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支持正版哦,謝謝~~一個遠房親戚說去年來上海的時候,曾到表姐的住處小坐片刻,看到桌上一台電腦,一時手癢,就想打開來斗斗地主。打開後,發現有一個已登錄的賬號,隨手點進去,發現這個賬戶的頭像是一個衣著暴露的絕世美女,而賬戶名稱則叫做「空姐水多求一夜」。
那親戚說話時眉飛色舞,听者或驚嘆唏噓或作痛心狀。她女乃女乃當時也在場,開始還沒有听懂是什麼意思,經親戚講解後,也是鄙夷得不得了,作出來的痛心之態自然也不落人後。然而,她來上海找工作時,女乃女乃卻悄悄交代她︰「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到時找你表姐去,不用怕給她添麻煩,她有的是錢。」
天底下相互扶持的好親戚固然有,但更多的恐怕就是見不得人好的親戚了。對著窮親戚,優越感掩都掩不住;見到比自家過得好的,則忍不住要往外冒酸水,心里也必然是不服氣的。要是能沾到人家光,倒也罷了。沾不到光時,更是咬牙切齒,想方設法地去編排人家,個中不堪,甚至于連路人都不如。
五月隨口問道︰「表姐休息的時候一般干什麼?在家斗地主還是出去玩兒?」
「斗地主?」表姐倒有些驚詫,「你怎麼會想起來問這個?我有時間一般都是出去玩兒,四處跑。有時和客人,有時是和店里的小姐妹,前兩天才從朱家角摘草莓回來。你以前和我上一所中學的,還不知道我?我讀書時就愛在外面瘋跑玩兒的,哪里能坐得住?」又招呼她,「你自己去冰箱里拿草莓出來吃,我正在艾灸,不能踫冷氣。」
說了幾句閑話,吃了幾顆草莓,向表姐道了謝,她這才站起來告辭,表姐也並未過分熱絡地挽留她,把她送到門口時,忽然笑道︰「你妹妹七月也來上海了。」
第二天去上班,吃完飯,化完妝,打掃好衛生,擺放好餐具,做好開市的準備工作後,女孩子們就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開始說閑話。說某某休息天又和客人約會去了,明明是個服務員,生就是端盤子端碗的料,卻勾三搭四,活月兌月兌像個酒吧里的小姐,真是不要臉;又說某某勾搭上了某個公司的課長,過陣子要辭職去人家公司里任職,真是好本事。無論說者還是听者,無不艷羨,繼而心內默默地盼望著自己將來要是能時來運轉、能得某個客人的垂青,招自己去公司里做個光鮮的小白領就好了。哪怕是前台接電話的接待小姐,也比服務員有出息多了。
五月卻不再往人多的地方湊了,她圍裙口袋里裝著一個迷你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抄滿了單詞,過一會兒就拿出來看一看,嘴里嘰里咕嚕地背誦。站著時念,走路時也念,吃飯時念,上廁所時也念。
才不過兩天,就有人發覺了,笑話她︰「你要是上學時這麼認真,現在還會站在這里?咱們上班已經很辛苦了,還要這樣費心費力?」
也有人和有希子聊天時笑著說起她︰「咱們店里的五月是不是將來想做店長?還是想跳槽去哪家公司做白領?我看她連無時無刻不在嘀嘀咕咕。」話里話外透露出她佔用上班時間學習日語的意思。佔用上班時間就算了,一個服務員而已,這麼拼命學日語干什麼?臉蛋兒長得不錯,學成後為了搭上客人跳槽,還是為了超越並頂替領班和店長?
有希子雖然一笑置之,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五月卻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妙,每天開市前,就主動去電梯里做電梯小姐。
赤羽居酒屋位于三樓,一樓和二樓是賣家用電器的商鋪,居酒屋的門面狹窄,商鋪有活動時,時常把促銷的招牌及電器擺在大門口,這樣就導致生客找不到上樓的電梯入口,于是美代就派人在一樓電梯口引路。
客人來了,把客人引入電梯,帶到三樓,交給兩排守在居酒屋門口的迎賓的女孩子,再乘電梯下去守在一樓電梯口。上去,下來,如是反復。直到用餐高峰過後,來客漸漸稀少時才能回到三樓來。因為工作枯燥無聊,夏天電梯里能把人熱到發暈,冬天穿著厚重大衣也還是清水鼻涕照流,而且一直要孤零零地呆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沒有女孩子願意常駐一樓電梯口,于是大家就輪流去做電梯小姐。
五月主動做了兩天後,受到了居酒屋上下的一致好評,學習會上被有希子和久美子分別表揚了一次。跟她要好的朝子說她傻,她笑笑,卻沒有把真實的原因告訴任何人。她不是雷鋒,也並不傻,她只是需要時間來學習而已。守在電梯門口等候客人到來的那一段時間里用來背單詞,簡直再合適不過。
她本來日語比同期的女孩子學得快,客人名字也記得住,加上工作勤奮,從不叫苦累,所以頗得領班及店長們的歡心,工資也比同期的女孩子略微高了那麼一些。安心在這里做下去,將來混個領班什麼的不是問題。對于此,本來她不是不滿足、不是不得意的。
但是自從在大唐盛世無意中听了電視里女強人的那一番話後,她就像發了燒一樣,腦子里有一個念頭久久不退︰鐘五月,你這樣可不行,你這樣混下去可不妙。
說是學習,具體方法卻不得而知,沒有人可以商談,沒有任何人的幫忙和建議,沒有捷徑可走。目前能想得到的,就是把手頭的《標準日本語》上的單詞全背下來。語法目前一概不會,只能先背單詞,至于今後能不能派上用場,自然也不知道。
但她心里卻明白,多學些東西,總是不會錯的。
她爹給她兩個哥哥講這番大道理的時候,她娘與兩個嫂子模著箱籠里亮瞎人眼的綾羅綢緞,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至于她,她顧不得听她爹那番的道理,也無暇去看院中堆放的那些東西啦。她跑到後院,從井里打了新鮮冰涼的井水上來,把臉浸進去,洗了又洗,泡了又泡。
她家人著實愁了好幾天,後見溫家二少沒有來作怪,竟然又都漸漸地放了心。她一家子人膽兒小,心卻大。你一句「不打緊,皇天菩薩在上,姓溫的敢大白天日的來搶人?咱家兩個兒子是白養的?」我一句「咱們這小燈鎮是個沒王法的地兒麼?怕他怎地?」車 轆話翻來覆去地說。
最後她爹又總結說︰好在女兒即將要與羅秀才成親,等神不知鬼不覺地嫁到了羅家,待那鳳樓察覺時,只怕女兒與羅秀才連小女圭女圭都抱上了,姓溫的也就只好撒手撂開了。至于這些聘禮,到時一文不少地還給他便是。
如此相互寬慰著開解著,後來竟漸漸地不將溫家二少強下聘禮這檔子事放在眼里了。
幾日過後,到了成親的日子,羅秀才率了迎親隊伍來了。雖說迎親的隊伍,但稀稀拉拉的也沒幾個人,大紅花轎卻是嶄嶄新的,五大三粗的喜娘也跟來了一個。
那一天,天還不亮,她就被拽起了床。天邊還掛著一輪殘月,說紅不紅,說黃不黃的,倒有點像是滲著紅油的咸鴨蛋。咸鴨蛋她也愛吃,但她更愛吃水鋪蛋,多放點糖,要是再加點酒釀,那就更好了。
她昨夜和大嫂的娘家妹妹小滿說了半夜的話,沒睡夠,這時腦子里便有些迷糊,只得由著她娘和嫂子們一通折騰,等收拾穿戴完畢,阿娘又親手煮了一碗芝麻餡兒的湯圓給她吃下去,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些話,拉著她的手淌了好些淚,說︰「我的兒,咱們鐘家好不容易嫁一回女,大喜的事情,本想風風光光操辦上一回……如今卻不敢張揚,親戚們都沒敢請全,鎮上人也不知道咱們家要辦喜事……妹妹呀,我的兒,真是委屈你了!」
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些排場上面。一碗湯圓只有六只,個頭又不大,僅吃了個半飽,正琢磨著是否能夠跟阿娘要些點心揣在懷里以備萬一時,她養的花點子貓也不知從哪里竄過來,猛地撲到她身上去,像是知道她要遠離一般。她心里舍不得花點子貓,眼淚也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阿娘才嗦完,輪到她娘說話了,她娘說這婚事辦得馬虎,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但是也沒有辦法。又交代她晚上就寢前,一定要仔細看床下窗外有沒有鬧洞房的人藏著,以防被人看了笑話去。還說︰「我當年和你爹成親都過了半個月,半夜里都還有促狹鬼蹲在咱家窗下偷听,這且不算,听完,臨走時,還要往咱家房頂上丟石子兒,往窗紙上糊泥巴,氣得我……我呸!」
小滿和兩個嫂子一面點頭附和,一面捂著嘴偷笑。
她和花點子貓抱在一起難分難舍,她娘忍無可忍,把貓給搶下來,趕跑了,好笑又好氣地嗔怪她︰「你對你娘老子都沒有對這貓好。這家里我看你舍不得的就這只貓!你舍不得也沒用,天底下沒有抱著貓上花轎的新娘子!」
吉時到,她被大哥背上了轎子。這才剛剛坐穩,外頭卻忽然喧嘩起來,再過了一時,喧嘩聲變成了打斗聲,打斗聲里還夾雜著女人們的尖叫喧嚷,轎夫們本已抬起了花轎,此時竟「砰」地一聲,把花轎往地上一丟,嘴里嚷著叫著,四散跑了。
她心砰砰直跳,在花轎內再也坐不住了,顧不得新娘子應有的矜持,掀起蒙住頭臉的蓋頭一角,伸頭才要從轎窗往外看,一只男子的胳膊卻已伸了進來,一把撈起她的手腕,生生將她從花轎內拉扯了出去。
這男子正是鳳樓。他也是一身大紅吉服,胸前扎著一朵鮮艷飽滿的紅綢做就的紅花,只是袖子卷起了老高,像是才和人家打過架的樣子。他身後還停著一隊家奴組編而成的迎親隊伍,迎親隊伍規模甚是浩大。迎親的家奴們個個摩拳擦掌,偏又面帶喜色。她的原配新郎官羅秀才正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家奴按著,面上又是青紫一片,神情說不上是欲哭無淚,還是悲痛欲絕,他帶來的迎親隊伍也不知道被打到哪里去了。
鳳樓將她拉出花轎,不愧是娶過大小兩個老婆的人,曉得新娘子腳不可落地,等她被扯出花轎後,一把就把她給抄了起來,不過轉眼間,就把她給塞到另一頂更為寬敞舒適的轎子里頭去了。她腿顫身軟,驚叫一聲,撲通一聲就歪倒在花轎里,正伸頭試圖往外掙扎,頭上的紅蓋頭忽地被掀起一角,她抬眼,就對上鳳樓的一雙桃花眼。
鳳樓看著她的臉半響,口中不可自抑地微微吸了一口氣,隨即俯身盯著她的眼楮,面上半笑不笑,語調不陰不陽︰「小辣椒,不是說好了等我來迎娶的麼?竟敢背著我另嫁他人?可是欠收拾?」
五月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被 啪啪的一陣掌聲驚醒,猛地睜開眼楮,卻發現原來是電視里有人鼓掌。電視里正在播放一個訪談節目。主持人的面孔不認得,被采訪的那個是個四十來歲的女強人。女強人上身是一件開襟羊毛衫,下面則是一條亞麻布料的闊腳褲,一身裝扮干練大方,談吐也極其清晰有條理。
女強人正對著攝像機侃侃而談︰「……就像我從前說過的那樣,我家在陝西農村,在我讀書求學的那個年代,那個地方是你們所想象不出來的窮。所幸的是,我的爸爸並不像鄰居那樣重男輕女,他供我上了學,初中畢業,又供我上了高中,最後上到了大學。我在高中時,鄰桌是一個男孩子,他的父母在我們當地的政府機關工作,家里條件可以說極其優越,他本身個子高高,成績優異,長得極其……」