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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區是僅次于政府派駐人員群居的A區的富人區,道義街是高檔酒店的集中地,駐扎著包括喜潤、悅來等連鎖酒店。不過曹琋選了一家民宿,讓黑人光頭去開房,拿到鑰匙後才帶著程岫進屋。

程岫習慣性地勘察地形,然後睨著曹琋︰「一室一廳?」

曹琋睨著黑人光頭︰「一室一廳?」

黑人光頭驚慌道︰「這家民宿專門接待夫妻,肯定只有一室一廳啊,總不能出門度蜜月還帶著小三吧。」說完還自以為幽默地笑了幾聲。

曹琋「抱歉」地望著程岫︰「是我失誤了。」

程岫說︰「沒關系,就是委屈你了。」

不祥的預感。

程岫抱著一床被子放在沙發上。

曹琋嘆氣︰「我最近腰不好,不太適合睡沙發。」

程岫很講道理︰「那我睡沙發。」

曹琋垂死掙扎︰「你確定自己的腰很好嗎?腰對男人很重要,應該從小保養。」

程岫一**坐在沙發上︰「我睡沙發雖然不能證明我腰沒問題,但是能證明我腦子沒問題。」

曹琋︰「……」

曹琋讓黑人光頭兩個小時後再來,自己和程岫輪流洗了個澡,小睡了一會兒,下樓吃民宿提供的午餐,剛用完餐,黑人光頭就出現了。他這次很機智,身上裝模作樣地佩戴了幾塊紅玉,有大有小,尺寸很適合曹琋和程岫。

曹琋抬起手指,對著那些玉石一塊塊地點過去︰「假的,假的,假的,真的,假的,假的。」

黑人光頭驚喜︰「還有真的?」

曹琋說︰「邊角料,市值兩百左右。」

黑人光頭垂頭喪氣。

曹琋說︰「好好干活,少動歪心思,會賺得更多。」

明明比自己小十多歲,說出的話卻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黑人光頭想,這就是有錢人家培養出來的孩子吧。如果自己的孩子也能夠像他這樣,該有多好。這麼想著,他賺錢的勁頭更足了,態度也越發的殷勤,陪去民政管理所的路上,一直繪聲繪色地介紹著礦星的旅游景點和風俗民情。

程岫听得很認真,時不時地提出疑問,黑人光頭說話的興致自然更高了。

到了民政管理所,曹琋交了一筆錢購買申請表,申請程岫認祖歸宗。

接待員是個面癱臉,冷漠地看了眼表格再看了眼他︰「失蹤人口恢復原籍?」

曹琋正要將編好的故事聲情並茂地敘述一遍,就被塞了一張紙︰「先去交錢,然後DNA驗證。」

DNA驗證極快,程岫這廂走進去,結果那廂就出來了。

曹琋拿著DNA吻合證明再回到窗口,同時申請改名。接待員也不廢話,又收了一筆錢之後,很快辦理完手續,給了一張身份證。

程岫拿著身份證,稀罕地翻來覆去。上輩子,他到死都是軍人,所以拿的一直是軍人證。

曹琋說︰「你的監護人依舊是表舅媽,除非她監護過失或主動放棄,我才能接手。」

程岫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幾歲?」

曹琋︰「……」

當心上人的監護人的美夢破碎之後,曹琋就很沉默。他帶著程岫回到了民宿,一言不發地就躺在沙發上睡了。

程岫看他蜷腿蜷身的委屈樣,道︰「去床上睡吧,我睡沙發。」

曹琋閉著眼楮︰「我在思考。」

「思考什麼?」

「怎麼樣才能讓自己身份證上的年齡增加三歲。」

程岫建議︰「畫兩撇胡子?」

「……」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影響了思想,程岫突然好奇起曹琋長胡子的樣子。沒辦法,自己走的那年,曹琋才三十五歲,風華正茂,別說胡子,連褶子都沒有。他從房間里找了支水筆出來,曹琋還閉著眼楮躺在沙發上,就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拔出筆帽,手慢慢地湊過去。

眼見著筆尖就要觸踫到臉,程岫猛然跳起來,一個空翻越過沙發,落在地上。

曹琋像每個愛操心的家長那樣,擔憂地坐起,卻看到小調皮鬼抓著筆,笑眯眯地從沙發後面露出了半個腦袋。

曹琋沖他招手,溫柔地說︰「過來,我讓你畫。」

「……」听了這種口氣,程岫覺得自己又縮小了三四歲。他沒好氣地說︰「抹黑別人的樂趣就在于‘你在明我在暗’,你繳械投降得太快,完全沒有快感。」

曹琋臉色古怪︰「你不試過,怎麼知道我繳械很快?」

……

托馬的!

竟然耍流氓!

程岫指著曹琋,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們到底誰才是在軍隊里模爬滾打,被無數葷段子千錘百煉的那個!政客內心再腐朽,起碼也該維持言談舉止的光風霽月吧。

曹琋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笑容殷殷︰「戀愛會改變人。」

程岫說︰「以前是沒人性,現在是沒臉皮,再這樣下去,你遲早一無所有。」

曹琋微笑道︰「所以才要努力抓緊你啊。有了你,我就有了全世界。」

程岫︰「……」

正在程岫考慮摔椅子還是摔桌子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曹琋打開門,外面站著兩個警察和一個中年婦女。

婦女猥瑣的目光很快從曹琋臉上落到了程岫身上,猛然嚎啕大哭︰「啊,樂樂啊!舅媽總算是找到你了!你走丟了這段日子,我明天急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還好你舅舅一直托夢給我,說你一定會回來的,不然,我早就跟你去了!」

程岫看著她表演,只有在她試圖靠近的時候,才會側身讓開。

表舅媽試了幾次都被他閃過去之後,又驚又怒︰「樂樂,你不認識表舅媽了嗎?」

曹琋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程岫的身份,暗暗松了口氣。

程岫站在沙發後面,探出半個頭︰「你是表舅媽,不是舅媽。我記得你的,記得你怎麼把我賣掉。」

表舅媽臉刷的白了,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罵得兩個警察都听不下去了,直到一個警察警告以虐待兒童起訴她,才停下。

另一個警察問程岫是否要起訴。

程岫說︰「不,我不告她,她養過我。不過,我不能和她住在一起了,我怕她又賣掉我。」

程岫皮相長得好,就算啥都不說,板著小臉,也有股女乃女圭女圭的可愛勁兒,更別說瞪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楮哭訴。

連明知道他在演戲的曹琋也覺得心疼。

警察哄他︰「那你有沒有其他親人可以當監護人的?」

程岫低著頭,小手緊張地弄著衣擺。

曹琋終于上場說故事。

也不全是假的。至少蛟龍競技場那段是真的,但沒說程岫混得多麼如魚得水,重點突出他小小年紀要上場比賽的事,至于之前,就用某個非法組織禁錮含糊過去了。

也是七八歲孩子在競技場掙扎求生的段子實在太引人入勝,兩個警察都沒有注意到前面的細節。較為年輕的還抹了一把眼淚︰「要不讓曹先生當監護人吧。」

老警察打量曹琋︰「你多大了?」

曹琋郁悶地遞出身份證。

……

也是個未成年。

老警察想了想說︰「我回去查查你家里還有什麼人,看誰願意照料你吧。」

曹琋說︰「如果找不到人的話,會怎麼樣?」

老警察說︰「那只能送去孤兒院了。」

曹琋說︰「如果我父親願意當監護人……」

老警察說︰「現在政府不給領養。你和他有共患難的經歷,我還得爭取特辦,你父親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估計特辦也批不下來。只能去他的親戚里找。」大概看出曹琋家世不凡,對程岫也是真心愛護,又隱晦地提點了一下,「遠一點兒也沒關系,只要點下頭,過了程序就好。小孩總是要上學的,去遠點的地方,監護人的作用也很有限。」

曹琋問︰「能否給我一份名單,讓我們甄選一下。小岫受過一次傷,我不想再錯一次。」他自己也能弄到,但過了明路的更好。

老警察考慮了下,點點頭。

表舅媽從頭到尾陰沉著臉,一半是懼怕警察真的控告自己,一半是惱怒是「桑樂」月兌離控制。等警察離開的時候,才放下狠話︰「我是要看看,你這麼個掃把星,還有誰會要你!」

門一關上,程岫就陰陽怪氣地說︰「小岫?」

曹琋道︰「我不介意你叫我小琋。」

程岫說︰「你們政府內部平時都這麼叫?」

曹琋說︰「是啊。我爸是大曹,我是小曹,爺爺是曹老,叔公是老曹。」

程岫說︰「你和你爸在一起的時候,大家是不是都吐槽(TWO曹)?」

曹琋說︰「不,大小王在一起,大家都害怕王炸。」

程岫︰「……」這臉皮,真是誰與爭鋒了。

曹琋打開電腦,翻出一份名單,名單旁邊備注著他們的年齡、職業、性格、收入情況、家庭狀況等,分外詳細。

程岫毫不意外,連桑樂出生時的DNA資料都能輕易換掉,拿到親屬關系自然是輕而易舉。

他邊看,曹琋邊分析。

「這是個酒鬼,家徒四壁,你跟著他會吃苦的。」

「……」

「這個人還不錯,但是老婆凶悍又吝嗇,你住進去一定會挨白眼。」

「……」

「這個結婚了還在外面交男朋友,朝三暮四,不利于樹立你的爭取愛情觀。」

「……」

「這個……」

「等等。」程岫問,「你打算把我留在這里?」

曹琋道︰「當然不是。」

程岫問︰「那監護人的背景資料有那麼要緊嗎?」要不是桑樂是表舅媽間接害死的,不想桑樂泉下不安,他甚至不介意自己的監護人有點歇斯底里。

曹琋望著他,目光溫柔︰「你值得最好的。」

程岫坐在沙發上,晃了晃翹著的腳丫子說︰「那只能自戀了。」

曹琋︰「……」

既然程岫沒問題,曹琋很快決定了監護人的人選——酒鬼。理由很簡單,他的家庭關系最簡單,受其他人影響的因素最低。

等警察將名單發來,他就帶著程岫去拜訪。

導游依舊是黑人光頭。他昨天離開前,曹琋結清了一天的費用,今天穿著一身新衣服出現,精神氣截然不同。

程岫說︰「人靠衣裝啊。」

黑人光頭嘻嘻笑道︰「這可錢包裝出來的,要不怎麼說,有錢有世界呢。」

曹琋問︰「誰說的?」

黑人光頭說︰「這是我們當地的名言。」

曹琋小聲對程岫說︰「明明是有你有世界。」

就知道會這樣,幸虧自己機智。

程岫繼續裝睡。

酒鬼住的F區在礦星六區中房價最低、治安最亂、基礎設施最簡陋、生活成本最低廉,用一個詞總結——貧民區。

黑人光頭帶著他們汽車轉飛船再轉出租車,折騰了六個多小時才到。看到了目的地並沒有讓他們松了口氣,陰暗潮濕的小巷子好似通向垃圾場的路,充滿了髒亂和惡臭。

曹琋讓黑人光頭帶程岫找個地方坐坐,自己獨自前往。

對他的信任,黑人光頭十分感動,再三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小朋友。

看著曹琋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程岫催促黑人光頭跟上去。

黑人光頭哄他︰「你哥哥讓我帶你去買冰淇淋吃。」

程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大步朝巷子走去,黑人光頭下意識地抓了他一下,竟然沒有抓住,急忙追了上去,他一開跑,程岫跟著跑了起來。他的小短腿掄得再快,也比不過黑人光頭,只能仗著身手靈活來閃避。

黑人光頭被他轉得沒脾氣,停下來投降︰「好吧,好吧,你贏了,我帶你去找你哥哥。」

程岫道︰「你在撒謊。」

「我認真的。」黑人光頭努力張大眼楮,顯示自己的真誠。

程岫冷冷地說︰「如果你騙我,就斷小**。」

黑人光頭下意識地並攏腿。

程岫背著手,大步往前走。

黑人光頭伸手一撈,程岫轉身一個回旋踢,正中他不可描述之處,令他的臉色頓時也扭曲得不可描述。

程岫看著他一點點地矮下來,與自己齊平,慢吞吞地開口︰「我勸過你的。」

黑人光頭臉憋得通紅,手還不死心地朝著他離去的方向招著︰「你,等等。」

程岫頭也不回︰「上癮了?」

「你知道……去哪里嗎?」黑人光頭蹲跳了幾下,慢慢地趴在地上。

程岫的腳慢慢地出現在他的臉邊,輕輕地踢了踢他的肩膀︰「喂,帶路。」

黑人光頭一動不動。

程岫說︰「別裝死,我踢得力道不重。」

黑人光頭眼淚汪汪地抬頭︰「我壞了,生不出孩子了……」

「噗!」程岫憋著笑,就听到熟悉的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曹琋挺直的身影慢慢走近,後面還跟著一個晃晃悠悠的影子。再近些,就聞到了一陣酒氣。

曹琋彎腰將程岫抱起,看也不看地上的黑人光頭︰「回去吧。」

……

黑人光頭默默地爬起來,嫌棄地看了眼跌跌撞撞的酒鬼,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事情無比順利。由于領養關系取締,監護人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養好了也不一定給他送終,養壞了警察上門查水表,所以,手續辦得很順利。酒鬼在監護人轉移書上簽了字,程岫正式轉到他的名下。

黑人光頭送酒鬼回去,程岫和曹琋一起回家。

程岫問曹琋︰「多少錢一個月?」

曹琋說︰「不給錢。」

程岫說︰「千萬不要說他見到你驚為天人,從此拜服在你的西裝褲下,甘效犬馬。」

曹琋道︰「……你能從晉江出來嗎?」

「這次和晉江沒關系,完全是我對你的角色分析。」

曹琋嘴唇抿了下,還是沒忍住,笑道︰「這是你對我的印象?」

「我對你的印象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絲質襯衫灰西裝?」

程岫說︰「嗯,臉很容易記,文件交給他轉發,我很放心。」

曹琋笑了笑︰「臉有多容易記?」頓了頓,不等程岫開口,又很快截斷,「算了,听到‘臉很容易記’我就很開心了,還是不要听下一句了。」知足者常樂,省得下一句把這一句也扭曲了。

程岫也不強求︰「你答應給酒鬼送酒?」

「一天一次,適當地減少,直到他慢慢地清醒過來。」

程岫有點驚訝。曹琋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大概出生政治世家的關系,從小到大听多了各地貧窮疾苦的新聞,早已習以為常,一思考就是政策改革,撥款援助,對個案並不在意。

曹琋說︰「他是你的監護人。」

程岫說︰「那他真應該謝謝我。我們什麼時候走?」

曹琋說︰「再等等。」

「等什麼?」

「掃清後患。」

程岫剛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們潛入表舅媽的家。

曹琋說︰「雖然我改掉了桑樂在民政管理所保存的DNA資料,但是他在這個家里待過一段日子,說不定會留下痕跡,必須掃清。」

程岫說︰「你覺得以後會有人對我的來歷尋根究底。」

曹琋說︰「宋昱還活著。」

程岫不說話了。

不錯。

宋昱知道他的底細,可能還掌握著他復活的證據。只要宋昱活著一天,自己就隨時會面臨身份被揭穿的危險。而等來的,也絕不會是全國上下歡天喜地地慶祝他生還,甚至可能會以使用非法實驗,讓他安樂死。

曹琋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摩挲了下手背︰「放心吧。他自己也是實驗室的一員,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想和你同歸于盡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櫃子里翻出了一堆嬰兒用品,又從衣櫥的身處翻出了兒童枕和被單。

程岫驚奇地看著他放入箱子里的東西越來越多︰「你打算把東西帶走?她不會報警嗎?」

「當然要報警。」

說完沒多久,曹琋破壞掉防火裝置,把房子一把火燒了。

程岫驚呆了。

等燒得差不多,他冷靜地報了警。

曹琋說︰「不能影響鄰居。」

程岫︰「……」

之後,曹琋並沒有離開,而是去了另一戶人家翻東西。

程岫說︰「這戶人家也收留過桑樂?」

「桑樂父母在世時,曾雇佣她當保姆。」曹琋解釋道,「有些保姆喜歡孩子,就會收藏他們用過的東西,比如……」他拿出一盒女乃嘴。

程岫︰「……」

曹琋搜刮了一圈,將東西取走的同時,留了一沓錢。

程岫戲謔道︰「錢不防火。」

從這家出來,程岫問︰「接下來是不是要去醫院了?」

曹琋說︰「醫院的資料我已經全部改掉了,他們的床單被套每次都會高溫清潔,並且一年一換,應該不會有問題。」

程岫說︰「那可以走了?」

曹琋想了想說︰「還有一個地方。」

這次有點不順利,他們去的時候,這家的人剛好回家。

曹琋和程岫只好在外面等,等了沒多久,那人又背著照相機匆匆出來,朝著表舅媽房子的方向去了。

曹琋說︰「他是個攝影愛好者。」

程岫說︰「你懷疑他拍了桑樂的照片?那又怎麼樣?我們本來長得就有點像。」

曹琋說︰「桑樂的胳膊有一顆痣,雖然不明顯,但有心人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程岫︰「……」

緊接著,曹琋就順利地找到了攝影師的照片收藏室,並且翻到了當年的照片,竟然真的有一本以「桑樂」為名的相簿。

曹琋一張張翻過去。照片里的桑樂大多數都穿著衣服,偶爾幾張露了胳膊,也剛好錯過了那顆痣的位置,所以這本相冊安全無虞。

兩人將相簿放回原位,不動聲色地回到民宿。

曹琋倒了杯茶,坐在搖椅上閉目沉思。

程岫掰著手指盤算︰「保姆、攝影師……還會有誰?」這種細致的活兒,真不是他的長項。

曹琋將桑樂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突然睜開眼楮︰「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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