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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套房里面都極其安靜,他很確定沒有其他人的在。在這里,唯一能听見的聲音,就是自己劇烈的呼吸、心跳,還有脈搏僨張的聲音,唯一還能夠聞得到的,也就只是算得上新鮮的血液的氣味。

客廳里面看起來很安靜,明顯做過很徹底的清潔。不過當卓恆看向一些角落的時候,依然能夠看見密布在瓷磚縫隙、金屬邊角還有其他難以注意到的地方殘留下來的未被擦拭趕緊的血污。

那些血污到處都是。

在桌子正中央,放著一個精美的相框,里面仔細裝裱了一張新拍的照片。從照片里看過去,酒酒被反剪雙手綁在椅子上,就坐在這個房間中央,表情茫然到幾乎可以稱得上呆滯地看著周圍,看著周圍那些宛如被什麼東西直接用力撕裂一樣邊緣層次不齊的人體碎塊,散亂地被扔了一地。

哦,對了,拍攝者還生怕他不知道一樣,特意在打印照片的時候生成了時間,就在他們離開這個賓館一個小時之後——換句話說,他們一早就已經被盯上了,幾乎是他們前腳走,後腳就有人過來挾持了酒酒。

卓恆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快要沖到頭頂上了,在這一刻,唯一能夠讓他稍微覺得安心的就是,雖然這間屋子里滿是尚未散去的血腥味,然而那些血液的氣味聞起來都不屬于酒酒,酒酒應該還活著。

而現在,他不知道帶走酒酒的是誰,也不知道對方要什麼,也不知道對手想怎麼樣,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實也僅僅是,酒酒在對方手里。

挾持一個人質,當然是要威脅他做什麼。

在他發呆的過程中,他的手機震動了好幾次,卓恆才終于從慌張崩潰、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中緩和下來,拿出手機的時候,才發現最後一條來電也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前的事情了。卓恆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給希融打了回去,然而手機里傳來了幾聲急促的提示音,隨即是溫和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現在不在服務區,請稍後……」

卓恆差點沒把手機直接握碎了,要不是在他掛斷的一瞬間,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而且顯示來電人是酒酒的話。

「喂,卓恆。」

接通之後,電話另一頭傳來的確實是酒酒的聲音,卓恆的心一下子穩了下來,急切地問道︰「酒酒,你沒事吧?你在哪兒?」

「我不知道。」酒酒的聲音听起來雖然並不平靜,倒也沒有到驚慌失措的份兒上,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等什麼,隨後才繼續說,「卓恆,是他讓我打給你的……嗯,把我從酒店帶出來的人,他說,他有口信需要我轉告給你……」

果然!既然有話要說,就一定有商討的余地。卓恆穩了穩心神,安慰道︰「酒酒,沒事的,他要你說你說什麼你直說。」

听得見那邊有男人低低的聲音說了什麼,然而卻听不清楚。卓恆焦慮地一揮手,把桌子上的幾個杯子砸了一地。那邊男人說完,酒酒卻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才听到酒酒向著其他方向大聲說了一聲︰「我不說。」

卓恆沒想到酒酒會是這個反應,稍微愣了愣,隨即听到電話另一邊傳來一聲響亮的耳光聲。

「酒酒!」卓恆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不說!」酒酒的聲音依然不是正對話筒的,听上去稍微有些含混,剛才那一耳光看來打得不輕,「我不。」

「酒酒!酒酒!沒事你說出來!」卓恆拼命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恨不能直接順著電話線爬過去,「酒酒!別反抗他!他讓你做什麼你照著做就是了!酒酒!你別跟他作對!」

「我不!」

卓恆听不出來酒酒到底在和那個人爭執什麼,只听見又是一記耳光和猛烈的一聲咳嗽,似乎是把嘴里的血水吐了出去,隨即傳來的是一陣亂七八糟的拉扯爭奪聲,也听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卓恆等得差點沒急瘋了,才終于听到了其他聲音。不過這一回說話的已經不是酒酒了,而是一個年輕男性,甚至可以說只是個男孩子的清亮的聲音︰「骨頭真硬。」

這個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卓恆就徹底愣住了。即使很多年過去了,然而這個聲音和當初,一模一樣。

「哥,我到你那個賓館的時候,十三科的人可是把你女朋友綁在椅子上不知道打算干嘛呢。怎麼說我可都是殺了那幫十三科的混蛋,救了你的女朋友啊。可是啊,你的小女朋友一點都不知恩圖報,連幫我傳個話都不肯,真是沒禮貌。」男孩子的聲音依然持續不斷地在從電話另一頭傳過來,可是卓恆的大腦已經完全空白了,「啊,其實也不是什麼復雜的話非要她所不可,只是覺得她開口會比較好一點。事情呢,無非就是讓哥哥你幫個忙而已。當然我覺得就算我不說,哥哥你應該也會做的,畢竟和十三科的人一起很惡心不是麼?哥哥,快殺了他怎麼樣?把那個叫楊的殺掉吧?」

卓恆完全沒听進去對方在說什麼,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什麼?」

「我說,殺掉楊吧,那個十三科的BOSS。」電話那頭的人,用卓恆極其熟悉的聲音,說著卓恆一輩子都沒想過從那個人嘴里能听到的話,「把他四肢都折斷,舌頭扯出來,看著他在地上爬著向你求饒,然後你一腳踩碎他的腦袋,把腦漿涂在地上,就這麼殺掉吧?對了,還有那些明明是異種,居然可笑地和十三科混在一起的家伙,就是叫笑白的那個家伙,還有那個好像是什麼蘑菇的,也都一起殺了吧,這樣我就讓你女朋友回去,你覺得怎麼樣?」

卓恆還是沒回答,他怎麼都沒想過,時隔多年,他和卓久再一次說話的時候,主題居然會是說這個。

——雖然非要回憶起來,他們倆上一次的對話似乎是「哥哥,我害怕,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找媽媽啊?」「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很快就能回去了!爸爸說一點都不疼!所以肯定沒事!」

電話那頭顯然因為卓恆長時間的沉默而覺得不耐煩了︰「怎麼不回答我了?哥哥,難不成他們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是十三科的人在為他們賣命?這是他們騙我的吧?你不是十三科的人對吧?你不會忘了,他們怎麼對待我們和表妹他們的吧?」

「當然不是!」卓恆想都沒想就立刻回答了,「我當然不是十三科的人,我遲早會找他們報仇的。」

卓久頓時安心地笑了起來︰「這樣就行了嘛,哥哥,那我就等你的結果。等我確認他們都死了,我就把你女朋友放了。就這麼說定了。」

「——啪。」

掛斷的聲音清脆地響了起來。

————

從人造湖繼續向著山頂爬了二百來米之後,他們就看到在山腰上的樹林里面,開始出現一些零星的建築。希融下意識地想要拿出手機拍照傳給月華,結果拿出手機的時候她才發現到這里的話,手機已經徹底沒有信號了。

「那邊有護欄,我想我們需要進去看看。」楊把腰上掛著的另一把槍遞給了希融,希融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用。楊想了想,轉手就把槍給了笑白。雖然笑白很質疑自己跑得和子彈想必到底誰更快,不過他也不會拒絕多加一重保險。

蘇雅只把雙手變成了實體,緊緊地抓著希融的後衣領,生怕自己被丟下的樣子。這個姿勢讓希融稍微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扭了扭脖子,不過到底是沒吭聲。

對于秘密潛入這種警署成員基本技能,楊還是沒問題的。畢竟他干這行已經十來年了,單論經驗都能壓過希融和笑白一頭,再加上自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後,他總有點滿心破罐子破摔的不在乎,于是不反駁地走在了最前面,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掰開其中一截護欄,貓著腰鑽了進去。

希融抿了抿嘴唇,緊緊地跟在後面。

沒走多遠,希融就察覺到蘇雅抓著她的手略微用了點力。她忍不住回頭去看蘇雅,卻听到蘇雅稍微湊在她耳邊問了一聲︰「那個……我總覺得這里不太對勁。」

希融皺起了眉毛,壓低了聲音問︰「什麼意思。」

蘇雅猶猶豫豫地開了口︰「你看,那邊草叢里面有只烏鴉,一只在盯著我們看……」

希融立刻回過頭,果然,那里有一只烏鴉,死死地盯著他們,在希融回頭的時候迅速跳遠了兩步,似乎想要飛走。

在這種荒山老林里面,有只烏鴉當然不是什麼大事。然而問題在于,這只烏鴉看起來太過于人性化了。假如有文治那樣能夠和蚊子溝通的異種存在的話,存在能和烏鴉溝通、甚至是能夠操縱烏鴉的異種當然也完全有可能。

趁著那只烏鴉還沒來得及動,希融立刻給笑白比了個手勢。笑白立刻點了點頭,腳下一用力,頓時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等他再出現在原來的位置的時候,手里正拎著那只烏鴉,烏鴉的腦袋軟軟地垂在旁邊,看上去已經被扭斷了。

楊听到了笑白移動的動靜,回頭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沖著笑白點了點頭,示意他干得漂亮。希融略微松了口氣,立刻提高了警惕,也開始注意旁邊的事物看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不過雖然笑白解決了那只烏鴉,蘇雅大概是被這個狀況嚇到了,反而抓得她更緊了一點,讓希融覺得更加不舒服了。

「不得不說,把全人類變成異種這件事情,相當符合異種們的願望。」希融看了看笑白手里的烏鴉,輕聲這麼說道,「也難怪包括那位晴汀大小姐的父親在內的這麼多異種,都這麼積極地攪和進來了。」

「異種的願望?」楊看了她一眼,稍微皺了皺眉毛,「你指什麼?你們有什麼共同的願望?」

笑白淺淺地笑了起來,在陽光下,他的笑容看起來非常天真無邪︰「異種當然有共同的願望,一個很簡單的願望。」

「能站在陽光下,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希融看了笑白一眼,也微微地笑,用很平淡的口吻這麼回答道,「不用偽裝成人類,就能用自己的模樣活下去。」

楊重新轉頭看向前方,到底是沒說得出話。

作為人類的他,其實並不能理解那種長時間隱藏著自己身份、模仿著其他物種才能活下去的感覺。但是即使作為人類,听到這一句話,他也覺得胸口一陣抑郁和煩悶,好像有什麼東西塞在那里沒辦法呼吸。

假如他們都懷著這麼一個願望,並且心中清楚地知道很有可能沒有實現的那一天,那該是什麼樣的絕望啊?

不過從楊的臉上,顯然看不出來他在想寫什麼,所以在沉默下去之後,大家也就沒再在意這個話題。笑白的視力比正常人好得多,所以他出聲提醒了一下︰「慢一點,前面那一間看起來好像是倉庫,門口有人守著。」

「看上去是的。」楊一個箭步竄過去,貼到倉庫的通風窗旁邊,稍微從窗口向內掃視了一下,確認了倉庫內部的監管員坐在另一側的門附近,不特意抬頭是不能看到這個通風窗的。楊這才伸手比劃著,招呼他們來看。

透過通風窗看進去,能夠清楚地看到,在倉庫的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大堆家用型小台燈。

「我真驚訝。」楊表情復雜地看向希融,「你好像,真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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