吞地收回了拳頭,「所以說,這麼騙我的話。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只是好玩。」笑白睜開眼楮,紅色的眼球看起來極其清澈,讓人生不了氣,「更何況,我其實也沒騙你。」
穹火听到後半句,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不是說,這里面有什麼對你而言重要的東西?」
「是啊,我沒騙你,確實是有的。」笑白不笑了,突然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穹火,「很重要的東西。」
穹火听著這句口氣嚴肅,稍微愣了一下,在笑白這個眼神中,下意識地相信了這句話,順帶追問了一句︰「那東西是什麼?」
笑白同樣很認真地回答︰「智商。」
穹火花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笑白這個嘲諷是多麼徹底,失控到猛地把手里的魔方向著笑白的方向砸了過去。
在她肉眼所能看到的畫面中,那枚魔方直接穿透了笑白的身體,直接砸到了對面的牆上。而出人意料地是,那個魔方居然意外地非常結實,砸到牆之後也只是順著牆邊滾到了地上,並沒有碎。
穹火當然知道是笑白憑著高速躲開了然後又回到了原地,不過怒氣之中她可沒耐心想那麼多,下意識地就再逼近了一步,一把將笑白按在牆上。
這一回,笑白倒是沒躲開,當希融不在的時候,他很少有這種乖乖地舉動,以至于穹火真正得手之後,反而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我有個哥哥。」笑白被穹火壓著脖子按在牆上,聲音听起來稍微有悶悶的。他點仰頭,似乎在看著天空,並沒看穹火,也沒看穹火掐著他脖子的手,「有那麼好幾年的時間里,只要我醒著的時候,我都以為他會回來接我,可是他最後也沒有回來。」
「什麼?」穹火听到這完全不相干的話,愣了一下,第一次看到笑白示弱,她下意識地松了手。笑白察覺到這個力道,低頭看了她一眼,穹火驟然間察覺到,他的眼神里滿是憐憫。
「沒什麼,只是告訴你,天不遂人願這件事——假裝自己想變成異種而混進那些異種們當中,幾乎不顧臉面地去求晴汀的父親給你這個機會,然後再去求其他有治療能力的異種,想要找到一個能夠起死回生的人。」笑白稍微揉了揉被穹火剛才那一下捏得有點疼的脖子,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了下去,「你一直相信,總有一個辦法能讓她回來,可是就像我說的一樣,天不遂人願?你家那位大小姐,和我哥哥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死心吧。起死回生的能力不是完全沒有,但是代價之大,不是你付得起的。」
「胡扯!你……」穹火听到一半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徹底變了,然而她的咆哮聲才|:剛剛出口,眼前已經沒有人在了。
該死的高速!穹火氣到又一拳結結實實砸在牆上,臉色通紅急促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稍微平靜了下來,單手撐著牆壁,俯子,努力平復呼吸。
穹火站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兒,才一個轉身,抬腳跨上了摩托,飛快地沖了出去。然而沒半分鐘,摩托車的嗡鳴聲又調轉了方向,重新回到了巷子里。
穹火一伸腳,停住了摩托,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下來,又把地上的魔方撿了起來,一臉嫌棄地扔進摩托車前面的掛袋里,重新上車,飛快地開走了。
笑白說這是很重要的東西的時候的那個眼神,實在不像是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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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融沒走多遠,就又遇到了一個意外。
一群人在人行道上推推搡搡的,看起來幾乎要打起來。而那其中,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在拼命地哭。
以希融的性格,對這種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當然沒興趣,只打算繞道繞過去,結果饒到旁邊,正听到其中一個男人指著那小孩向著另一女人大罵:「老子不是怪物!你特麼生出這麼一個怪物來好意思說是老子的種?你是被怪物……」
話越罵越難听,希融也不繞行了,直接在路邊茶水輔子要了杯茶,坐下來試圖判斷情勢。
那個小男孩看起來是被父親和母親都嫌棄了,一臉咬著嘴唇,要哭不哭的樣子。
茶水店老太太終于看不下去了,顫顫巍巍走過去,把那異種小孩拉到身邊:「你們有良心沒良心!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是人麼!」
當然沒人有空理他。老太太干脆把小孩拉到輔子里坐,轉頭信號向著希融說道:「哪有這種當爹媽的,一點都不心疼娃的喲!造孽呢!」
希融在心里猶豫著怎麼處理這件事,就听老太太抱著小孩安慰道:「不怕不怕,以後去治一下就不是怪物了。」
「我不治!我不是怪物!」小孩梗著脖子,用力擦了把眼淚,「我不是!!」
茶水店的老太太頓時就不高興了:「你這孩子怎麼不知好歹!怪不得爹媽都不要呢!我是為你好!你這個樣子,不治怎麼行?不識好!我跟你講……」
希融突然覺得如同一盆冰水臨頭而下。
她突然就明白了,早上易曲說的那句「錯誤的示範」,到底是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