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那一絲微弱的精神波動,埃爾默和岳梵音來到了位于花店之後的花田。
打開花田的門,當看到蹲在花田一角,埋著頭似乎在除草的小女孩時,埃爾默不無驚異的喚了一聲,「阿廖沙!」
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一個人待在花田里無所事事只能拔草的阿廖沙抬起了頭,看清門口來者的面容,她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音姐,埃爾默哥哥,你們回來啦!」
她似乎是想靠近兩人的,但越走近她的眼神便越不確定,反復的在岳梵音和埃爾默之間猶疑,就連向前的腳步也變得躑躅起來。
埃爾默感受著從精神域傳來的愈發明顯的波動,再看向阿廖沙時的眼神就變了,有些不確定道︰「阿廖沙,你覺醒成為向導了……」
「不是向導,只是精神力還不錯的伴侶,向導素的氣味很淡。」斜倚在門框上的岳梵音,聳了聳鼻子,有氣無力的斷言。
埃爾默心道難怪,難怪阿廖沙的精神波動與他以往感受到的向導的精神波動都不太一樣,經女人這麼一提醒,他才記起這確實應當是精神力弱于向導的伴侶的精神波動。
在帝國向導學院,覺醒初期的向導/伴侶都會被嚴密的隔離保護起來,而等他們過了隔離保護期,從隔離院里走出來的他們大多都已經能很好的築起精神屏障,收斂自己無知無覺外探的精神觸角和精神波。當然,學院方面也出台有相關規章,例如不得在學院內肆意使用精神力做廣域範圍的探查,以免擾亂那些精神屏障尚不穩定的向導/伴侶。因此,除了在上實戰協戰演練課程的時候,埃爾默有機會感受到其他向導的精神波,日常情況下其實他甚少有感受到精神波的機會。
伴侶的課程又大多是和向導分開來上的,所以在此之前,埃爾默幾乎不曾感受過伴侶的精神波動。
「我待在這里恐怕不太合適,先去睡了。」岳梵音一手搭上埃爾默的肩膀,拍了拍,「交給你了。」
岳梵音會這麼說,倒不是她急著去睡覺的托詞,覺醒初期的向導/伴侶對哨兵會本能的產生不安感,她繼續留在這里確實不太合適。
深知這一點的埃爾默,點了點頭,鄭重允諾道︰「這里就交給我吧!」
岳梵音又看了阿廖沙一眼,見女孩觸及到她的目光時似有瑟縮,便轉身頭也不回幽魂似的飄走了。
岳梵音一走,花田里便只剩下了埃爾默和阿廖沙兩人。
對上眼神怯怯的阿廖沙,埃爾默心知自己因為一時不知道該拿女孩怎麼辦的猶豫和搖擺,那份略帶不安和焦躁的情緒恐怕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感染了女孩。他立時便收斂了心神,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既然他已經向女人打下包票,阿廖沙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上,那麼他就要盡量的把人給照顧好了。
埃爾默緩緩朝著女孩走去,他在自己和女孩之間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精神屏障。因為現在在這座花田里就只有他和女孩兩個人,只需要將他的精神波動和情緒完全隔絕,那麼對于女孩來說,她所處的環境就等于是一個情緒真空地帶。
向女孩靠近的同時,埃爾默注意到花田一角搭了一張簡易床,旁邊還放著不少日常的生活用品。
女孩這是被隔離在花田了?
疏于打理的花田,雜草叢生,但其間卻也不乏怒放的花束點綴。花田狹長而不失闊大,外面有半透明的罩子罩著隔絕風沙,四下里又無人往來,倒不失為一個隔絕覺醒初期向導的好地方。
埃爾默在心里暗忖,那個想到把阿廖沙隔絕在花田的人,倒像是對向導覺醒的處理有些經驗的樣子。
和阿廖沙坐到一處後,埃爾默並沒有急著教授對方控制精神力的方法,而是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天。
在聊天過程當中,埃爾默了解到,原來阿廖沙出現覺醒征兆後,村莊里因為沒有先例,只以為她是高熱不退。
「阿媽把所有能用的藥都在我身上用了一遍,但是都沒有用。安娜說,阿媽當時都急哭了……」阿廖沙坐在簡易床上,搖晃著小腿,低著頭仿佛有些愧疚的說。
埃爾默可以想象,當時眼見自己唯一的女兒昏迷不醒又高熱不退的克里斯汀阿姨會是多麼的著急憂心。
「沒事的,只要你的身體好起來,克里斯汀阿姨就會高興的。」埃爾默柔聲安慰道。
「嗯。」阿廖沙用力點了點頭,繼續道,「後來……」
後來,就在所有村民都對她的‘病’束手無策的時候,巴杰特撥開了圍在漢斯家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村民,走進屋內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轉過頭微蹙著眉對一旁流淚的克里斯汀道︰「也許你的女兒並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而是她在覺醒。」
「覺醒?」克里斯汀止住了眼淚,低聲喃喃重復。四周听到了巴杰特所說的話的村民,也都跟著喃喃重復起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詞匯。
村民們自然不可能不清楚這覺醒二字意味著什麼,只不過一直以來這都是一個于他們太過遙遠而模糊的概念。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置信,出現覺醒的概率有多低,自村莊建立以來,村里的孩子從沒有一個出現過覺醒的征兆。
不管其他村民的信與不信,對女兒的病癥毫無辦法的母親,克里斯汀猶如捉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拉著巴杰特詢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同樣揪心于昏迷不醒的女兒,漢斯輕輕拍撫情緒過于激動的妻子的後背,看向巴杰特的雙眼卻同他的妻子一樣滿含著希冀。
面對夫妻二人近乎于祈求的眼神,巴杰特感到喉嚨干澀,本想說自己對處理覺醒的相關事宜也沒什麼經驗,可話含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為難之際,巴杰特下意識的朝站在門邊的特蕾絲看去。特蕾絲淺笑著沖他微微頷首,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覺醒需要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下進行,因為覺醒者的精神域非常脆弱且敏感,很容易就會受到周遭人們精神波動以及情緒的影響。」說到這里,巴杰特不著痕跡的吁出一口氣,「所以我想大家還是先散了吧!」
「大家散了之後,安娜說,阿媽在當天晚上就去了她家,跟她阿爸安卡叔要了花田的鑰匙。」花田總共前後兩道門,前面與花店相連,鑰匙在岳梵音的手里。後門則備有兩把鑰匙,岳梵音和村長安卡一人一把。岳梵音留給村長安卡這把鑰匙的原意是,哪天她剛好不在,村莊又剛好踫上棘手事件需要避難,介于花田外的罩子材質特殊,不說百攻不破,至少普通變異獸的攻擊還是可以抵擋一陣子的,村民們來花田避難也能保個暫時安穩。當然,這些事沒人告訴過阿廖沙,她自然也就無從知曉了。
「阿媽說村里大家的屋子都緊挨著,人來人往在所難免,終歸還是不夠安靜的,不若花田這邊,平日里四下也無人,足夠安靜。然後,阿爸和阿媽就把我送過來了。」阿廖沙盡可能詳細的向埃爾默述說著,「其實,被送過來的第二天我就醒了。阿媽見我醒了,非常高興,就撲過來抱住我……但是我的頭突然很痛,好像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似乎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情況,阿廖沙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住下嘴唇。
頓了頓,阿廖沙又繼續道︰「最近這兩天阿媽都沒有再過來了,都是安娜過來給我送飯,但是她也不敢靠近我。巴杰特說我覺醒成了向導,會被別人的情緒傳染刺激到。」阿廖沙微微側頭,盯著埃爾默看,一副很困惑的樣子,「埃爾默哥哥你也是向導,可是為什麼你就可以跟我們一塊兒玩,不會被刺激到呢?我真的覺醒成向導了嗎?」
「你覺醒成了伴侶。伴侶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就是和向導相似,但精神力比向導弱一些。」見女孩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埃爾默于是繼續道,「因為我掌握了控制精神力的方法,能夠構築一面精神屏障屏蔽別人的情緒,這樣我就不會被別人的情緒刺激到了。」
「控制精神力的方法?學會了之後就不會再被刺激到了嗎?」阿廖沙眨了眨眼楮。
「是的。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埃爾默盡可能的擺出良師益友的態度,循循善誘道。
「可以嗎?我想學!」阿廖沙雙目放光,驚喜道。
埃爾默沖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埃爾默的內心遠沒有他外在所表現的那麼鎮定平靜,他有些感慨,有些不確定。感慨在芙洛拉星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一個小女孩成功覺醒成為伴侶,是多麼幸運又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他不過是帝國向導學院還未畢業的學生,沒有任何引導他人的經驗,或者說在此之前他都只有被別人引導的份兒。他拿什麼教導阿廖沙?他能教對、教好阿廖沙嗎?
然而沒有選擇,他沒有,阿廖沙也沒有,因為這里是芙洛拉星,他們只能盡力去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