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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稍微走了一段,在已經坍塌的山洞里面發現了一塊在滴水的石頭,大概是外面有溪流被爆炸阻斷了河道,從這里滲透了下來。

希融和笑白就在這附近呆了下來,起碼想要靠著水多撐一段時間。希融記得從書上看到過,在古代的時候,有一種刑罰,就是把人單獨關在一間沒有光的屋子里,只需要三四天,這個人就會徹底瘋掉。

即使是早在蘇雅背叛他們的一瞬間,希融就已經想到肯定會有現在這種情況,可是理智想到了,潛意識卻並沒有接受這個結論,潛意識依然因為覺得自己體力還好,也沒有受傷,所以認定了自己一定沒有陷入必死的危機,她甚至並沒有辦法感覺到驚慌失措。

而本能這種東西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是沒有辦法用理智來協調,同樣也沒有辦法用預判來控制住的。在身體開始感覺饑餓、卻意識到沒有食物的一剎那,原本一片死寂的恐懼與驚慌排山倒海一樣涌了上來。

希融是沒有必要呼吸的,但她還是用力抽了兩口氣,久違地感覺到冰涼的空氣填滿了胸腔,總算是冷靜了一點。

不過相比于她而言,笑白的反應明顯更加激烈。他的新陳代謝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顯得更加顯得非常驚人,在一段絕對不算長的時間之後,希融再踫到他手腕的時候,清楚地察覺到他手腕上的骨節都因為迅速的消瘦而突出了起來。

而比沒有食物更可怕的,是在一片黑暗中感覺不到時間,也沒有辦法看到一個確定的死亡的時間點。

自殺來迅速了卻一切的願望比食欲都更加強烈。

第三次睡著、再醒過來的時候,笑白的情緒終于崩潰了。

「姐,我不要等死。」他的聲音听起來干澀而毫無質感。笑白這麼說完,突然就站了起來,然後拼命地奔跑、發瘋一樣撞擊前面的碎石堆。松散的碎石堆被撞出聲響,有一個瞬間,他們倆甚至都生出了一點希望來。但希融很快注意到碎石頭並沒有劇列震動。要是從外面開始清理他們頭頂上方的石頭尚還有可能,要從里面撞開,大概只有莫容和卓恆才能做到。

「為什麼我沒有力氣!」希融听得見笑白沙啞的咆哮和發瘋似地捶打石頭的聲響,她起身想阻止,結果剛張嘴,她就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這段崩潰足足持續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最後也除了讓笑白自己更加消瘦和遍體鱗傷之外,什麼結果都沒有。

「姐,我不想死……」笑白是因為精力的透支而安靜下來的,他幾乎是直接半昏迷著月兌力倒下來,兩下爬到希融身旁,意識完全模糊地抓著希融的手自言自語,「……說過……會救我……從來沒來過……我還沒殺了……我還沒……我不想死……」

這一次,他不是睡著的,是徹底暈了過去。

希融察覺到笑白的身體已接近極限了,極度的饑餓讓他無意地蜷縮著,來壓縮胃部減輕饑餓感。希融稍微起身,拿手接了點水喂他喝,撬開他嘴的時候,才發覺笑白的嘴唇已經薄到她差點以為自己直接踫到了牙齒。

希融突然想起來,自己把他從那個馬戲團抱出來的時候,這孩子也就是差不多這副模樣,明明已經被鞭打虐待得只剩一口氣,任誰都覺得他活不成了,但他就是不肯死,死撐著也不肯給自己一個痛快。

希融背靠著山壁坐下來,指尖踫到了腰間掛著的折疊刀。她無意識地把刀抽出來,彈出了刀刃,然後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麼。

———

細細的泥土落到鼻尖上的那一刻,希融猛地驚醒了過來。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甚至沒來得及多想什麼,再一次,一點塵土從頭頂的石塊堆里落到了她的鼻尖上。

希融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扶住牆壁試圖站起來,她手里的折疊刀「啪」地落到地上滾到了旁邊,希融沒再動,只是仰著頭看著頭頂上並不算穩定的碎石,恍恍惚惚地不確定這是不是又一次幻覺。

整個山洞里一片死寂,希融幾乎再一次放棄了希望的時候,有輕微的撞擊聲再度傳了過來。

而那之後,卻又是安靜,這樣翻來覆去,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幾乎每一次安靜的時候,希融都覺得自己再也撐不到下一次希望到來,再或者又覺得自己只是到達極限時候精神失常而臆想出來的東西,然而下一次有聲音傳來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再抬頭看著那里,希望那里是真的有人在。

這是他們折磨我們的手段麼?希融這麼想過。

第一線陽光射進來的時候,希融單手扶著牆壁,幾乎無法睜開眼楮。不過她還是頂著牆壁,極其艱難地用僅剩的一條腿站了起來,眯著眼楮逆著光,看向了光線的來源。

碎石頭在被人小心地搬開,那條縫隙也在慢慢地擴大。希融慢慢地適應了刺眼的光線,看到在裂縫那里的正在小心翼翼清理碎石頭的一只手。因為沒有保護措施,那雙手上傷痕累累,甚至于能夠看見血絲和傷口。

「希融?你在這里麼?」非常疲憊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了過來,听起來同樣絕望。

希融用力眨了眨眼楮,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居然發不出聲音,她再試了兩次,這才發出了一點沙啞的聲音︰「你……易曲?」

易曲愣了一下,緊接著猛地松了口氣︰「終于找對地方了,等我十分鐘,我把這周圍的碎石頭搬開。」

希融輕輕地「嗯」了一聲,易曲听出來她狀態不好,不敢再耽擱,立刻開始清理周圍,一直到讓整個口子開到足夠一個人通過,他才終于能借著照下去的陽光,看到了呆在洞里的希融。

希融站在洞底,費力地仰頭看著易曲,用單腳站在地上,右手扶著牆壁。易曲覺得自己整個頭皮一麻,希融的左邊半個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傷口平整,能看到一把刀子就掉在在她腳下,是自己動手削下來的。

易曲整個大腦都停滯了一瞬間,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扔下去一條繩子︰「你還有力氣抓住繩子麼?我拉你上來。」

「嗯。」希融點點頭,勉強用一只腳站直,伸手握住懸在身旁的繩子,想了想又開了口,「我先上去的話就沒辦法拉我弟弟了,你先拉他可以麼?」

易曲幾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希融把自己切掉了半邊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握著繩子的手背上青筋猛地一迸,克制了一下才開了口︰「好。」

被拉上來的,是一個瘦得幾乎已經只剩下骨頭的少年人。繩子是系在他的腳踝上的,可是即使這麼頭向下被拉上來,他也依然沒有醒過來。易曲把笑白抱到旁邊的時候,才發覺這個少年抱起來幾乎沒有分量,已經只是很勉強地活著了。

易曲立刻給他灌了一管子營養液,少年無意識地把嘴里的東西向下吞咽,牙齒還在咀嚼,幾乎想把營養液瓶子都吞下去。易曲震驚地發覺,這個少年的臉色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這種代謝能力當然極其異常,易曲皺了皺眉毛,伸手解開繩子,再把希融拉了上來,也給了她一管子營養液。

「我沒事……睡一會兒吃點東西就好,營養液都給我弟弟……」希融輕聲說,「別去醫院……去中介所,還有……別告訴我弟弟這個……」

希融先前為了盡可能保留體力,一直都沒有再生,現在話一說完暈了過去,身體的再生機制立刻就啟動了。這一回她損失的部分實在是太大,以至于這一次再生之後,她整個身體都小了一圈,不止是瘦了,看起來簡直像個剛上初中的孩子,和之前看起來非常不一樣。

這樣的話,反而是方便了。易曲拍了拍額頭,讓自己從這些刺激中最終冷靜了下來。隨即他站了起來,然後雙手抱起希融,把笑白背到背上,開始帶著他們倆沿著小路向山下走。

從發現希融失去聯系、他立刻飛來瀾海市,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整天。一直被困住的希融應該還不知道,這四天里面,她所預言的那一句「瀾海市戒嚴」已經徹底變成了現實,理由是——

不可控的傳染病泛濫,並造成了第一例死亡。而十三科所指出、並增派大量人手的疫情源頭區,正是那座「廢工廠」,還有這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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